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世界不急于一时，因为急也没用。不管怎么说，陆昭昭至今还是筑基期小修士，括弧，倒霉蛋养伤版。

    倒霉蛋含泪吃鹅蛋，一个清蒸，一个水煮，还要一个油煎。

    ……倒不是祝如意的蛋。灵鹅寿命长，生长周期也长，短期内是别想了。余下小鹅也还没长成，所以她吃的鹅蛋，其实是崔玄麒给她摸来的野天鹅蛋。

    个头不算大，但好吃。神奇之处在于水煮后蛋白是透明的。好看且好吃。

    陆昭昭张开血盆大口吃三个，歪在椅子上揉肚子。一开始是海豹拍肚皮，拍着拍着开始疑惑，伸手捏捏肚肚，大惊：

    “我是不是吃胖了？？？”

    此时已经是三月，也是她胡吃海塞的第五个月。

    崔玄麒和蔡阳漫陪着她喝下午茶，吃下午蛋。闻言看过来，对她仔细端详。

    “感觉……没什么变化。”

    也可能是朝夕相对，对变化不敏感？崔玄麒想了想，站起身来，也示意陆昭昭站起。

    她不明所以，但很乐意配合。结果崔玄麒弯下身，一下给她公主抱起来。陆昭昭吓了一跳，下意识揽住他的脖子，又咯吱咯吱地笑，喊：“麒麒！！”

    崔玄麒干脆抱着她在原地转个圈才放下，宣布结果：“重了一点！”

    他伸手捏捏陆昭昭的脸蛋，点头很满意的：“脸上有肉肉了。”

    陆昭昭咯咯笑，作势要去公主抱他，崔玄麒一下子跳开，举手讨饶：

    “别了别了，师弟还在呢，你这么一抱，我这当师兄的多没面子啊。”

    陆昭昭哼哼：“你都不管我有没有面子！”

    蔡阳漫瞪了崔玄麒一眼，给陆昭昭整理微乱的衣襟和头发。陆昭昭夸了句“漫漫好”，就很忧愁地捏自己手臂的肉肉。

    “我长胖了。”她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呢？运动量很大的！”

    练剑也没落下，每天带着女鹅满山跑，怎么就会长胖呢？“我得再加点锻炼了。”

    崔玄麒托着脸看她：“你胖点挺好，之前瘦得一只手都提起来了，风都能把你刮跑。”

    陆昭昭这两年要么外出活动大量消耗热量，要么养伤苦兮兮喝药，本就不胖，还越发瘦了。所以如今终于养起肉肉来，崔玄麒很高兴：“还得再接再厉……晚上吃小馄饨怎么样？”

    陆昭昭：“你诱惑我！我就是这么胖起来的！”

    又顿了顿：“……我要吃鲜肉的。”

    胖了的悲愤，只能靠再吃一顿好的来弥补——咳。事实上陆昭昭也不太介意自己长胖，诚如崔玄麒所说，她之前太瘦了。

    但她不能接受自己的肚肚长出多余肉肉。

    ——本来就练不出腹肌，长出游泳圈可不好！！！

    遂增加仰卧起坐等锻炼若干组，增加绕山跑活动。然后被崔玄麒投喂零食若干，哇——

    陆昭昭悲愤嚼嚼：“……麒麒坏。”

    崔玄麒捏她脸，故作生气：“我含辛茹苦把你养胖——”

    陆昭昭哼哼唧唧：“麒麒好。”

    他俩嘻嘻哈哈，真是脾性相投，温影承不在，更是越发闹腾，每天都能听到笑声。要说这当然是件好事……谭冰北每每只是看着他们就不禁想笑；但有时目光落在一旁的蔡阳漫身上，就会莫名地觉得有些古怪。

    就好像蔡阳漫教陆昭昭编织的时候，崔玄麒在一边的样子也会有一点点奇怪。谭冰北不太肯定，他本该很了解他的师弟们，但这个情况有点陌生，不确定，再看看。

    不过有一点很肯定：崔玄麒和蔡阳漫，这几个月总爱待在她身边。

    这么想着的时候，陆昭昭就发现了路过的谭冰北，立刻快活地跑过来。

    “北北——”

    她在他面前站定的时候，又背着手，很严肃小模样：“今天有没有按时上药啊？”

