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罪犯疯子在梦中喃喃呓语,甜心,你总不会离开我吧?】
傍晚,街上雾气弥漫,人群聚集在那辆砸得变形的车顶旁,好奇地凑近打量着杰罗姆·瓦勒斯卡僵硬的尸体,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真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
“绝对是死了吧。”
“真的吗?这个疯子不会再复活吧?”
“天呐,哥谭……”
没多久后,警局剩余的警员赶到了现场。他们驱散了围观的市民,匆匆将整条街都拉起了警戒线封条,将剩余跟风闹事的混混们一网打尽。
林荔已经忘记了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她只是瘫坐在地上,双目失神,迟来的恐惧感交织着眼前画面突如其来的冲击,她陷入了自己古早又紊乱的回忆。
她的任务结束了,她无需再伪装。剥开面对新闻现场的诸般游刃有余,她只剩下面对死亡的手足无措。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在任务现场看见死人,或者是人死,但每每撞见,她那最后一点没有用的怜悯心就会在事后从角落里探头,发芽,滋长成一棵通天塔。
她罪孽深重。
直至一位女警员靠近她蹲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满脸担忧地问着:“你还好吧?小姐?”
“嗯,我没有事。”林荔向她展现出自己标准的甜笑,借着她的臂力站了起来,双腿发麻。
“谢谢你。不过我想请问一下,哥谭公报在哪个区域?”她摸摸鼻子,声音软软的,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我好像有点迷路。”
“我们载你一程吧。”那位好心的女警员扶着她,善意地提议道。
话音刚落,一个清脆的手铐声从她的手腕处传来。林荔扭头向身侧看去,是詹姆斯·戈登,他一脸严肃地盯着她,眼中满是不信任的敌意,“抱歉,Lily 小姐,你不能就这么回去。”
好吧,兜兜转转,她还是被押上了警车。
在车上,林荔探头看着窗外,一路上暗暗记下各个地标,不断拼凑组合,在脑海里绘制着眼前这个陌生城市的地图。只是她殊不知,这又接着给眼前的警探留下并加深了她是惯犯的不良印象。
此时她还在乐观地想,比起她现在既连住所都不清楚,又身无分文的境遇,今晚去警局里凑合睡一晚也不一定是一件糟事。
林荔很快便被带到了哥谭警局的审讯室里。
她感到万幸,他们没有把她和剩下被抓起来的罪犯一起关进小铁窗隔间。她今天已经演够了,实在没有精力再去应付那一群精神病。
虽然这里是哥谭,警局也不见得就干净到哪里去,而且记者与条子之间一向是两层皮的关系——表面笑嘻嘻,背地恨兮兮。
但比起和罪犯们打交道,警察的安全度还是高一些,也更让人放松——至少她不需要动手,他们应该也不会对她冒然下手。
审讯室的灯光打到林荔脸上,使她下意识眯起眼。
“如你所见,Lily 小姐,我还是希望你能解释一下今日为什么出现在现场。”面前的詹姆斯·戈登还是万年不变的严肃表情。
好啦,现在球传到了她的手上,就看她怎么接了。
林荔的脑子里快速运作。她目前有三种说辞,不知眼前这位不苟言笑的正义警探愿意相信哪一套呢?
一、她在舞台上对杰罗姆·瓦勒斯卡的那一套荒谬大实话:她是仙女,是异次元穿梭啦!
戈登警长,你看,她从纽约这个不存在的城市而来,对哥谭市一无所知。接着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她只是被莫名其妙的人群挤到了台前,然后剧情就这样子顺水推舟地发展下去啦!
二、她今日对自己目前身份掌握现状的总结:英勇小荔,不怕困难!所以今天她来替岌岌可危的哥谭新闻业送人头,呸,送头条!
警探大人,她就是一个临时性充当主持人替广播台跑腿的兢兢业业小记者,迫于即将未知的失业压力到危险现场跑新闻,希望能挽救一下自己岌岌可危的事业,不必被饿死。
三、给他一个哥谭土著市民合理常态化凑热闹借口:生活太无聊,人类要发疯!她是笨蛋,所以要上台去送死,泡最帅最狠的罪犯!
怎么了?詹姆斯·戈登!难道你不觉得杰罗姆·瓦勒斯卡,疑似未来丑爷的前超级大反派,是个猎艳场上超级棒的选择吗?
脑补着詹姆斯·戈登听完着以上三种解释后,那张铁青的脸庞上即将浮现如雕塑刀刻过般的倔强抬头纹,能夹死着审讯室里所有的飞虫,林荔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然而看着眼前警探的脸又黑了几分,她识时务地收敛起来,正襟危坐,摆出一副专业人士的成熟模样。
“警探先生,你看,这是我的工作证。今日赶往现场,当然是出于饭碗原因。”
林荔双手恭敬地递上了风衣口袋里的证件,态度良好,“如果有必要的话,你还可以打电话联系广播台的人确认一下。额……假如这个点他们还没下班的话。”
这样就够了吧?
