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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答应人家的事可不能转身就置之不理。”老管家为坐在地板上裁剪报纸讯息的布鲁斯端上一杯红茶。
他的主人头也不抬得揶揄,“我可不觉得现在的应用科学部有能力资助这样一项研究。”
“那就赋予他们能力。”
布鲁斯快速书写的笔尖一滞。他终于从资料堆里抬头,敛起了笑容的脸上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气质,“阿福,你难道不觉得变种人的能力会让普通人感到威胁?”
“所以才要更好得去理解他们,不是吗?”
年轻的亿万富翁勾了勾嘴角,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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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对融资问题持暧昧态度的,还有才离开的凯勒教授一行。
开车的克莱尔屡次透过反光镜往后排看,又屡次欲言又止。直到莱纳制止了她最近一次的小动作,才迟疑道:“你们说,布鲁斯·韦恩真的会赞助我们么?”
一句玩笑似回应玩笑似请求的答复,可不能算是什么保障。
车厢陷入沉寂。即便是初来乍到的莱纳也能体会到的处境艰难,对于跟随项目组良久的教授和爱徒实在是心照不宣的困境。
凯勒教授沉吟道:“存余的资金撑足了还够用一个季度。只要我们精打细算些……”
“可那个男孩状况太不稳定,经不起折腾啊。”克莱尔焦急得打断。
莱纳挑眉,“男孩?”
凯勒教授解释说:“哦,还没来得及向你介绍。是我们从孤儿院里拎回来的小变种人,贝鲁西斯,13岁。他不会控制自己的能力,幸好他的能力也不是特别显眼,孤儿院的孩子管他叫‘大力怪’,经常欺负他。他生得瘦小,莫名的‘大力’又时来时走,根本不是那些正值发育的男孩们的对手。我们发现他的时候,那孩子基本上没了半条命。大部分时间都只能躺在床上,吊水。
“院长巴不得我们把他领走。贝鲁西斯人有多小,脾气就有多倔,阴郁而多疑,在院长眼里等于麻烦的代名词。克莱尔跟院长拍板,指责他不该让孩子自生自灭,院长却说‘你们很快也会这样做’的。他当时的冷漠深情,我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何况他还不知道贝鲁西斯是个变种人。
“按院长的说法,贝鲁西斯大概五六岁左右被扔到孤儿院门口。发现他的是第二天一早上班的清洁工。他除了自己的名字一无所知。保卫科调了监控,什么都没拍到,连躺在门口的贝鲁西斯也是突然出现在第二日清早的监控画面,时间和清洁工发现他的结点基本吻合。合理的解释只有两个:他是第二天清晨突然凭空出现,或者有人换了监控。
“孤儿院报了警。无论警方还是孤儿院都更倾向于第一种解释。假设第二个结论正确,意味着这孩子身世复杂或知晓着复杂的隐密——这对于任何人都是个大麻烦。况且哥谭警方素来和□□有联系,按照他们□□线人的说法,并不存在什么炙手可热的小孩,也没有哪个犯罪集团犯得着为一个普通孩子去截监控。所以很长的一段时间,院长都怀疑贝鲁西斯是变种人——只有变种人才办得到凭空出现。但是贝鲁西斯没有展露出任何的超能力,任何普通人以为的超能力。最后他们把那一日的意外归结为,某个拥有空间能力的变种人救了这个男孩一命,把他传送出了危险区域。而传送地点,理论上来说,是随机的。”
“那……他现在得情况怎么样?”莱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当年的克莱尔直接泣不成声。
“我们认为他的能力是造成他体质虚弱的一点重要原因,但我们尚未能发现症结所在。我们……甚至都没法确定‘大力’是不是他的真实能力。”克莱尔的沮丧表现得很直白。
“这样的话,你们有没有尝试同X教授取得联系?如果是那位的话,或许能察觉一些我们可能疏忽的问题吧。”
凯勒教授飞快得看了莱纳一眼,“其实,那个孩子拒绝承认自己是变种人。光是提起‘变种人’三个字,都会引起他激烈的反应。而且……哥谭是一个相对排外的地方。我们担心X教授的到访,恐怕会适得其反。”
“这还真是棘手啊。”莱纳喃喃道,眼里也染上了担忧。
回到研究所,克莱尔给莱纳看了贝鲁西斯的实验数据。有样本,也有数据。贝鲁西斯最初被评估为Delta级变种人,各项身体数据却显著低于同类群的均值。实验小组采用了若干已知的、不会对实验体造成伤害的激活项目,以期于刺激未显性的能力以便观察培养,但效果不理想。加之于贝鲁西斯在孤儿院里曾展露过的巨大力量,在研究小组收养他的期间,除去情绪失控时意外展露的唯一一次之外,再未出现过,最终的变种人评级敲定为Epsiloa。即处于Epsiloa间的夹层,具备相对弱小的能力、较难操控且不总显露。
莱纳面前的电脑上放着贝鲁西斯的基因图谱,她手里翻着的资料则是略令人扫兴的数据和总结。她聚精会神得盯着文件,“真令人意外。从基因形态来看,他应当是天生的变种人。可基因稳定性甚至比普通水准的Zeta级人造变种人更差劲。”
“他是个有趣的实验对象,可同时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克莱尔向外走去,“跟我来,你或许想见见他。”
和贝鲁西斯见面的场景与莱纳设想中的并不一样。她以为会是面对面坐着,客套几句这种正常意义上的会面,哪怕做好了对方可能态度冷淡甚至稍带敌意的心理准备。以往的经验,很少有变种人会对初次见面的研究员抱有好看。毕竟“被人研究”这一点,光是听起来就极为不适。哪怕他们是真心想要帮忙。
贝鲁西斯躺在床上,身上插着仪器。病房看得出来精心打理、布置过,但遗憾的是他可能不会在意这些。遮光布拉得严实,照明全靠电子仪器屏幕上暗淡的光。屋里有灯。克莱尔并不碰开关。接到莱纳投去疑惑的眼神,她压低声音解释,“他不喜欢有光。”
呼吸很均匀,仪器上的起伏也很规则。可一清早睡得这样沉,不是什么好兆头。莱纳在房里转了一圈便和克莱尔到隔壁的观察室。门还没全然关上,她便着急问道:“他一直这样?”
