就着好酒,毋离和闻庭彦难得坐下来好好吃顿饭。没过一会儿,独自调查线索的叶花琉回来了,她兴冲冲的拿着一沓符纸冲进院子,也顾不得奔波辛苦,见到闻庭彦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
“师兄,我都跑遍了,只找到了这八张符纸,你快瞧瞧!”
闻庭彦放下筷子,慢悠悠的把它们摆到桌上。
“这些符纸都没什么用,上面的东西毫无章法,像是完全不懂符术的人瞎画的,不过你倒是可以跟我说说它们都是在哪里发现的。”
“哎......白瞎了我找这么久,真是浪费力气!”
叶花琉深深叹了口气,随后用手指沾了些水在桌面上点点画画。
“师兄你看啊,这里是城墙,这里是十三处角楼,我们之前站在这里,其余的符纸都是在这里找到的。”
她边说着,边在标识角楼的水痕周围画了个圈,以此来表示此角楼有符纸,可毋离瞧了好几眼依旧是一头雾水。
不止毋离,就连闻庭彦看了也是满脸疑惑。
“十三个角楼的排布上接星宿,清音山庄依靠这些东西吸收日月精华,其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阵法,想必阵法在山庄初建之时就被考虑其中......但只有这八处被人做了记号,或许这些记号在传递一些我们还未曾了解到的信息。”
毋离听罢不自觉点了点头,顺手把碗筷放到叶花琉眼前道:
“快吃吧,饿着肚子也是想不出来的,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等等看说不定线索又会自己送上门来!”
叶花琉明显是饿了,就着饭菜狼吞虎咽起来,边吃边说道:
“想得到美,哪里的线索会自己送上门来!”
“你别不信,还真有!”毋离忍不住回道。
她不信,抬头撇了一眼闻庭彦,却见他把手抱在胸前,轻点下巴。
“不会吧师兄,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又发现了什么线索?”
“乐正家家主的住处有问题,里面或许藏有深渊组织的人。”
毋离在一旁忍不住补充道:“而且根据前面素心所说,晏河堂众人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是在角楼,很有可能他们跟我们一样发现了祠堂有问题,众人或许就是因为暗自调查祠堂才被困阵中,直到现在还未破阵。”
“是的,能够困住晏河堂之人,想必这种阵法很有可能就是乐正家族祖传的护山阵法,除了家主我也想不出有何人会用。”
叶花琉反应了过来,缓缓放下筷子道:“那就是说,我们接下来不仅要找晏河堂的人,也要弄清楚家主是否和深渊恶徒有联系吗?”
毋离和闻庭彦相视一眼,默契的点了点头。
“今晚动身吗?”
“是的,晏河堂众人失踪两日了,多一日多一分凶险。”闻庭彦缓缓回道。
“师兄我跟你同去!”
一提到救人破阵,叶花琉又跟打满了鸡血一样,斗志昂扬。
“不可,祠堂的阵法很强大,我在城墙之上都能感受到它涌出的能量,此去定然凶险万分,况且我们也需要有人帮忙盯着家主。”
“师兄,既然阵法那么凶险,我又怎能不去呢?我说过要保护你的!”
“不用担心,有毋离陪我去!”
“就凭她?她那三脚猫的功夫不给你添乱就不错了!”
毋离听到这里安定不下来了,她冷冷斜视了一眼叶花琉,一双筷子在手里瞬间被折断。
“有她足以......”
叶花琉本还想争取一下,但听到闻庭彦不容置疑的语气,便晓得自己没办法改变他的想法,瞬间蔫了下来,跟个打了霜的茄子一样。
众人坐在院中百无聊赖的等着夜幕愈深,准备待到清音山庄入定之时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祠堂。
可还没坐一会儿,素心端着一壶茶走进了院子。
“诸位贵客今日帮忙查案辛苦了,家主恐招待不周怠慢了诸位,明日午时于鸣銮殿为诸位特设了仙乐宴。”
闻庭彦行礼道:“多谢,我们明日定然准时赴宴!”
她说罢放下了茶,默默离开了院子,可毋离总觉得这人言行举止虽无不妥之处,但怎么瞧都不顺眼。
她在深渊见过各种各样的人,深知人心的复杂,也知善恶有时候相互对立而又相互依存,没有界限没有标准,但她总能根据自己敏锐的直觉判断出这人是否值得信赖,乐正南枝亦正亦邪不可全信,丫鬟素心亦是如此。
几人小憩了一会儿终于挨到了亥时,精力旺盛的叶花琉早早就坐不住跑到乐正南枝院子盯梢去了,闻庭彦和毋离则等到清音山庄安静了些,抹黑潜入祠堂。
祠堂位于整个山庄的中轴线上,只有两个出入口且都被护院看管,这样的防卫虽然看起来不堪一击,但那护卫步伐轻盈,目光如炬,明显就是极难缠的练家子。
毋离灵机一动,带着闻庭彦翻进了一侧的院子里,硬生生靠着高超的翻墙本领为自己开辟了一条新路。
祠堂建筑比他们在角楼上看到的要更加高大雄伟,前殿后楼形制,中央的奉灵楼中安置着仙人祖先的雕像,室内还摆放着长明灯,整个祠堂从外面看起来灯火通明。
毋离刚想上前打开殿门,闻庭彦却拦住了她,缓缓道:
“此阵极为凶险,进去就是九死一生,我有不得不要去的理由,而你没有这个理由,你当真想好了?”