    谭冰北：“……”

    行吧，他们仨师兄弟给她拿捏得死死的。青年摸了摸鼻子：“……嗯。每天按时在用。”

    先前亭曈没找到人类合用的美颜圣品，但萧聿送来了可能有用的方子。需得每日涂抹，谭冰北已在用了。其实他心底里并不抱期望，但众人为他奔波，他自然要认真地试一试。

    谭冰北本就是这样的性子。他不怕别人待他坏，却是最怕人待他好的。一有谁待他好，他就很不知所措。而眼前，眼前——

    女孩子像模像样地点头，夸“北北好”，又拉住他的袖子。

    “北北要是不忙，要不要来一起喝杯茶？”

    谭冰北：“……”

    完全拒绝不了。

    -

    三四月份，好时节，荔枝枇杷都熟了。爱吃的人高兴，爱吃的鸟也高兴。鸟——

    反正陆昭昭是没想到，会迎来这样一批特殊的客人。

    彼时她刚千叮咛万嘱咐、依依不舍地送走前去曙光镇的谭冰北，又迎回了兜了一大堆山林野产的崔崧瑶。在竹峰小小接了风，拉着女孩子们开女子茶话会。正享受一个很闲适的下午时，便听得一声怒斥：

    “何方宵小闯我山门？！”

    在整座山门的上空回荡，震得耳膜也嗡嗡作响。陆昭昭和朋友们下意识抬头看去，惊觉天际远远亮起一抹灵光。

    ——护山大阵！

    立时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均面面相觑：

    “有人闯宗？！”

    不由得她们不惊诧……天衍宗的护山大阵虽是常年运转，却几乎没有被触发过。无他，这大阵是防御、预警之用，但天衍宗是不知延续几千万年的超级名门大宗，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敢胆闯山？！

    就是玄天剑尊司空琢来，也得规规矩矩先递拜贴，才能安然入内，否则便有挑衅之嫌，是要引发外交纠纷的。而似今日这般，会惊动护山大阵，乃至令护山长老也出言呵斥，更是万万年难得一遇，证明——

    有人从天衍宗正门闯上来了！

    似这般情形，可谓把天衍宗的颜面往地上扫。就算放到什么小宗门身上，那也是十分冒犯，得先与来人做过一场，教训一番的。类比到现代便是，去别人家做客，总得敲门；就算是偷儿，也是趁夜趁无人撬锁翻窗……

    可这不知是谁的恶客，就相当于当着主人家的面，一脚踹在大门上——

    且看主人家揍不揍他就完事儿了！

    陆昭昭和朋友们面面相觑，由于过于震惊，一时无话。时刻关注着山门那边的动静，总觉得外头已经大打出手。不过也不知是不是距离远，还是什么缘故，此后一片静寂，并无异常发生。

    护山大阵的灵光也熄灭了。证明贼人要么已被拿下，要么至少退出了阵外很长距离。又静了好一阵，孟锦迎才道：

    “也不知是何人，当真好大的胆子。”

    她们虽然惊诧，也没显出几分担忧。如今天下安定，宗门又无外敌，心中还是很有底气的。崔崧瑶也颔首，道：

    “我还是头一次见有人敢闯山门的！”

    她也有几百岁了，可见此事有多罕见，这会儿甚至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人？……回头去打听打听。”

    崔崧瑶和崔玄麒，算是竹峰中比较e的，在宗门里有二三好友，打听八卦还是很方便的。不过没等崔崧瑶发力，乃至都没过两个时辰，映月轩的门铃就被人敲响了。

    陆昭昭一脸茫然地被叫出来，眼见护山长老一张枯瘦的脸露出和蔼神色：

    “陆小师侄……”

    又将几个被灵力锁住的半大孩子提溜出来，道：

    “你且看看……这是不是你家的客人？”

    陆昭昭：“O_o？”

    半大孩子们：“o_O？”

    不认识。再看看。仔细看看。还是不认识。护山长老却是一挥衣袖，仿佛解开了什么禁制一般，孩子们叽叽喳喳地炸开了锅。

    大喊：“陵光君！陵光君！”

    有的喊：“陵光君！我们来找你了！”

    有的喊：“陵光君！人族好可怕！”