她眼巴巴地望着眼前的警探,接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戈登警探,你那么神通广大,额……那你能查一下……我家住哪吗?”
然而詹姆斯·戈登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抿紧唇角,大步走出了审讯室。接着她便被扔进了 GCPD 大厅内的拘留牢房里。
靠,一群武断的自大狂,这一点从她手上戴着的这副铁链便可知。眼前的这些警察,他们从来只会相信他们调查的结果,蠢货一堆,废物,垃圾。
环顾四周铁栏,林荔忍不住破口大骂。最后,她还是随遇而安地选择认命:找了一个还算干净的角落,没有理会隔壁铁笼里一群神经病莫名其妙的起哄戏谑,倒头就睡。
在迷离的睡意间,林荔昏昏沉沉,直堕公寓内未完的梦魇。
盛夏,无尽的盛夏,双塔桥阴影密布,蒸汽轮的啼鸣如机械鸦。她站在河畔边,牵着面目模糊的小男孩。
他将随处可见的百日菊塞入她的手心,亲热地触碰她的指尖,她却感受到他冰冷的体温,如寒冬刺骨。
火车呼啸而过。湿润的暖风吹来枯叶,覆盖着他的五官,喉腔混着含糊不清的发音,他固执地说:“Lily,你不会离开我吧?Lily,你真的不会离开我吧?Lily,Lily?”
可她说不出话来,她的答复被火车碾过铁轨时一起粉碎,徒留雪白的缄默。她只能点点头,可这弧度几近于静止。
于是,枯叶从他的脸上一片片落下,暗红鲜血混着褐黑泥泞,软白肥胖的蛆虫在脸颊发烂流脓的伤口上蠕动,双眸黯淡,眉眼依稀可见。
她终于看清了他的脸,杰罗姆·瓦勒斯卡,是那个死去的年轻疯子。她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捂嘴作呕。
可眼前的红发青年还是在微笑,他轻轻地笑着,喉腔发出低低的声音,那双玻璃珠般青灰色的瞳孔深处好似有无限眷恋与温柔,他说着:
“亲爱的,再见。”
有雨滴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她下意识垂眸,却望见一把精致的雕花匕首,血淋淋地插在他的心口。
“No——”
鲜血滴落在白葱兰上,她的意识被抽空,上升。一片空白之中,她看见自己的身体在流泪,面目模糊,胸口开着口,露出血红的心脏。
林荔再度从梦魇中惊醒。
眼前似乎还浮现着那些血肉模糊的画面,她下意识摸了摸胸口处,一直贴身佩戴的项链却早已不翼而飞。
下一刻,她还没来得及调整情绪,接着就被迫欣赏了一出男色生死恋。主演:詹姆斯·戈登,还有这位未知御姐。
不远处,这位神秘美艳御姐穿着一袭黑色风衣搭着皮裤,深唇冷艳,黑色眼影打在她的眼窝处显得相得益彰。
她没有丝毫犹疑,直截了当地走到詹姆斯·戈登身前,单刀直入地要求道:“把我的人还给我。”
“谁?”詹姆斯·戈登看向她,眉头瞬间松弛下来,全身笼罩着一股不正常的温柔气息。
林荔敏锐地嗅到了空气里流动的暧昧气息,她站起身来,攀着铁栏杆,眯眼张望着他俩的互动,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不对劲,戈登,原来你小子还会笑啊?你小子竟然会用这种语调讲话?
“Lily。”来者毫不犹豫地将她的名字说出口。
话音刚落,那两双眼睛便一同齐刷刷地看向了铁笼里的女孩。她默默地将手举到头顶,露出人畜无害的表情。
行吧,瓜还没啃两口,她被当场抓包。
“可是她还在调查中。小莱,你不能就这么带走她。”戈登揉了揉眉心,无奈地说道,似乎拿眼前的女人没有办法。“你知道,她和杰罗姆·瓦勒斯卡之间有所关联,她还是个疯子记者。”
靠,你小子在乱讲什么?什么疯子记者?你还是狗头警探呢!
你信不信等她出去后,明天哥谭公报的头条就是警探詹姆斯·戈登被前女友甩后失心疯前往gay吧滥用私刑一夜七次??
当然,眼前的女人也不赞同他的答复,她将话说得斩钉截铁,不留任何情面。
“吉姆,现在我不是以医生莱斯利·汤普金斯身份和你说话,我是奈何岛的新任女王,我有义务对我的民众们负责。”
她直视着詹姆斯·戈登的双眼,“你当然知道的,她和这件事毫无关联,她也不可能和这件事有所关联。”
看着仍然深爱至今的旧日情人,詹姆斯·戈登败下阵来,缴械投降。他将钥匙取出,乖乖开了牢笼。面色温柔,绝非常态,简直就是小狗和他的女主人。
所以她只是他俩play的一环,对吧?
