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曳终于舍得从易欢的怀抱里抬起脸。
一场情绪大爆发抽干了她身体里的水分，她浑身软绵提不起劲儿，只用雾蒙蒙的眼眸看向易欢。
易欢就着这豪厘间的距离问：“听懂了？”
许文曳不止听懂了，她还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居然坐在了易欢的怀里。她垂眼悄无声息地扫了眼，还是跨坐。
一句亲昵的“从今往后，你是我的公主”，将她彻底从过往的情绪漩涡里给拽了出来。她清醒了，也恢复冷静了。
现在这个特别尴尬的坐姿，她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完成的？还居然丝滑到，自己一点印象都没。
像是间断性失忆。
不是原本只是想向易欢解释一下，撒谎有时候只是不得不选择的，解决问题的方式吗？
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局面了？
许文曳双腿使力，离开沙发，打算从易欢怀里下来。
只是，几乎在她直起身子的同一时刻，易欢原本搂在她腰间的手臂顺势下滑，另一只手臂搂住了她的腰，强势往前一按。
许文曳被力道所迫，腰身一颤悠，又被重新压回了易欢的怀抱。
她现在已经清醒了，再也不可能像刚才那样，在情绪上头的档口，不管不顾地埋在他的怀里。
许文曳双手撑住了易欢的胸膛，两人鼻息相触。
早在她垂着眼望着自己的双腿时，易欢就注意到了。于是，几乎她一动，易欢先一步按住了她。
此时，易欢看着她，再次问了一遍：“听懂了？”
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紊乱的呼吸伙同暧昧的声音一齐逼近彼此跳动的心脏。
许文曳有点不敢直视易欢。
这会儿意识归笼，她只觉得放在她后腰的手臂存在感太强。而她的双手撑着的胸膛，也太烫了。
她垂着眼，看向旁侧，声音如蚊吟：“嗯。”
不用抬眼，她也知道易欢在看着她，他的眼神太过于灼热了。
许文曳总觉得，现在这个状况，如果自己再不做点儿什么，下一秒，可能易欢就要亲上来了。
许文曳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口水，十分破坏气氛地说：“我想擤鼻涕。”而后，慌不迭从他的身上爬下来。
易欢手臂一松，怀抱就空了。
许文曳抱着纸巾坐回自己的位置，顺便捡起掉到地毯上的衬衫，又盖住了自己的腿。而后，专心擤鼻涕。
这一瞬间，整个空间里只余她擤鼻涕的声音。
飞机飞行的动静静默无声，几乎悉数被掩盖了。
待许文曳终于擤干净鼻涕，这才看向对面。一眼便望见了易欢的胸膛。他的T恤从肩膀到胸膛部位，全部湿透了。
灰色的T恤，很显眼。
许文曳回忆了一下，不敢保证自己有没有把鼻涕擦上去。毕竟，最后哇的一声哭出来那会儿，是什么都顾及不了的。
这个时候，她才觉得不好意思了，指着易欢的T恤说：“你可能又得去洗个澡了。”
易欢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没说什么，站起身出去了。
见他走到了门口，就要出去了，许文曳赶忙出声：“易欢。”
易欢手放在了门把手上，停住了脚步。
许文曳问：“你、你还在意这事儿吗？”
她原本不想问的。
可这一晚上折腾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个事情。
没有个准确的答复，她觉得这事儿就不算有结果。
就像考试得有分数一样，不能她都这样剥开自己了，却什么都得不到。
易欢没有回头，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呢？公主。”
而后，拉开门出去了。
待门被关上，许文曳才像是浑身卸了劲儿似的，仰躺在了沙发上。四肢都舒展开，彻底放松了。
大哭了一场，好像顺便把埋藏着的，经年的情绪都清理出去了。
她伸了个懒腰，绷直了脚尖儿，抻了抻筋骨。
太舒服了。
-
两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安州机场。
一众人睡得迷迷瞪瞪，下了舷梯后，坐着家里来接的车子各回各家。许文曳正要跟着易欢走，周向阳突然来到她面前，说：“走吧。”
许文曳：“？”
周向阳见她一脸懵，便道：“阿姨没告诉你？”
“告诉什么？”
许文曳有点不好的预感。
她翻开手机一看，刘应淼在半小时前给她发了一条微信。
——【许文曳妈妈刘美人】：曳姐，下飞机后，和向阳一起回家吧。[笑脸]
——【许文曳妈妈刘美人】：妈妈跟你周叔叔，领证了。[庆祝]
许文曳觉得双腿发软。
她有想过刘应淼会跟周耀在一起，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快到离谱。
她再回头一瞧，易欢面上没多少表情，显然这是先于她知道了。许文曳再望向周向阳，她终于明白，今儿晚上，周向阳为什么突然跟她套近乎了。