    还有的喊：“这就是那个可恶的人女？！……还、还挺好看的……”

    陆昭昭：“……”

    亭曈：“……”

    陆昭昭扭头看他，青年呆呆的脸上过了有那么几秒钟，才露出恍然之色。

    “我不是陵光君。”

    他先这么说，然后问：“你们怎么来了？”

    -

    一刻钟后，映月轩院中石桌旁，青石地面上已落了一层荔枝壳枇杷皮。孩子们吃得很开心，连方才被护山长老吓哭的事儿都忘了，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分明只有六个孩子，却好似来了一队鸭子，呱呱呱叫得院中格外热闹。

    而陆昭昭和亭曈半晌才捋清是怎么回事——

    这事还得往前说。

    亭曈这一世并非自然诞生，而是被羽族——即飞禽类妖物——孵化而出的。这群羽族不辞辛苦寻找并孵育凤凰，放到人类中，便是不折不扣的死忠保皇党，哪怕亭曈本身并不感兴趣，他们却是毫无疑问地将羽族振兴的希望寄托在亭曈身上。

    然后——

    被他们寄予厚望的亭曈就那么跑了。

    羽族：QAQ

    此前急着去北海救陆昭昭，亭曈飞得闪电一般，羽族跟都没跟上，急得是团团转。然而这支羽族人数本也不算很多，天下之大哪里找呢？

    愁得天天掉毛，好在亭曈又折回云谷找东西，这才又碰面。自然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想把主君留下，然而亭曈又哪里会听他们的话？

    羽族孵化了他不假，可这又不是他自愿的。亭曈这一世从出生就自闭，实在很难说和羽族有多深的感情。自然也就不肯留下，做什么劳什子的“羽族妖王”。凤凰高洁，素来是只听闻“百鸟朝凤”，百鸟朝拜他是很自然的，可凤自己却未必有什么野心。

    亭曈就没有。

    他没有野心，乃至于其他情绪也很淡。或许这正是因为不知多少次轮回带来的倦怠吧。如果说他有什么在意的东西，或许就只有陆昭昭——他连“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都不在乎了，但她是他找到的存活意义。

    不再孤独的，另一半的心。

    于是便不愿理会那些羽族，乃至于敲打一番，不准其跟来，给陆昭昭添麻烦。为此甚至揍了羽族长老一顿，让他们明白了他的决心。这打也打不过，保皇党们自然没有法子，含泪目送小主君离去……

    “我有想过，他们或许不会善罢甘休……实在是很烦。”

    亭曈恹恹道：“但只要不来打扰你我，随便他们如何。云谷我都让给他们了——”

    说这话时，他表情不怎么动，但就是显得很委屈。未竟之意不言自明——

    【我把族地都让了，哪有这样不知好歹的！】

    又把目光看向那几个孩子——几个孩子一个激灵，发间露出的羽毛耳朵轻微抖动。

    毫无疑问，这正是一群才化形的小鸟崽子。

    小鸟崽们：有杀气！

    惶恐不安地四处张望一番，又赶紧啃几口枇杷压压惊。小鸟脑袋装不下太多事，于是啃着啃着就忘了害怕，倒是很骄傲自得的：

    “我们厉害！大鸟们都不敢来，我们飞了好远，来保护陵光君！”

    “就是就是，我们才是陵光君最忠诚的鸟！”

    “真的好远啊，翅膀好累……”

    叽叽喳喳的，带着孩子声音高亢时特有的尖锐，吵得耳朵疼。亭曈的眉眼更阴郁了，他闭上眼睛，深呼吸：

    “说了多少次，我不是陵光君——”

    陵光——是朱雀好吗！！！

    这就是为什么他非常不乐意和这群羽族打交道……脑子实在一个个顽固得难以忍受！分明传承记忆和印象里的羽族不这样啊……！

    深呼吸——深呼吸——虽然告诫着自己，你是转世几次的大凤凰了不能和小孩子计较——

    “啪”地一声，又有枇杷皮被扔在了地上。

    亭曈的脑内神经绷断了。

    小鸟崽们还兴高采烈的，不知大祸临头，正争着谁才是陵光君的第一忠臣，忽地感受到一种恐怖的压迫力……

    一个个“嘭”地被吓回了原型，变成小鸟团子挤在一起瑟瑟发抖。而亭曈居高临下地看了一会儿鸟团子们，又看陆昭昭：

    “想吃烤鸟翅吗？”

