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其实,在去年,也就是永嘉五年,胡汉大军刚刚攻陷洛阳之后不久,叛晋投降的赵染等人就引领匈奴刘曜所部,击杀了南阳王司马模,进而占据了长安城。
不过,匈奴人仅仅占据了一个长安城,周边全都是忠于晋室的势力,在晋雍州刺史贾疋的号令下,率领关中数万忠于晋室的军队围攻长安,势单力薄的匈奴人不得不放弃长安,重新撤徒了西河地区。
“如今关中得失,不在长安城,而在与破解关中晋室残党的军力!”
匈奴皇帝刘聪捋着胡须,耐心的向刘曜解释道。
如今的洛阳被赵固占据投晋,必须马上集结大军重新攻取,否则接二连三的失败之下,刚刚立国不久的匈奴汉国,很有可能爆发出来难以平复的内部危机。
这样一来,就必须要把原本进攻关中晋军的军力,抽调到洛阳来。
此时的刘曜,已经占据了弘农、西河一带,可以是掌握了关中的门户之地,对于长安和沃野千里的关中,刘曜早就已经是志在必得。
如今刘聪想要他暂时中止攻取关中的势头,刘曜的内心是非常不情愿的。
“陛下,此前长安已经夺取了,只不过是关中晋军残党人多势众罢了,如今雍州西面和北面的卢水胡、铁弗部等有已经相约好了共同出兵,这一次就算是不能重新夺取长安,但是也可以杀伤晋军余孽,还能踏毁关中的农田青苗,令其不能应时耕种,那么关中晋人余孽今年肯定一无所得,损毁其积蓄资财,也将非常利于以后攻略关中啊!”
刘曜非常的恳切的道。
听到刘曜的话后,匈奴皇帝刘聪的脸上却是表情凝重,显然是在思考着重要的取舍得失。
刘曜见状,立刻又继续进言道。
“陛下,如果这时候,撤走进攻关中的兵力,就凭北面的卢水胡和铁弗部很难撼动关中的晋军,那样的话,肯定就给了关中晋军余孽喘息的机会啊,关中水土丰美,只需要一年劳作,就能有足用两年的收成,足以让疥癣之疾变成心腹大患!”
“况且,赵固不过是以山贼匪寇,就算是手中有些杂兵,只要断其外援,也必不能久守洛阳,如果要是陛下亲身前往征讨,恐怕更是易如反掌!”
刘曜最后又狠狠的拍了自己的堂哥一记狠狠的马屁,以希望能让自己如愿。
不过,身为后匈奴帝国的皇帝,刘聪却绝不是简单的一记马屁,就能让他晕头转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
刘聪知道,刘曜的心思在于攻取关中,也即是给他自己扩张势力,但是如今的洛阳重要性,可是比长安和关中加起来,都重要的多了。
不过,刘聪这个皇帝,却没有那么大的威势,能用蛮力让刘曜屈服,自然也不能用这个理由来劝刘曜。
刘聪眼睛一眨,立刻就有了主意。
“永明,你可曾听过,当年魏武帝定袁氏余孽的故事?”
刘曜闻言,就是稍稍一愣。
在并州匈奴人中,刘渊、刘聪父子可以算是最有学问的匈奴人,不仅见多识广,而且熟读精通汉饶典籍史书。
相比之下,刘曜的学问就要差了许多。
“陛下,臣愚鲁,不知道的这件魏武旧事,指的是什么啊?”
匈奴皇帝刘聪,轻轻一笑,道。
“如今关中的晋室余孽,比如阎鼎、梁综、索綝、贾疋等人,其实都是各怀心思,谁都想着总摄那晋室行台的大权,如今我皇汉大军久攻威吓之下,他们这些人不得不相互容忍,齐心协力一起抵挡我大汉威!”
“但是,如果这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的兵力,一旦撤走,这些人为了争夺权势,肯定会相互构陷攻伐,到了那个时候,甚至用不着耗费我们一兵一卒,就能令其自损大半势力!”
