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苏桥难得起得比平时早,就为了赶行程,连早上她吃馄饨的时候,都没把汤汁喝完,现在想想都觉得可惜。
本来打算去博物馆的,在苏桥梦想旅行中第一站都是一个城市的博物馆。想象她就是一个了解人文历史的诗人,先去每一座城市的博物馆,了解一砖一瓦是如何建起,水乡文化如何流传,本地的俗话如何。
但无奈她的勤劳也只限于一天,明天她要搜文件和资料,为了路线顺畅,第一站便来南戏。不过这第二个原因也是她的建筑知识不过关,南戏占地相对小,她可以第一时间快速了解这边的人文历史。
私人博物馆她也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个项目,之前AK给的任务清单中,其中一项就是要拟人化、喜剧效果、男女主爱情故事三个角度讲述私人博物馆与公共博物馆的区别和重点。讲故事她在行,在列区别,写重点,还真的是不行,虽然可以求助宋榭,但她如果真想留在这里,也不能一直依靠宋榭吧!
俗话说,靠人不如靠己,她还是先努力试试吧,再不行的话,抱邱胜伟的大腿也不是不行的!
出来得早,在售票处兑换了门票进来时,太阳还没完全冒出头来。在她心目中南戏怎么着也应该是古色古香的,但站在外立面的时候,一切都打破她的幻想了,映入眼帘的是西方的巴洛克风格,如果不是门口黄色的牌子上写着“南戏博物馆”,她都要以为自己来错地方了。
越往里面走,灯笼发出的暖黄色的光芒着凉,红木的横梁结构,四周厚重的历史感瞬间又把她拉了回来。
“中西合璧,确实能吸引不少过往行人。”苏桥自言自语起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十万个“哇哇哇”都在嘴巴里酝酿着,眼一抬,最先看到的不是文物,还是人物,一排她十分熟悉的人物。
陈年看她一个人背着小包,手里还拿着南戏的介绍册,五官都凑到一起去了,直言评价,“苏桥,你真的好不合群,都不叫上我们,幸好Q设和严远机智!”
她是来学习的,叫上他们干嘛,等着被严远碾压,被舒阳再开玩笑?她才没有那么傻好吧!
陈年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宋榭的肩膀上,两个人身高也没多大差别,但碍于宋榭更消瘦些,他刚把陈年的手剁下去,这人又黏了,重复两次,宋榭便放弃,转身跟着AK去展示厅了。
邱胜伟站在最后面,严远挨着他,不,准确来说是扣着他,苏桥眼尖地发现严远手掌都成馒头了,捏着邱胜伟的肩膀,邱胜伟想转个身,他都不让。
这两人是在上演什么奇怪的喜剧吗?邱胜伟什么时候任由严远拿捏了?难不成一个晚上的时候,他们之间出现了不可告人的秘密了?能够让邱胜伟被迫言听计从的,决定不是小事。
苏桥的脑袋里突然上演了一出阴谋诡计论。
邱胜伟没法走动,憋着嘴里的一口气,眼睛四处看别的地方,脸上写的:生人勿近。严远这下见他没再动作,算是胜券在握,眼神“蹭蹭蹭”地朝苏桥杀过来,“我说呢,拒绝跟我们去温博,一大早偷偷偷摸摸看南戏的票,原来是你们两个人约好了?”
除去工作上的事情,邱胜伟一向是最没脾气的,心思全都藏起来了,语言上也很少攻击上,但严远如此行径,算是太过分了,他冷不丁怼回去一句,“断章取义的功夫见长,我明明说的是,先来南戏,再去温博。”
严远认定的事情向来不觉得有错,尤其在苏桥身上,她一来,他就知道别有用心,居心叵测,听到邱胜伟说他,他还没生气,只是反问:“有什么区别吗?”
只要碰上苏桥,严远整个人的智商和行为瞬间下降好几个等级,不过这一吵,她也算是明白了这些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低头看了眼时间,她这一天满打满算,给南戏的时间不多,也不和严远争执,走到他身旁,顺势看了眼邱胜伟,面容有些疲惫,见严远挡住她的时间,便狠狠瞥了他一眼,“阴魂不散。”
“反击!”邱胜伟在手,严远很是得意,整个人十分放松,说的话也饿倒退到了十年前。
“幼稚~”
“反击!”
苏桥扶额,十分汗颜,瞬间看严远的眼神像看怪物一样,十分不相信严远这个人便是邱胜伟的大学校友,很想问问邱胜伟这个人是不是只披严远的皮,内在却是别人!