    陆昭昭大惊：“手下留鸟——他们还是孩子啊啊啊——！！！”

    -

    半个时辰后。

    陆昭昭房间，亭曈很难过地把脑袋枕在她的肩膀上，闷闷不乐的。陆昭昭哭笑不得，但见他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又心软软地去哄他。

    “好啦，好啦。”她抚摸着他的长发：“不难过不难过……他们年纪小，不懂事呢。我们曈曈都是大孩子了，才不与他们一般见识。”

    亭曈不开心：“我也是孩子。”

    陆昭昭：“噗。”

    她怎么看他，怎么可爱，就侧过头，啾啾两下这个大孩子。亭曈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和缓许多，也低头啾啾她，才又环抱着她，把头靠过去。

    “他们欺人太甚。”他委屈道。

    陆昭昭给他呼噜呼噜毛：“不气不气……你不是已经联系羽族了吗？等他们家长到了，让家长收拾他们！”

    亭曈“嗯”了一声：“人族曰，子不教父之过。等大鸟来了，我把他们打一顿。”

    陆昭昭：“？”

    他又想了想：“……连小的一起打。”

    陆昭昭：“？？”

    亭曈就说：“他们还吃你那么多枇杷。”

    陆昭昭：“噗。”

    她真是……很容易被他逗笑。实在是她家的小凤凰，着实是很可爱的。又佯装严肃，绷着脸一起批判：

    “吃我枇杷荔枝还把皮乱扔，可恶！硬闯天衍宗山门害我们给长老赔礼道歉，罪加一等！惹我们曈曈伤心难过，罪不可赦！”

    亭曈很认真点头。

    陆昭昭又道：“这样可恶嚣张，想来是不知人世险恶，该被好好地上一课！”

    亭曈又点头。

    陆昭昭便道：“但看在年纪小，又是初犯的份儿上，就减轻刑罚。不如杀鸡儆猴，以儆效尤……今晚炖鸡汤喝吧！”

    亭曈：“？”

    他茫然了一会儿，大抵是不太明白“炖鸡汤”和“以儆效尤”的关联。想了一会儿才道：“至少也得炖只鸟类异兽吧？”

    但话说回来，妖族其实不太会物伤其类。哪怕是同族妖物，也有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更别说妖类看凡兽和异兽……妖族不似人族，同理心没有那么多，对妖族而言，展示强大的武力才是最有效的手段。

    所以陆昭昭炖鸡是没用的，少说得去现猎一只异兽，才能震慑住这些小家伙。亭曈怕她不懂，仔细说了一说。反倒陆昭昭给噎住了。

    “……我开玩笑的。”

    “哦。”

    陆昭昭又想了想：“不过也对，是得给这些孩子一点教训，省得他们不知天高地厚……哪里都敢闯！”

    今日闯天衍宗，若非护山长老知晓陆昭昭与亭曈的关系，及时察觉出不妥，这群小鸟崽被就地格杀都不奇怪！他们这般胆大包天，今日还有她和亭曈能护下，可来日若又闯下别的祸呢？

    就算不说那么远，家长们赶来也要些时间，在这群小鸟被接走之前，总不好叫他们闯了祸，还好吃好喝被供着吧？？？

    是时候让孩子们感受一下大人的险恶了！

    陆昭昭，恶从胆边生，看向亭曈。

    “我听说，你们妖族里是有血脉压制的。”

    比如龙族威压，对所有妖物乃至所有生物都有效，对海族更是效果拔群，相当于一敌对就先自动给对面上了一层全属性削弱debuff，只有修为够高意志够强才能抵抗，这也是为什么海族历代首领都是龙王的原因。

    亭曈自然也有这种威压。虽然他如今年岁小，却是天生对羽族自带统御力，因此能压着比自己修为高许多的羽族打。闻言便点头：“的确如此。”

    陆昭昭又道：“羽族都是飞禽类吧？”

    亭曈确认。

    “那……”

    陆昭昭眨巴眨巴眼睛：“……你觉得，他们擅长养鸡吗？”

    亭曈：“……”

    亭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