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货币主权和安南内战
“机会？”
朱怡炅问道：“王卿有何见解？”
王远说道：“回禀陛下，臣这段时日有专门翻阅过朝鲜的档案典籍，发觉这朝鲜国早在明初，曾一度禁绝过国内白银开采与使用。便连日本使节入朝携带的礼物中有白银，也都被其退回。这条禁令，直到前明万历年间才被朝鲜取消。但实际效果不大，朝鲜民间大多依旧还是采取以物易物的买卖交易。”
“臣曾为浙江巡抚任上，便有听过一些往返朝鲜的宁波商贾们说，他们在朝鲜沿海买卖，也多是以物易物。他们会提前在国内采购朝鲜所需货物，等到了朝鲜沿海，直接换成当地的高丽参等特产，再转卖与日本国。只不过，近些年，高丽参的买卖越发不好做，已经有部分商贾在考虑转行了。”
“如今，陛下所言，那朝鲜前来我大明求取白银，显然朝鲜国内已然渐渐出现银荒。朝鲜既长期依赖于日本白银，现在日本不再向朝鲜输出白银，如此正好是我大明的机会。臣以为，镇国公与闽侯说的都有道理，朝鲜求取白银，确实不可轻予，当要他们用本国的银铜矿来换。”
“朝鲜出让国内银铜矿，我大明负责开采铸钱，再按照对应成本把白银铜钱给他们。”
王远的话一出口，几位阁臣还有朱怡炅这个皇帝先是一怔，随后细细思忖，很快发觉其中奥秘。
好家伙，这个王远太毒了！
用后世的话来说，这就是要让朝鲜放弃货币主权，换取国内货币稳定。
王礼他们只是察觉到，这样可能对朝鲜会有大问题，并没有朱怡炅感受的那么深。
虽说这时候用的货币是金银铜这些贵金属，本身就具备一定价值，但这个价值也是有限的。而且，大明的铸币成本也不是朝鲜能比的，完全可以利用铸币成本来溢价换取朝鲜的金银矿。
具体怎么换能利益最大化，大明这边完全可以慢慢试探。
反正大明不会亏，朝鲜朝廷也有的赚。
大明能靠着铸币成本来赚取差价，同时间接控制朝鲜经济，而朝鲜朝廷也能靠着这些换来的钱，垄断国内的货币市场。
朱怡炅抚掌赞叹：“王卿此策，深得朕心，传旨鸿胪寺，让他们去跟朝鲜方面去谈，内阁这边也要尽快拟定个方案出来与朕过目。”
过了几日。
当大明鸿胪寺与朴文秀商议此事，朴文秀聪明的脑袋也很快意识到有什么细节不对。
可也只是意识到而已，见识上的浅薄，加上眼界局限性，让他压根察觉不到这背后更深层次的外交陷阱。
……
朝鲜使节刚刚离京，通过驿站一路八百里加急送至南京的信报便到了。
朱承训带着信报匆匆入宫觐见皇帝：“陛下，安南开战了！”
朱怡炅先是一愣，随即恍然：“难怪阮氏的使节今年没有来，具体情况如何？是阮氏终于按捺不住，动兵了？”
朱承训回答：“并非如此，率先动兵的乃是安南北方郑氏。安南水稻皆可一年种两季，部分地区可种三季。今年郑氏便是先收了冬稻，又在夏稻种下后，趁着雨季来临前，突然发兵攻打阮氏安南。”
虽然朱怡炅已经册封阮氏为安南国王，但大明这边还是在称呼阮氏为安南，就连朱怡炅这个皇帝也是。() ()
朱怡炅倒是有些惊讶：“竟是郑氏先出兵吗？”
他本以为册封阮氏为安南国王，应该会是阮氏先按捺不住才对。
毕竟，阮氏在安南历史上还挺能打的，而且极为好战，在中南半岛东征西讨，四处掠地，还一度把柬埔寨吞并了。
好吧！朱怡炅记岔了，把柬埔寨吞并的，都是西山军以后的阮氏安南了，跟现在的阮氏严格来说不算一回事。
郑氏本来也没想主动挑起战争，但眼看靠山大清倒了，北方广西又被大明封堵，横山以内的阮氏还成功得到大明册封。
阮氏还对南边的真腊正式停战，这让郑氏出现了严重的危机感。
毕竟，他们严格来讲，算是大明叛臣，如今阮氏被册封为安南国王，那他们郑氏算什么？
还有郑氏扶立的后黎朝又算什么？
与其等着阮氏出兵北伐，不如先下手为强，只要能把阮氏灭了，回头再跟中国皇帝恭敬请罪。
那中国皇帝眼看阮氏灭亡，大概率会原谅郑氏，正如从前的黎朝，大不了就把国王推出去，让中国皇帝杀了泄愤。
反正这玩意儿对于郑氏而言就是个消耗品，尤其以前阮郑对峙期间，那才叫厉害，每次郑氏打了败仗，就要杀个国王，因为国王不贤明，才打了败仗。
朱怡炅略微思忖片刻，问道：“郑氏出兵多少？”
朱承训摇头：“不太清楚，不过应该不到十万人，而且大部分都是民夫，算不得军队。阮氏虽然仓促应战，但凭借南方地形，据险而守，双方应该有得打。我军必须立刻出兵，否则再拖一两月，安南雨季来临，大军在安南将难以作战。”
“朕明白了。”朱怡炅微微点头，随即宣来秘书官，令其草拟了一封出兵诏书，又说道：“朱卿，你即刻带着诏书下去，通知内阁、枢密院务必协力配合。再着令广西、琼州水师，即刻发兵安南！”
就像朱承训有意提醒的，安南那边马上就要雨季。
要想出兵，只能趁着现在，否则就不好打了，而且现在也正是郑氏后方空虚的时候。
至于出兵理由，无非阮氏才是中国册封的安南国王，郑氏不过伪朝叛逆尔，再加之郑氏前两年还吞并了中国领土。
虽然那是云南土司陪嫁的嫁妆，但国家领土，怎可作为土司陪嫁与外藩属国？
朱怡炅的出兵诏书现在发去广西、琼州府肯定来不及了，不过好在徐进那边早就准备好了，而且那里还提前建立了枢密院的支部系统，可以应对这种紧急状况。
内阁那边很快收到了消息，王礼这个首辅眉头紧锁，没有说话。
他也知道，皇帝早就看上安南了，还有辽东隔壁已经被蚕食了一部分的朝鲜。可现在出兵安南，是否有些太快了，辽东、山西、漠南草原刚刚归附，到处都要用钱。
而安南又是个烧钱大户，仓促打下来光是治理就是个麻烦事。
而且前明将安南打下来，并设立交趾布政司，足足同化几十年都没消化掉，这也极为可虑！
只可惜，皇帝已经下旨，再如何可虑也无法改变这个既定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