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瑾边往小区里走边摘下头发上的玉簪,在手中握的很紧生怕掉了。
她记得李明泽有一块玉佩,他刚生下来时体弱多病,他奶奶系在他腰间祈求健康,李明泽越长越健康,玉被他全家供起来,阿瑾八岁的时候,她哥哥拿着李明泽的玉佩给阿瑾长见识,阿瑾不小心把玉佩摔了,阿瑾的哥哥拿着碎玉佩告诉李明泽是他摔得,李明泽把玉佩拿回家告诉他爸爸是他自个摔得。
然后李明泽被他爸打了三天,冷落一个月,那时候阿瑾就知道中国的玉很贵且别有深意。
阿瑾回到家,华姨拿着热水袋蹲下身给她暖脚:“阿瑾,怎么这样就出去了?冷不冷啊。”
“没事。”阿瑾走进卧室把玉簪好好放在抽屉里,然后接过华姨的热水袋坐在沙发上:“华姨,饭做好你就回家吧。”
“我今天不回家,陪你过年。”华姨的菜单列了十道菜,寓意十全十美。
“过年应该和家里人在一起,不要和我在一起。”一定是孟宴臣的主意,但是有人陪她她不一定就会快乐,没人陪她也不一定会难过:“你回家吧,我不会告诉孟宴臣,你也不要和他说,和他说他一定不开心觉得我孤零零的。”
华姨叹了口气,坐在沙发上拉阿瑾的手不停抚摸,样子像在心疼她:“孟先生很关心你,怕你一个人孤单才让我陪你,阿瑾你不要怪他。”
阿瑾没少看电视剧,电视剧中像阿瑾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该叫情妇,但华姨对她很好,衣食起居无微不至,她胳膊骨折那些天,华姨晚上在她床边打地铺,像她妈妈:“我不怪他,我知道他对我好,那就够了。我只是想让你和家人在一起。”
“我女儿在燕城,我丈夫也快退休了,有大把时间见他们,你一个人在家怎么行?今天是除夕。”
“为什么不行?”阿瑾说:“我可以看电视,做木雕,外边下雪了晚点出门堆雪人,我一个人想做什么做什么。但是你家里人想你在。”
“我不回去,孟先生付给我那么多的工资而且过年你一个人显得……这……”
“我不觉得孤单。”阿瑾起身推华姨去厨房:“快点做饭吧,做好了你就回家,不走我就撵你了。”
午饭华姨从早上开始筹备,中午12点她做好饭,阿瑾先拍好几张照片,然后才和华姨一起吃饭,饭吃完,她没让华姨刷碗,把她的包、羽绒服塞到她手里开始撵人:“回家去吧,刚出生的小外孙还等你发红包呢。”
“不行!我答应孟先生陪你过年。”
“孟宴臣听我的。”
“那我给孟先生打电话。”
阿瑾抢走华姨的手机:“华姨,就算你和他说我一个人过年,他会回来吗?”
华姨半晌没说话,她想孟宴臣是不会回来的,如果孟宴臣能在年三十抛下一大家子陪阿瑾过年,那为什么不带阿瑾回他家过年呢?说到底阿瑾是见不得孟家人的,孟家人也不会接受她。
阿瑾见华姨没说话,又说:“你也知道他不会回来,但是他人很好,如果知道我一个人过年他一定难受,但没法回来,何必让他烦恼呢华姨。”
“我想陪你。”
“我想你陪家里人,过年的意义是团圆。”
“那阿瑾你跟我回家吧,去我们家过年。”
阿瑾直摇头:“那是你们家。”
华姨这才被阿瑾说动,华姨等电梯时阿瑾又叮嘱她一遍:“华姨,我求你不要告诉孟宴臣,我不想他难受。”
华姨步子犹豫不决,还是想陪阿瑾,阿瑾硬推她进电梯:“快回家吧,今天就是要一家人在一起。”
华姨走后,阿瑾把菜用保鲜膜封好装进冰箱,又去擦桌子刷碗,家里红彤彤的,收拾好一切阿瑾回工作间做她的车,她用雕刻刀在木头上雕刻车窗,这是门技术活儿,她虽然了解车的构造,但木匠活儿对她还是有难度的,很多细节的地方她刻的很慢但是不细致很粗糙,只能不停的、重复的把粗糙的地方一点点刻平整。
时间过的很快,手机铃声让她抬头,下雪的夜晚天空是亮的,今夜还有月亮,是一种很温柔的光,忽的漫天流星坠地,震耳欲聋,漫天烟火惊心动魄。
一串陌生号码:“Buon anno.”
