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树接连两天都没出现在学校，又有人讨论，肯定是在避着丁晴晴。

    “心里没鬼怎么会避，怕是担心看到丁晴晴绷不住，所以才避开吧。”

    “妈呀，这是追妻火葬场的开头吗？呜呜呜我什么时候能看到结尾。”

    “在磕了在磕了，好想给他们按头一顿哐哐亲。”

    “校园创业男神和美艳校花，这就是青春吗？那我的青春上哪儿去了，有没有人管管？救救孩子吧。”

    “听说阎王爷管这事，要不，你去问问？”

    “我只是没有青春，你却想让我，连命都没有。”

    “什么男神女神，游戏里全都有。”

    “网文小说里应有尽有。”

    得，也就这几年说说，再过几年千万不能提，不然催生办的一口大锅就扣下来了。

    丁晴晴看的是心花怒放，可惜乔树不是公众人物，不然舆论这么一造，他想反抗都不行。

    杜箬莫名其妙成了反派女配，是乔树为了气丁晴晴的工具人。反正没人敢当着她的面造次，网上说的时候，都小心翼翼。

    这是什么，人的影树的皮，你不好欺负的时候，别人自然会收敛。

    “又请假？”齐战胜蹙眉，两根手指头拎着请假条，就跟拎着什么脏东西一样，一脸嫌弃。

    本来不想答应，但想到传言，杜箬高度疑似系主任冯如意的亲戚。

    “行吧行吧。”还是答应下来比较妥当。

    杜箬请假当然有正事，雷蒙女士已经启程来到中国，这几天就去桥头镇参观程海雅的工厂。

    程海雅已经提前接到杜箬的消息，开始奏响经典三步曲。

    第一，打扫卫生，做到全厂上下无死角。

    第二，培训员工，要求员工注意卫生状况，保持好精神面貌，积极友善。

    第三，做好接待工作，横幅挂起来，鲜花买起来，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要让客人宾至如归。

    当然，这件事由程母主抓，孩子太年轻，大事她必须上。

    程父被派去当卫生标兵，戴双白手套在厂里一通摸。

    当然，程海雅力排众议要出让百分之三十股权给杜箬的决定，此刻也成为“前程发饰厂”最英明的一步棋。

    如果杜箬没股份，她根本不必替工厂拉客源。巴不得让工厂只服务她一个大客户，她以后想怎么拿捏工厂，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杜箬是晚上放学之后，才包了一辆车赶去，到了已经是晚上。在小饭馆里简单吃上两口，吃饭时，程海雅不停和她沟通明天的接待工作。

    三口二口扒完，杜箬让服务员拿来两杯茶水，推到程海雅面前，“喝点水。”

    “不是，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没点反应。”

    “我在想，如果交易能够成功，有进出口资质的公司找好挂靠了吗？”

    “找好了，就是乔总他们工厂，司机大叔女儿牵的线。”

    “翻译呢？”杜箬先问几件小事，程海雅都已安排妥当。

    “想好怎么保证她的出货期，还有价格。”

    雷蒙可不是那种什么都不知道的老外，她也不是第一次来中国。

    形式上的东西可能会让她很感动，但商人重利，她真正看重的，一定是自己的核心利益。

    你能不能按时交货，不是你保证就可以的，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有个神奇的国家，一问全OK，一查全白废。

    你得告诉她，我会用什么制度和优势来保证你的交货时间。虽然延期交货有违约责任，但真正的商家谁会指望这个发财，想要的还是按时交货。

    然后是价格，哪怕中国小商品的价格已经很低了，但谁会嫌自己赚钱多，肯定是越低越好。还要在质量过关的前提下，越低越好。

    做外贸赚钱一是因为单量高，二是因为国家有出口退税。并不是因为这中间，利润丰厚。

    “千万别把老外当傻子，你得明白，现在中国玩的市场经济，是人家玩了一百多年的东西。论起现代商业的运作，他们可不是傻白甜。他们甚至会故意在你面前装傻子，满足你的虚荣心，好拿到一个最低的价格。”

    程海雅这才发现，自己刚才说了半天，全不是杜箬想听的。她想听的，自己全没说。而她是真的把老外客户，当成客户在对待，没有一点别的因素。

    2012年，虽然比起头些年好了很多，但依然有很多人把老外当成很特殊的存在。

    “他们也是人，没什么特别的。你用平常心对待，我相信效果会更好。”当然，中国人热情好客，远方来的客户，招待的隆重一点，倒是没毛病。

    杜箬就是担心，程海雅一时头脑发热，轻易突破价格底线，那就没意思了。

    程海雅沸腾的心，慢慢冷静下来，发现自己确实有点过于激动了。杜箬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在给她降温。