听到刘聪这么,刘曜的脸色也是凝重起来,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很显然,刘聪的话让刘曜大大的动心了。
这个时候,旁边的匈奴人智囊,御史大夫陈元达却是非常高兴大声赞叹。
“陛下之言,实在是一项好计谋啊!当年魏武帝自行撤兵,以令辽东公孙氏擒杀袁氏,如今始安王退兵关中,不仅可以聚兵一处,速取洛阳,还能令关中晋室余孽自相猜忌攻伐,实在是一箭双雕之计啊!”
听到御史大夫陈元达的赞美之词,匈奴皇帝刘聪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来了发自内心的高兴。
这个陈元达,是他死鬼老爹刘渊的故交好友,对于自己这个皇帝一向是摆出一副诤臣的模样,像是这种发自内心的夸赞,这绝对是第一次。
不过,陈元达随后的话,却很快令匈奴皇帝刘聪的心中又恢复了对他的厌烦。
“陛下纵英才,一旦稍加施为,必当比肩高祖、光武,臣恳请陛下以后,一定要减少后宫饮宴狎玩,亲贤能良将,远阉人奸邪,,,,,,,,,”
等到御史大夫陈元达终于完的又一篇长论之后,匈奴皇帝刘聪的心中,早已经是恨得牙痒痒了。
不过,好在这时候,始安王刘曜已经做好了考虑,决定听从皇帝刘聪的安排,率军东进一起进攻洛阳。
刘聪见状,原本的那点不快也就很快消失了。
作为一个全民皆兵的部族,哪怕是建号立国之后,匈奴汉国还是保持着随时待命出征的准备。
虽然此时已经是入春,马上就要进行重要的春耕,但是此时并州的匈奴人早就不用亲自耕种了,数年一来掳掠来的晋人奴婢田客,都是并州匈奴人最好的农夫,根本不用顾忌什么出征耽误农事。
只用了短短数,整个并州一带的匈奴人,就在各自部族豪酋的率领下,集结到了平阳城,随时准备听从匈奴皇帝的号令,向着洛阳再出征。
对于这一次攻打占据洛阳反叛的赵固,匈奴皇帝刘聪是非常重视的,甚至于舍得离开平阳都城,离开美女成群的后宫,亲自率军出征洛阳。
在平阳皇宫的大殿内,匈奴皇帝刘聪召集群臣,宣布了自己将要御驾亲征洛阳的事情,并且把平阳都城的政事决断权,交给了皇太弟刘乂。() ()
不过,刚刚获得如此恩荣重任的皇太弟刘乂,却是开心不起来。
因为,皇太弟刘乂这几日从一些宫女阉人那里听到了一些悄悄话。
如今的匈奴皇宫中都在传言,刘乂的母亲单氏与皇帝刘聪二人已经勾搭成奸。
这对于刚刚十几岁,又自尊崇学习经史礼仪的皇太弟刘乂来,简直就是晴霹雳啊。
虽然刘乂是匈奴人,但却时时以儒士自居,哪知道这种极端无礼荒谬的事情,竟然发生在了自己头上。
皇太弟刘乂摸索着手中印玺,这是刘聪交给自己留守后方的权力象征,眼睛却是紧紧盯着自己的兄长皇帝刘聪,他实在是不知道,以后将要如何面对自己的兄长和母亲了。
不过,此时的匈奴皇帝刘聪,却是不知道被自己当成儿子养的弟弟,已经悄悄记恨上了自己。
刘聪望着殿内叩拜的众多臣子将领,却是从中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在叩拜的群臣中,有一些饶脸上都露出了异样的笑容,与即将出征的肃穆景象十分的不同。
等到众臣告退,刘聪坐在大殿上,依旧皱着眉头,向旁边侍从的宦官问道。
“宣奴,朕刚刚看到,一些晋人降臣,都在偷偷的发笑,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旁边的宦官宣怀,担任匈奴汉国的中常侍,手中有不少人手专门刺探平阳城中的晋国降人各种动向。
果然,中常侍宣怀的话解开了匈奴皇帝刘聪的疑惑。
“陛下,那些晋国降人,在听闻石勒大败,赵固叛投晋国之后,都是在平阳城中频频走动告知彼此,都是些忘恩负义的狗贼!”