“新年快乐。”
“你中文说的越来越好。”
“不枉你和哥哥从小教我。”阿瑾走去客厅接了一杯水喝。
“今天是中国的除夕,很热闹的一天,你在哪里?过的怎么样?”
阿瑾站在落地窗前欣赏烟花,回想几个月的生活:“很好,在做有钱人的花瓶。”
“身体自由不代表心灵自由,在这里有些事不合法,我不想再花300万,我可是很穷的。”
阿瑾像是忍不住了般,一阵闷闷的笑:“我说了呀,他们跟我说有全年免费spa和漂亮衣服。”
“你觉得我可能相信吗?”
阿瑾落寞道:“因为晚上不知道做什么,刚好我又没钱,第一天就被你抓住了。”
“我也很想他,好在还有你。”
“明泽。”阿瑾仰头看烟花紧拥着冲向天空:“有个男人送我玉簪。”
“你给他送你礼物的机会?”电话那头的男声带着清润的音质,磁性动听:“你想有意思还是没意思?”
“没意思是什么?”
“没意思就是随便送送,但是现在极少有男人送玉簪,说实话很土。”
“有意思呢?”阿瑾晃着手中的水杯。
“他爱你。”电话中的声音变得很沉,很缓慢的语调:“他今天跟你在一起吗?”
“不在。”阿瑾声音淡淡,尾音略沉:“我不在意这种日子,一直都是我一个人。”
“你记得你十六岁的时候吗?圣诞节过后你哥哥给你补过,加上他做果干的时间,耗时一周,最后Paone因为烤箱的原因烤糊了,我们三个人吃了三天才把它吃完。”
李明泽说完这件事,将阿瑾心底里的某个角落照亮,笑容在她脸上久久不散:“真的很难吃。”
“阿瑾。”李明泽声音带着轻微的僵硬感。
“阿瑾。”阿瑾重复。
“那个有钱人打算跟你去流浪吗?”
“估计不能。”
“那你还跟他在一起?”
“明泽。”阿瑾突然嗓子痛,仿佛有只小鹰在嗓子里乱窜:“我发现我不能跟自己在一起了。”
“那你应该感觉到……拉扯吧?”
“我该怎么办?”
“我只希望你知道,你哥哥教给你那么多,给了你那么多,是希望你自由。”
阿瑾略带自嘲地笑了笑,李明泽等待许久又说:“需要我陪你吗?”
“不,你飞过来要十多个小时,别再被跟到了。”阿瑾道:“况且你们家不是过春节吗?”
“他与我们同在。”
阿瑾鼻尖凝起酸涩,眼眶微红,她忍住哽咽:“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挂断李明泽的电话,她拿出手机对中午拍的饭菜剪裁一下,又加了一层滤镜,确保看不出异样发给孟宴臣,又调整好情绪给他发一条语音:“孟宴臣,我和华姨今晚吃的特别丰盛,新年快乐。”
昨天和华姨去超市采购,华姨给阿瑾买了仙女棒,她本来是想和阿瑾今晚吃完饭去楼下玩。
阿瑾给自己穿的很暖和,拿着一大袋子的仙女棒出门,孟宴臣这时回复她微信:“新年快乐。”
外面的鞭炮声响的她心脏疼,小区里没几个人影,应该都在家里吃团圆饭。
阿瑾默默数着,一根仙女棒可以燃放九秒,她制造了九秒的美丽,可天上的动静太大,一抬头便觉得自己这点美丽微不足道。
她把花坛边的积雪清走,坐在那,头高高的仰着看烟花,一直看到这场烟花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