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量子在等,也在赌。
等的是吞神再度将面前这些光雾精魂吸入肚中。
赌的是自己进入吞神肚中那炼炉中,能全身而退。
感谢陆然分开【幻海】,让他灵光一现,想到这个办法。
找回三魂,虽然是教尊默许,但他还是留了一手,不知道用何等手段,锁闭了自己的仙窍。
导致他现在有力使不出。
但既然是锁闭,必有解开的办法。
一间屋子,也不一定只能从大门进入。
既然【幻海】都能劈开,那在仙窍上开一个洞,应该也是可行。
唯一的问题,如何开?
有了可以炼化仙气的吞神,这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无量子用自己仅存微薄的仙气,将自己伪装成一团光雾,混在万千光雾之中。
一个字,等。
又是一时三刻。
吞神终于发出了第三声巨吼,张开巨嘴,仿佛凝固。
光雾精魂统一步调,停止自转,排好队列,开始回到吞神的腹中。
这时候陆然已经在山坡后醒来,众人都在注视着这一幕。
万隐心失声叫道,“你快看,无量师兄也被吸入了进去。”
陆然抬抬眼皮,“不会啦,无量师兄跑那么快,肯定跑开了。”
盘今汪汪叫了两声,似乎不太同意陆然的话。
葫芦头语气有些沉重,“不对,无量师兄的确是进入了吞神的腹中?为何?难道他想取宝?”
“取宝?”陆然和万隐心一齐回过头来。
“传说这种吞天巨兽,体力都有一道精魂,此精魂吸取天地日月精华,是炼丹士梦寐以求的炼丹仙材。”
万隐心嘟囔道,“以无量师兄的法力,不值得冒这种险吧?”
陆然道,“我也觉得不会,用无量师兄的话中,他应该是还是为了完成试炼。”
朱怜怜这时突然问了一句,“星星,好吃吗?”
陆然忽然想到了什么,哈哈大笑,说道,“可好吃了,比那太阳还要好吃。”
如果炼方士也见到眼前这一幕,一定要在原先的记载上再加一笔。
——吞神吐息,白日星海,遮天蔽日,然有一赤仙,一剑开星河,一剑分幻海。
——然吞神精怪,吞星吐日,实乃天地之真灵,仙人难及是也。
无数精魂,如同万千星辰。
它们乖巧,任人摆布。
因为吞神再造了它们,毫不夸张地说,吞神赋予了它们新生。
虽然不知道最终结局会如何,但至少此时,这些原本被遗弃的精魂术法法器仙箓,都是受益者。
无量子在这精魂的队伍中,可以说是遇见了无数“熟人”,但他只能装作不理不睬。
【幻海】无涯,他要集中心神,来面对【吞神】。
队伍井然有序,终于轮到无量子。
老神仙一生经历无数,光是落入兽口,不下数百次。
但这次明显不同。
吞神口中,无牙无舌,令人想起千年前他第一次去往天牢区那长又深黑的甬道。
甬道之中,万光无明,万籁俱寂。
身边不再有那些残魂的窃窃私语,那些光雾之中滋滋作响的雷电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
不知要去往何处。
不知自己是否还在运动着。
一开始无量子尚能忍受,毕竟他刚在【六维塔】的其中一个格子中,待了上千年。
但时间久了。
但已经无从知道时间多久。
无量子开始感觉到了许久都未曾感觉到的恐惧。
那是一个鲜活生命对于无尽虚无最本能的恐惧。
好在他想到那些残魂一定还在身边,想到了方才那面白日星空,想到陆然一剑斩开了这些虚无。
他稍稍宽慰了一些。
【幻海】跟着放松了下来。
然后,他就察觉到自己动了。
再一息,他觉得自己摔到了地面之上。
光芒乍起,他惊得闭上了眼睛。
良久,察觉到周围并无异样,他才重新把眼睁开。
先看看脚下,脚下红褐色的,并不是土地,而是吞神的血肉。
再看看眼前,无量子不得不在心底惊呼了一声。
他的面前,居然是一棵树。
吞神的腹中,居然长了一棵树!
一棵红色的参天大树!
无量子仔细看了看,才明白这乃是一棵血肉之树。
不仅是树根深入吞神血肉,就连树干树冠也有经脉与这腹中的肉*壁相连。
无量子想伸手抚摸,却发现了更了不得的事情。
这棵树没有实体,居然是一个虚影,或者说,是一个图像。
全身红色,亿万条红色经脉错综复杂,每一根都有一人身高那么粗大,有光在其中流动。
经脉之间,则悬挂着许多沙漏形状的果实。
果实之中,泛出流光,一张一合,如同一颗心脏般起伏。
无量子观察许久,才确信这果实便是吞神“化腐朽为神奇”的关键。
从口而入的那些精魂术法,从口腹中来到这里,被裹上一层红衣,红衣一碰到树干经脉,经脉便像丝线一样将红衣连同里面的精魂包裹起来,之后两种红色相融,成为果实。
无量子虽然没有搞清楚这其中奥妙所在,但他感觉到了这颗颗果实之中,都蕴藏着巨大的力量。
历经千万次锤炼的残魂,哪怕是被废弃的,也早已经是无量子现时最为渴望的无上真气。
但无量子现在,是个三魂俱在的“人”,所以他虽然混了进来,却无法被像其他残魂一样挂上树上。
要如何做呢?
既然来到此地,便要有豁出去的觉悟。
是对是错,全凭运命掌控。
无量子原地盘腿而坐,默念咒文。
一道白霞从他口中吐出。
那是他的念魂。
到了他这个境界,即是他的仙魂。
这可是比命魂更为珍贵的东西,脆弱、易变,一旦脱离体外,会变得极其难以控制。
但这棵树只能与虚无产生连接。
虽然不知道这念魂与残魂是否有同种效果,此情此景,只能冒险一试。
白霞飘飘往上,无量子原地没有动弹,也觉得自己飘飘往上。
上到一定高度,往树干飘去。
刺针般的树杈有了反应,游走而来,左右查探一番,忽然伸出触手般的枝头,将白霞穿上了一件红衣,裹在了其中。
无量子感觉到了某种难以言说的紧*致,好像回到了母亲的娘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