毋离听罢,只觉得无奈,深渊组织污蔑郤巢,污蔑真正的深渊之人,这世间除了自己又有何人能够替他们正名?若是连自己都选择摆烂,就算是解开深渊封印怕是也没用了,因为他们永远也不能真正生存在阳光之下。
她向来讨厌被污蔑,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她起了杀心。
“你怎知我没有理由?我今日就舍命陪君子,不论生死!”
她坚定的望着闻庭彦,同他一起推开祠堂正殿大门。
一道金光忽地闪现在眼前,毋离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吸进了正殿之中,双眼也被金光迷住。
再睁眼时,她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座城墙之上,周围满是身着红甲的士兵,自己好像也成了他们其中一员,她手上正拿着一把红缨枪立于墙垛旁。
她被这副场景震惊到,心脏怦怦直跳,直到转过头看见身侧的闻庭彦同自己一样穿着铠甲手执长枪,悬着的一颗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这是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却听见一声低沉而又慷慨激昂的旋律传入耳畔,随后而来的是千军万马奔腾之声。
城墙之下,身着黑甲的百万大军正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远远走来。
在这种肃穆的气氛中,所有人都强忍着紧张的情绪,大气也不敢出一下,连带着毋离也忍不住把手中的长枪握的更紧了些,她撇了一眼闻庭彦,却见他正望向一侧的高台。
毋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远远的就能瞧见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正立于高台之上,她头戴木钗,浑身没有一点配饰,很是素净,但鲜艳的口脂却将她衬托的格外精神。
一阵卷着尘土的风从背后袭来,毋离偏了偏头,瞧见一位宦官打扮的人疾驰向高台,他见到红衣女子,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疾呼道:
“公主,大王薨了!”
公主愣了一会儿,眼角通红,她强忍着泪水道:
“诸位将士,父王薨逝,但长乐国还有我乐正宁安,只要有我在就绝对不会让幽国士兵踏入城门半步!宁死不退!”
士兵听罢,齐声高呼:
“宁死不退!”
“宁死不退!”
“宁死不退!”
......
又一道急促尖锐的声音传入耳畔,毋离难受的捂住了耳朵但却丝毫没用,她无奈抬起头,却瞧见幽国的士兵已然兵临城下。
公主下达了命令,高呼:“拉弓!”
身后的箭手冲了上来一个个拉弓蓄力,等待着下一步的命令。
幽国的士兵慢慢走到了合适的射程范围内,随着一声令下,众人齐放箭,大战一触即发。
毋离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般紧张过,她看着幽国士兵架起云梯准备攻击,耳朵却努力在叫喊声中去寻找公主的声音。
“卫将军,我命令你呆在这里!”
“公主,我知道你需要我,可是我们身后的长乐国子民更需要我,卫铮答应了公主要助你守住国家便绝不食言,请公主让我下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可是......我已经失去了父王,我不能再没有你啊!”
“公主放心,我会平安凯旋的!等着我!”
毋离循着声音看见公主站在高台之上,她此刻已经泪流满面,瘦弱而又娇小的模样让人格外心疼。
她回过神来杀了几个冒出城墙的幽国士兵,往高台那边凑了凑,又接连挑飞了好几个人。
闻庭彦面对这些没有功法的士兵倒也是得心应手,他循着毋离的身影同样向高台走去。
公主哭了一会儿似乎意识到自己是这些士兵最后的精神支柱,她擦去了泪水,强忍着颤抖的身体。
随后,她坐在高台之上,凭空变出了一把箜篌安置在身前,开始弹奏起来。
箜篌的声音在她的内力加持下变得异常浑厚清晰,声声激昂不绝于耳,长乐国士兵在箜篌曲影响下也变得异常骁勇善战,挽救了明显颓势的局面。
毋离在听着箜篌曲同样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她和闻庭彦一前一后守在公主身边护她周全。
渐渐的,公主的指尖渗出鲜血来,琴弦都被染成了血色,可琴声威力丝毫不减,反而愈发激昂。
过了不知多久,毋离只听见当当几声,琴弦断掉了,公主的眼泪又似珍珠一般往下掉。
她回身躲过敌人一击,看向城墙之外的战场,果然不出所料。
卫铮被人挑下了战马团团围住,他身中多箭流血不止,跪倒在地上不省人世。
还来不及感慨,却又听见新的一首曲子从远处传来,声调比之前低了些,曲调也渐渐平缓。
她转头看向公主,却见她放下箜篌缓缓起身,心如死灰的脸上挂着泪痕,双手合掌在胸前念道:
“苍天在上,我愿以我性命换得我长乐国人世代安宁,愿天下不再有战乱,愿世人都永享和平!”
说罢,她的浑身忽地浮起一层薄薄的金光,布满乌云的天空也像是被打开了一个缺口,无数金光倾泻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