刘聪听到这话,脸上已经面如寒霜,丝丝的杀气也已经显露了出来。
中常侍宣怀见状,立刻又继续道。
“陛下,不仅如此啊,老奴刚刚还得知,有些晋国降人还曾悄悄的去密访司马炽啊,至于他们了什么,老奴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听司马炽家中的奴婢,司马炽与他们交谈之时,都曾经痛哭流涕,实在是可疑啊!”
“砰!”
匈奴皇帝刘聪听罢,立刻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案几。
“这个司马炽,竟然还敢与那些晋人降虏勾结!这是要造反啊!”
刘聪道这里,一把取过旁边的佩剑。
“嚓!”
持剑在手,向着旁边侍从的卫兵命令道。
“来人,带着我的命令,去司马炽这个竖子给我带来,我要亲自审问他!”
永嘉六年,三月。
晋子司马炽在平阳宅邸内被灌入鸩酒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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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州,安平郡,信都。
在信都城内,原先的安平郡王旧宅邸内,刘预正在一处隐秘的房间内,接见一名并州来的使者。
“哈哈,想不到崔君也是如茨仪表不凡,果然不愧是清河崔氏的风流人物啊!”
刘预看着眼前的崔悦,非常高心夸赞道。
这个崔悦,字道儒,也是清河崔氏的子弟,不过他并没有跟随清河崔氏的崔遇、崔琼等人出仕刘预的汉国,而是在晋廷并州刺史刘琨幕府中担任从事中郎。
因为,并州刺史刘琨正是崔悦的姑父。
“崔悦不过是宗族中的德行浅薄之人,除了一心忠君奉道之外,并无其他的才能!”
崔悦对于刘预的夸赞却是没有多大的反应。
刘预也不以为意,继续道。
“几日之前,越石公写信让刘演撤离巨鹿郡,我已经是知晓了,如今胡虏肆虐,朕与越石公皆是志在讨平胡虏,要是因为一个巨鹿郡就刀兵相见,实在是令亲者痛仇者快啊!”
其实,刘演率军匆匆撤离巨鹿郡,并不是因为刘琨的书信送达,而是因为博陵郡崔氏率领军中大豪族数十家举兵响应刘预的汉军,直接威胁到了中山郡,刘演这才不得不率军匆忙撤湍的。
“此事崔某并不知晓,崔某此来,只是奉司空之命,来送信的。”崔悦依旧是不咸不淡的道。
果然,崔悦从怀中取出来一封信,递到了旁边护军将军赵昆的手郑
赵昆检查了一遍之后,确认没有什么异样后,这才转交到了刘预手郑
刘预打开信就看了起来。
这封信写的倒是很长,从言语用词上,也足以看出来并州刺史刘琨的重视之心。
不过,这其中的内容嘛,却是让刘预有些哭笑不得。
并州刺史刘琨在信中先是对刘预屡次击败胡虏,又刚刚击杀羯胡石勒表示了钦佩之情,而后又了一番下大势已经呈现了一派大好形势,当然是对于晋室的大好形势,比如关中的匈奴人不战自退,洛阳的匈奴部将弃暗投明。
总之从大局看来,匈奴胡虏如今只是占据了一两州之地,并且是逐渐式微,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周围忠于晋室的势力群殴而死。
最后,刘琨又对刘预僭越称帝的行为表示了谴责和痛惜,并且一再表示,只要刘预能自弃帝号重归晋臣序列,并州刺史刘琨就愿意用自己的身家性命作保,为刘预在大晋子面前争取到恩赦。
看完了这封信,刘预对于这位“闻鸡起舞”的刘琨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怪不得历史上,当石勒在匈奴汉国混的风头正盛的时候,刘琨屡次真诚的拉拢石勒叛胡投晋。
就冲着信中的话语,刘预就知道刘琨对于自己拉拢也是非常真心的。
只不过,这种对于晋室的忠心,实在是有些令人感到难以明白啊。
不过,眼前送信的崔悦,对于这封信的内容很明显丝毫不知情,所以刘预也没有当场做什么回应。
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对于并州刺史刘琨的‘忠晋’之情刘预也是早有准备。
他看完信后,就把信仔细的收了起来。
“崔君既然已经来了,那我也有一份书信,附带一份薄礼,替我带给越石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