“不,是我们让他陷入昏睡的。近几个月来他的身体状况有明显恶化,我们担心……”克莱尔有些哽咽,“迟迟找不到对策,谁也不愿不幸降临。所以教授建议让贝鲁西斯的身体处于最大可能的休整状态。虽然无奈,但是我们能想到最好的方法。”
莱纳摇了摇头,“这样下去……”
克莱尔重重叹了口气,“说穿了实在拖延时间。我和萨拉之前也提议请X教授过来看看,事实上凯勒教授原本已着手和对方联系。只是……哥谭最近很乱,排外之情也愈演愈烈——特瑞特就是个典型。我们总不能让变种人的领袖冒着危险来哥谭,毕竟还有成千上万的变种人等他领导。不过X教授说是愿意来的,可能我们眼里的危险在他看来微不足道。不凑巧的是,前些日子天赋学院的人打电话说他有事耽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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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参观之后,莱纳被请去了凯勒在研究室的小隔间。由于她并非全职为该团体工作,还有些时间上的问题有待商榷。
真正接触后,莱纳给教授们的感觉是谦虚而寡言的。和面试时那个过分张扬自信的形象反差稍大。福纳塔拉打趣似得向她问起,她有些不好意思得捋了捋长发:“别人教我的,表现得与众不同比较能给考官留下印象。”三个男人相视而笑,意外得发觉她可爱的一面。
他们理所当然的和她聊起贝鲁西斯。那个男孩几乎是整项实验的核心。一来是他的独特性,二来他们也发掘不到第二例变种人。在缺少设备和资金的情况下,很难探测出隐匿的变种人。
莱纳直截了当得问教授是否同意她把贝鲁西斯的血样带出研究所作进一步分析。这是个略微妙的问题。她很清楚,解释说:“我同时为布莱恩生命科学研究所工作。我想诸位大抵有所耳闻。他们配备着最先进的技术和设施,兴许能勘查出常规方法所不能涉及的或容易忽略的方面。况且,他们并不涉足于任何关乎变种人的实验研究,并不会对我们在这的研究构成任何威胁。”
布莱恩生命科学研究所是业界顶尖之一。莱纳的水准果然不容小觑。
凯勒教授沉吟半晌,应允了。诚如莱纳所分析,他们的项目组和布莱恩研究所没有利益冲突,若可借助对方的先进技术,相当有利。何况他们能熬,贝鲁西斯怕是等不了这样久。
莱纳在当日晚些时候去了布莱恩旗下的研究所一趟。这并非她首次为该公司工作。早在纽约时,她便成功挤过层层筛选,成为实习培训生。距离她的实习期结束还有两个月。此时申请调职大概算不上多明智。她苦苦笑了一下,装得不介意不代表她能忘记自己和教授起冲突的场景。纵然理念不和,跟着马瑞斯的机遇要比现如今好太多。
但好在她在布莱恩的上级还看重她,正巧哥谭的研究所里研究员来来走走极不稳定。他便打了报告,抽调她和同期的几名学生过去。临走时语重心长得嘱咐他们好好干。他们私底下揣测,转正后大概能谋得不错的职位。
他们的揣摩兴许是对的。哥谭分部的工作人员待他们相当客气,有问必答。甚至时而主动为他们指出操作中存在的缺陷和改进建议。纽约的经历摆着,研究员的本职非常繁忙,并不会有所谓的闲暇来提点实习生。除非被刻意关照。看起来,原先的那位上级为他们布置了很多。
哪日回纽约,得当面向他道谢。
莱纳那么想着,揣着才收到同僚菲力求助简讯的手机,匆匆向布莱恩赶去。顺便捎带了贝鲁西斯的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