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说过会存在人手不够的情况,但通常她承担的也仅仅只是跟踪窃听的任务,很水,十分摆烂。
她始终认为参与一线任务是琴酒折磨自己的手段,他只是看不惯她整日里和一堆玻璃试管待在一块儿,变着法子让自己出来走动走动。
只有一次例外。
牵扯到组织内的党派之争,琴酒阴沟里翻船,被人狠狠摆了一道。
那天的夜晚美得妖艳,头顶是闪烁的明亮繁星,眼前是四溅的猩红血液。
那是宫野志保为数不多的,亲手扣动扳机的经历,她在一声声穿刺入肉的声音里逐渐麻木。
忽然一道巨力袭来,宫野志保被撞麻了半边身子,也顺利躲过了背后的一记冷枪。
在男人紧绷的身下,宫野志保被牢牢护住,她借着缝隙抬眼望去,看见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伏特加和已经杀红了眼的琴酒。
“别动。”
男声冷静,在她耳边道:“我先带你离开。”
宫野志保也挺敬佩自己,这种时候居然还能笑出声,“别开玩笑了,琴酒会杀了你的,他最恨逃兵。”
余光能瞥到的线条分明的下颌处,似乎结上了冷硬的冰霜。
“你大概低估了你在他心里的重要程度。”
宫野志保不置可否,如果一定要说的话,的确,自己的身家性命已经和“银弹计划”捆绑在了一起,她死了,琴酒确实不好向上面交差。
“我能活,那你呢?”
几乎没有迟疑,赤井秀一道:“我也死不了。”
后退的路比想象中艰难,琴酒在组织中树敌太多,落难时路边的狗都会来咬他一口,宫野志保算是被迫被连累,即使她也像他们一样,很想对着琴酒的脸狠狠踩上一脚。
那是她少有的狼狈时候,多年后想起依旧觉得尴尬无比。
不知道混了几个人的血液,黏稠地粘在她的头发上,褐色发丝已经有些看不出原来的颜色,黑暗中,只有一双湖蓝色的眼睛还在闪闪发亮。
一路狂奔至此,中间没有些许停顿,宫野志保找好了合适的掩体,破旧的仓库连盏灯都没有,只有遍布的灰尘和惹人厌烦的虫子。
她力竭地滑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喘气。
“还好吗?”
宫野志保感觉到他也顺势坐在了地上,风衣的下摆折到了她的小腿上。
有些痒,她微微走神。
一直没听到她的回答,赤井秀一喉间紧了紧,这次的声音带了些急切,“有哪里受伤了?”
他努力在黑暗中辨清她的状态,抬手伸向了她的肩膀,企图确认她的完好,宫野志保下意识地挡住了,回答道:“我没事。”
男人似乎是松了一口气,重新坐了回去,也跟她一样,背靠在冰凉的墙壁上休息。
小小的透气窗映出了天上的繁星,被忽视的皎洁月光穿透玻璃照了进来,撒在两人疲惫的身子上。
放松过后酸痛感如洪水般卷了上来,平常缺乏的锻炼,在今日全部补了回来。
宫野志保面无表情地活动着肩颈和关节,才稍微舒缓了点疼痛。
赤井秀一耳目灵敏,一听就知道她在干什么,轻笑了一声,道:“让你平日里不运动,每月一次的考核Porto给你放水了吧?”
宫野志保全身上下也就嘴皮子还有力气动弹,闻言立马讥讽了回去:“你也好意思拿我一个科研组的和你们一线比?很抱歉告诉你,我每次的考核成绩可都是全优,Porto不仅没给我特殊照顾,还把我列为重点考察对象,对我的要求要比其他科研组的成员更加严格。”
“是吗,那你实在是太优秀了。”赤井秀一敷衍地捧完,被宫野志保在肩头狠狠砸了一拳,疼得他抽了一口气。
“嘶,还有力气打人,有个事情我忘记告诉你了,Ricard的人没那么容易甩开,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就辛苦你熬夜放哨了,大小姐。”
语气在最后三个字上狠狠加重,宫野志保甚至能想象到他此时勾起的嘴角,和极度欠抽的表情神态。
“哼,你就嘴上逞逞能吧。”
宫野志保忽然伸手摸向了他的腹部,动作快到连赤井秀一都来不及反应。
牵扯到伤口,他下意识地闷哼一声。
“血腥味这么浓,还想能瞒过我吗?”