这才是为什么她要被关在这破铁栏里一宿的真实原因吧!!!狗贼戈登!诅咒你一辈子追不回前女友!
莱斯利·汤普金斯便顺利带走了林荔,还一路护送,将她带回了这个身体的家中。也是托小莱的福,她不仅摸清楚了现在自己的住址,还得知了一些她在这个世界里的背景经历。
Lily,奈何岛上原住民,孤儿。莱斯利·汤普金斯当上这里的首领后,无意间认识了她,接着给她介绍了一份正经儿工作,也就是去哥谭公报那边打杂跑腿儿。
“谢谢你。”莱斯利·汤普金斯临走前,林荔握着她的手感激不尽,叹了口气,“小莱医生,我最近真的忘记了很多事情。”
关上门后,她匆匆洗掉自己脸上乱七八糟的妆容,把头发上的死结全部剪掉,在浴缸里泡了一会儿。
然后她挑了件看起来正经些的衣服,哼着歌出了门,奔赴书店,向售货员咨询后买了张地图,准备好好研究一下这个城市的路线,接着准备悠哉地晃到街角的流动甜点摊。
拜托!她可是刚从某个红发疯子和黑脸警探那里死里逃生。干了一笔能量消耗如此巨大的活,如今草莓冰激凌,唯有草莓冰激凌可以解千愁。
只是刚接过雪糕,一个身材瘦弱、撑着拐杖的跛脚男人便拦住了她的去路。他亲热地对林荔寒暄道,下颚挤出一丝微笑,目光却锐利如鹰,看起来笑里藏刀。
“看来你过得还不错嘛?Lily 小姐。昨日的惊险对你毫无影响。”
林荔露出疑惑的神色。
眼前人简直要气炸了,用力地拿拐杖敲了敲地板,毫不客气地嘲讽道:“你不会入戏太深,忘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了吧?”
“我让你打入奈何岛内部,是为了整垮那个该死的谜语人,获取有用的情报,不是派你去和莱斯利·汤普金斯勾肩搭背手拉手做闺蜜的。”
林荔缓缓地眨眼,看着男人气急败坏的模样,舔了口雪糕,真诚地望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算了!一切拉倒!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眼前的男人对她的表现无语至极,“早知道那个疯子杰罗姆·瓦勒斯卡对你有点意思,我就该把你安插到他身边!可恶,免得我从前忙前忙后做这一堆无用功!”
“天!这该死的飞艇!该死的神经病!天知道和那一堆危险品待在天上有多让人抓狂!我该谢天谢地我还活着!”
面前的男人自顾自地碎碎念着。
“额,虽然说收钱办事天经地义,我也无话可说。”林荔耸耸肩,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提出问题,“但是我最近有点……额……健忘?所以无意冒犯,我想问一下,阁下你是……?”
话音刚落,对方抓狂地扶额,露出看白痴的无语表情。“Holly shit!该死的!Lily,你是真的应该去看一下医生了。”
他挺直身子,清清嗓子,摆弄调整脖子上的蝴蝶结领带,不可置信地怒吼道,“我,奥斯瓦尔德·科波特,企鹅人。哥谭之王。你不知道吗?你竟然敢忘记?!”
林荔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俊不禁。但还是摆出一副认真听老大训话的表情,点点头。
“对不起,我最近的记忆力真的很差劲。”她诚实答道。
“算了,虽然现在杰罗姆·瓦勒斯卡那个疯子死了。但我有预感,事情不会这么了结。就像哥谭的天气不可能光打雷不下雨。”
奥斯瓦尔德·科波特摆摆手,似乎瞬间又消了气。他腮帮子鼓鼓地将一沓现金拍到她的手里,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接着说:
“既然那小子对你情分匪浅,想必他那不知从那个旮旯角落冒出来和他简直一个模子的怪胎哥哥对你也不会差。”
他浅色眸子里满腔算计,“他们都不是啥省事玩意儿。噢,我打保票,剩下的那个家伙也绝对不是善类。”
额,怎么就从“有点意思”变成“情分匪浅”了……这小企鹅语文学的不是很好啊。林荔暗暗吐槽道,面上还是恭恭敬敬。
“奈何岛那边你不用跟了。是我放错了棋子。”
“你去接近杰罗麦·瓦勒斯卡。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像个头儿一样布置完任务,奥斯瓦尔德就一瘸一拐地离开了,留下林荔一个人在原地风中凌乱,刚从那边莱斯利·汤普金斯得到的身份信息顿时化为一堆纷繁泡影,变得几分真假难辨。
她现在就只想知道一件事。她以为她很疯狂,她是不要命的工作狂。
但是Lily,哥谭广播台,哥谭公报,企鹅人,奈何岛,你到底同时在哥谭打几份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