他必然是提前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才主动来跟她拉近关系。顺便提醒她一下，好卖她一个人情。
易欢见她呆愣愣站着，对周向阳道：“你跟着我。”
“也行。”周向阳明白他什么意思，转身上了自家的车。
易欢打开车门，许文曳呆呆地坐了进去。两辆车子前后脚出发，后面的车子维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
约莫一个多小时后，车子驶入日月庄主路。张叔在分叉口停了车，后面周家的车子也停了。
遥遥望见了日月庄，许文曳这才转头问易欢：“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易欢侧眼看向她，说，“周叔买了日月庄的房子，当做给你妈的聘礼。”
“……”
许文曳换乘周家的车，驶向了日月庄的C栋。而易欢，则回了A栋。
到新家后，刘应淼和周耀等在门口迎接。简单的寒暄过后，刘应淼领着许文曳去她的新房间。
边走边说：“妈妈有好好收你的东西，全都给你摆弄好了。没让保姆弄，妈妈亲自弄的。”
说着，刘应淼推开了二楼的一间主卧，指给许文曳看：“你瞧，还不错吧？”
她喜滋滋地往外面望，看不见江景，也望不见安州地标性建筑，只有满夜空的繁星：“虽说没有A栋气派，但也算不错了。”
许文曳轻轻地坐在了床上，没出声。只一双大眼睛跟着刘应淼转，听她乐呵呵地说。
她抽空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确实比不上易承焱的房子豪华，但也不错了。只是，她有一种虚空感。才熟悉了没多久大平层，又换了个地方住。
“曳姐，从今天起，你就安安生生在瀚海待着。”刘应淼叉着腰，特别豪气地说，“这下谁都赶不走你了。”
许文曳见她这样，心底柔软得一塌糊涂。原本可能会生出来的抱怨，这下半个字都蹦不出来了。只化作一声轻轻的：“嗯。”
简单洗漱了一下，许文曳躺到了新被窝里，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换上旧枕头也毫无困意。
怎么也睡不着，她干脆坐起身，找到自己的针线盒子，从里面拿了皮尺。而后，又从行李箱里把易欢的衬衫翻出来，开始在床上量尺寸。
肩宽、胸围、腰围、袖长、衣长……量好一个，就往手机备忘录里记一个。这样果然简单多了，要比量真人方便太多了。
量好后，许文曳就去淘宝挑毛线。
正挑着呢，微信跳出来一条信息。
——【大少爷】：睡了吗？
许文曳立马回复。
——【曳舟】：没有，睡不着。
几乎她刚发送，易欢的视频邀请就过来了。
许文曳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睡衣，直筒长T恤，该遮住的地方都盖住了。她便点了接听。
易欢的脸出现在视频画面里。
易欢坐在床头，背景是卧室墙壁。他套了件无袖T恤，结实的臂膀进入了镜头。
“不困？”
许文曳眨了眨眼，有点干涩：“其实挺困，但就是睡不着。”
“知道怎么回事吗？”
“就是失眠。换新的环境就会这样。”
“去大理也这样？”
这话问到了关键处。许文曳想了下，还真没有。去玩儿那几天，几乎也是隔几天就换民宿住。但她并没有失眠，每天睡得可好了。
要说累的程度吧，这几天都大差不差。
唯一的区别是，她今儿哭了一鼻子。还中途被通知，又换新继父了，顺便换了新的居住的地方。
易欢已经从她的沉默中了解了，便道：“戴好耳机，躺好。”
虽说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许文曳还是乖乖照做了。等她躺到被窝里，插好耳机后，视频里突然传来一道女声。
这个声音特别轻，特意低了一个度，听在耳朵里有一点颗粒感。
女声在吧唧嘴。
起先，许文曳觉得莫名其妙，大晚上听这个干什么？
直到她突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而随着呼吸声贴近耳朵，许文曳只感觉整个后脑勺的神经都在颤动。
她第一次接触这个东西，从脑部发出的酥麻感瞬间传遍了全身。而后，她忍不住从喉咙口溢出一声低吟。
很低，几不可闻。
但易欢捕捉到了。
手机竖立在枕头边，视频画面里，许文曳唇角微张，唇色分外艳红。
易欢原本只是为了让她放松神经，尽快睡觉，没想到她这么敏感。他的身体因这一声起了点燥意，他舔了下唇，眼神一错不错地注视着视频画面。
许文曳微眯着眼，一副沉浸其中的模样……易欢看着看着，突然有点不想让她听了。
许文曳只感觉，整个身体都沉浸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松弛感中。颤动从耳后的神经逐渐弥漫到全身，像是浑身都被彻底按摩了一番，舒服得令人无法自持。
只是，才听了不到一会儿，声音便停了。
她睁开眼睛：“这是什么？”
“ASMR助眠。”
“还有吗？”她还想听，“或者复播？”
易欢却突然道：“不给你听了。”
许文曳：“？”
她望向视频。
易欢隔着视频径直看向她，说：“改天给你换一个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