她道:“我早就看到了。”
是在不久前,他为了救她,将她扑倒在地,躲过了身后的子弹,他却意外被地上散落的钢架碎片刺伤。
赤井秀一无所谓道:“这点伤都不配让我放在眼里,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见这人一副狂妄至极的样子,宫野志保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看在他救了她一命的份上,终于还是忍住了。
等他们拌完嘴,已经到了后半夜,整个仓库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赤井秀一之前说的守夜不是开玩笑,这间暂时被他们当作容身之所的仓库属于Ricard的势力范围内,这招灯下黑玩得十分冒险有技巧,也实属无奈之举。
因此他们谁也不敢掉以轻心,宫野志保已经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来了,还强撑着和赤井秀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美国的那个女星,詹妮弗·安妮斯顿,我觉得你应该会很喜欢这种类型,我在纽约的时候听过她的歌剧,简直是被天使吻过的嗓子。”
“我对歌剧没什么兴趣。”
她仿佛根本没听到他回答了什么,只是自顾自说着,“但她居然私底下和贝尔摩德交好,真是太没有品位了。”
在看不见面容的黑夜中,赤井秀一眼里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宫野志保那里还在继续,“说起贝尔摩德,跟你分享一个组织里心照不宣的秘密。”
八卦不愧是全体人类的天性,兴奋让她的头脑清醒了几分,眼睛都亮了起来。
她招呼赤井秀一过来,在他耳边快速说了几句。
淡定如赤井秀一,心中也不免一颤,“你是说Gin和她...是床伴的关系?”
宫野志保为他科普道:“组织里很多人都是这种关系,比如Porto和那个Bourbon?跟你一起训练过的卡尔巴多斯,听说也是贝尔摩德的情人之一。”
她又摇摇头,“但这并不代表什么,组织里的界限分得很明确,一旦有了利益牵扯,再怎么亲密的关系,也脆弱得不堪一击,更何况只是床上关系,琴酒和贝尔摩德就是最好的例子,他们互相坑害的时候可从来都没有手软过。”
她说得露骨,赤井秀一听得心惊,浅浅几句话又为他拉开了一层组织遮掩着的皮肤,露出底下狰狞的血肉来。
他忽然看向她,眼里有着迟疑不定,“你和Gin也...”
宫野志保猛得抬眸,困意消散得一干二净,简直要被他气笑。
“眼睛不会用的话还是捐了的好。”
赤井秀一勾了下嘴角,说道:“抱歉。”
他双手背在脑后,看着透气窗外的夜色,随口道:“组织里的关系这么复杂,情人也会是仇敌,那你能理清我和你的关系吗?”
宫野志保心口下意识窒了一下,但她也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她知道他不是那个意思。
“需要我提醒你还是我姐姐的男朋友吗?诸星大先生?”
赤井秀一嗤笑道:“得了吧,你从来没叫过我姐夫。”
“对着你这种人我实在是叫不出口。”
他心中了然,“也对,在你眼里我根本配不上你姐姐。”
宫野志保露出了笑意,“你知道就好。”
就在赤井秀一以为她不会再回答时,女孩突然启唇道:
“朋友。”
那声音很清晰,赤井秀一想装听不见都难,“朋友?”
宫野志保抱膝坐着,缓缓道:“除了Porto和Heineken,你是我在组织里最后的朋友了。”
她的语气轻柔而坚定,“所以,你可千万不能死了。”
赤井秀一原本神色严肃地等待她的话,闻言忍了半晌,最终眼一闭又躺了回去。
Porto就算了,Heineken又凭什么踩在他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