没心思和严远打仗,便加入AK的学习行列,展厅熙熙攘攘一些人,大多在玻璃展前面驻足了两秒便走了,苏桥从展厅一路听着语音介绍到了温州木偶厅,大多讲述了南戏波澜壮阔的发展历史,她粗略看过很多文物,只在一些第一眼能留下她的才会拍照驻足。
博物馆缺少的不是文物和历史,而是来这里的人真正感兴趣的东西,之前她参观过一个博物馆,看了很多精妙绝伦的作品后,最后让她记忆犹新的竟然是一位老奶奶一生记录下来的账本,每天的开销、日常,看起来十分简单的记录却是一个人的一生,想想竟然觉得奇妙。
驻足在南戏戏服的橱窗前看来许久,忽然一旁窜出一个人。宋榭难得东张西望起来,确认没人跟上来的时候,才舒坦一口气。转头看到苏桥时,还十分惊喜,压低声音,靠近她说:“没想到你真的来了,Q没说你自己会跟过来的时候,我们还有点不相信?”
跟过来?温州那么大,邱胜伟怎么就一定会算定她第一站会来这里?细细回想昨晚,她好像有告诉过邱胜伟自己的安排,不过来就来呗,都是为了工作,有什么不能说,这人的心思怎么连她都有些看不懂了?
看宋榭拿着手机在拍照,她便想从宋榭口中套句话,问:“所以你们今天来干吗?”
宋榭眨眨眼,似乎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说一大早大家伙正好在楼下吃早饭的时候,都在思考今天去哪里,严远提议说今天一天行程安排好了,跟着他走就成,他们本不想来,但没想到Q设也在其中,大家也都没有异议,跟着过来了,想了半天,宋榭才想明白,说:“浸染人文历史。”
他说的时候还一脸认真,眼睛里写满了真诚,让苏桥还不好反驳,都说奋斗的富二代最气人,眼前这个人也气人吧!
一流大学重点专业,还有点名气重金挖过来的人才,现在再跟她谈浸染?她忍住脾气,深呼吸一口气,继续问:“你们都需要?”
宋榭的目光就没离开过橱窗,一直在拍照,然后在橱窗最边上还有《乱弹班、繁衍脉络示意图》,拍完之后还认真拜读起来,听到苏桥的话,直点头,说得还一脸诚恳:“别看我们现在这样,就算是Q设本人,他也不是全能,也都是学校搜集、学习、转化再输出,而且现在我只要一想到马上去私人博物馆的现场,我都热血沸腾。”
宋榭在苏桥印象中,都是内敛如海,安静如斯,难得见他活跃起全身的细胞,神情都变得跟之前不太一样了,确实感受到了他口中说的热血沸腾,对他说得也十分好奇,“为何?”
“你对博物馆是什么印象?”宋榭还卖关子,反问苏桥,但他激动得都没有给苏桥思考时间,便直接说,“算了,不管什么印象,只要你以前参观过私人博物馆,你就会知道身在其中,一个手印、一个玩偶,甚至一些碎片,都可讲述一个人物的一生,一座城的历史,一个家族的兴衰,甚至是一段时空。”
看宋榭年纪轻轻说的有很多想法,她笑笑,想到以前听到谈恺笑说过的笑话,便说来给他听,“我还以为选建筑系的,都觉得自己设计一栋楼很牛逼,当以后看到一个建筑的时候,还能跟身旁的妹子吹捧,这楼是我设计的。”
“我们班级当初确实有很多人怀揣这样的理想进来了,但现在大多看清了现实,不过他们很多人明白得晚,等真的想清楚了,大学研究生都读完了,工作也都两年了。”
八个厅都看完的时候,已经一个小时了,重新回到大门的时候,她回想宋榭刚刚说的话,忍不住对门口的五个字拍了一张照片,想发朋友圈来着,但舒阳、邱胜伟四个人突然走过来,她也就把手机收起来了。
严远看她的模样,怎么可能都像是做贼心虚,把目光转头看向一旁的宋榭,问:“你们在聊什么?”
宋榭与苏桥对视了一眼,想到刚刚的笑话,都笑了笑,而后他说:“梦想。”
“梦想?”梦想这东西,早八百年前,他就想清楚了,现在都工作许多年了,还要想清楚?
在他们聊天的时候,
邱胜伟便一直在用铅笔勾勒线稿,一边画一边对着比例,随手几笔便把南戏的大概画出来了,然后他又画了一只猫上去。工作这几年,只要是出差,他都会随身携带铅笔和本子,将一些数据,画面都记录下来。
陈年瞅了瞅四周,又把前后都找了一遍,没有看到画上的,指着他画上的猫便问,“Q设,为何你要这样记录,拍照岂不是更贴合,而且为何要画上猫?”
邱胜伟把猫精心勾勒了一番,直到他满意才停下,看着大门,敲了敲陈年的脑袋,说:“马未都曾在《嘟嘟》里讲,小孩看猫,大人看文物,各得其乐,这样的画面未尝不可。”
虽然邱胜伟嘴上对陈年的身份不认同,但应该教的,只要他肯学,邱胜伟都会倾囊相授。
从南戏到温博路途不是很远,大家打了几辆车,两个一组,陈年和严远本想都跟着邱胜伟,但舒阳瞧着一上午都脑够了,指挥宋榭把陈年拖上车,而他则带着严远先行一步,等他们上车的时候,路上刚好下雨。
温州的雨如同温州儒雅的气质,不紧不慢地下着,不一会路上便起雾了,仿佛置身在烟雨朦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