    想到这里，她看向杜箬，自己好歹是个成年人，还执掌一家工厂。怎么论起处事，还不如一个学生呢？

    所以，这个世界是有天才的对不对。

    咦，自己是不是傻了，乔树不就是天才吗？他创业的时候，就跟杜箬一般大。嚯，天才都开始扎堆出现了，自己一个平凡人，活成这样已经是祖宗保佑了，顿感知足。

    毕竟，世上的大多数，谁又不是普通人呢，真正手段高超，能力强手腕硬心眼子又多的人，是需要环境培养的。

    几千上万人的大公司大企业里，从小职员爬到高管，你自然什么都会了。

    程海雅出生后，家里环境就不差了，然后越来越好。从小学到大学，不说特别优秀，但也一帆风顺。读什么专业，都是自己说了算。

    毕业之后在大城市立足，有父母的支援，她也只需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够了。斗争是需要目的的，为了钱还是为了权又或者都有。她自己都不在乎，也不挡谁的道，大家当然喜欢和这样的人交朋友。

    你会不喜欢身边无欲无求的富二代吗？搞好关系，他还能时不时请你出去搓一顿大餐，不好吗？

    程海雅就是在这种环境中工作，再到回家继承家业。你说她啥也不懂，那肯定不是，她有设计天赋，管理工厂上手也很快，人也非常聪明。

    她能想到买工业园的地，能想到用股份把杜箬绑定。

    但你说她特别有手段，特别有心眼，又是多想了，她确实没有。

    除了设计天赋，心思比较简单，也是杜箬愿意和她加深合作的原因。

    心里有底线是找合作方最重要的条件，对那些心里没有底线的人，哪怕他说的天花乱坠，你也要小心。等真的赚到钱了，搞不好他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你。

    杜箬去了程母开的旅馆休息，最好的房间，床单被罩都换了新的。第二天一早程海雅过来接她去吃早饭，同行的还有两个镇上的公务员。

    桥头镇是家庭小作坊小工厂的聚集地，出口业务非常少，乔树算一个，所以极受镇上的重视，拿了不少好的优惠政策。现在又多了一个程家的工厂，政府工作人员肯定得跟上，争取做好接待工作，跟人家搭上线，以后可以年年请人过来。

    其中一个工作人员，正是司机大叔的女儿，说起自家老头子，和杜箬搭上了话。

    “你也太本事了，都说学以致用，凉大也太神了，刚上两个月的学，就能整来外国的客户。早知道这样，我当年也该考凉大。”

    即捧了杜箬也捧了杜箬就读的大学，说的杜箬笑个不停。

    雷蒙女士很有时间观念，说九点到就九点到。一群大爷大妈组成的腰鼓队，扎着红绸在厂门口，就是一通跳跃旋转敲着鼓。

    一行高鼻子老外就在门口鼓掌，好几个乐得合不拢嘴。

    “迎贵客咯。”也不知道是谁的大嗓门，这么一吆喝。

    程父亲自点燃挂在大门中的鞭炮，立刻噼里啪啦火花四溅，程父很得意，特意去正规公司买的十万响鞭炮，威力足，时间长，好不威风。

    老太婆可不能再说他不会办事，今天这个事办的，那叫一个地道。

    客户肯定能看到他们的诚意，看看，咦，客，客户，客户呢？

    程海雅傻眼了，她刚才一直陪在客户身边做介绍，翻译也挺合格，一路说说笑笑。看到腰鼓队表演的时候，还挺乐呵的。等到燃放鞭炮的时候，一扭头，客户，客户呢？

    翻译半蹲着，不知道该起身，还是再往下蹲一点，主打一个不知所措。

    两个镇上的工作人员刚捂上耳朵，还在乐呵的时候，站在他们前头的客户，齐唰唰身子一矮，全没了。

    也不是没了，以豹的速度蹿到中巴车边上蹲下。

    于是所有人都傻了，外国人全蹲下了，中国人全站着，翻译居中，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杜箬也一样没想到，她前世在国外生活过几年，但留学生的身份和花不完的零花钱，注定她感受到的只是一个加长版的游客生活。

    享受欧美最好的一面，奢侈品商店，米其林餐厅，周末的集市，优美的风景，还有校园里小女生们过家家似的爱恨情仇。

    但好歹，她比其他人更能理解一点他们的想法，等鞭炮炸完上前扶住雷蒙女士，“抱歉女士，没想到我们传统的欢迎仪式，让你们产生了误会。”

    雷蒙女士起身时，脸色还是煞白的，其他几个外国人也战战兢兢起身，发现罪魁祸首已经变成了一地红色纸屑，依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才发生了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眼看大家都傻着，别说外国人傻眼，中国人更傻眼。

    杜箬解释道：“各位，这叫鞭炮，按照我们的传统，只有在非常重要的日子，以及非常尊贵的客人到来的时候，才会点燃。声音代表的是身为主家的热情，炸开的纸屑代表所有人的日子，越过越红火。”

    “非常好的喻意。”雷蒙女士恢复过来，其他同行的人也搞明白了，不是那他们以为的那么回事，甚好甚好。

    “是我们考虑不周，因为我们从小接触，已经习以为常，完全没想到，对于没见过鞭炮的人来说，这确实有些惊人。”程海雅也明白过来，让翻译解释。

    雷蒙女士摆摆手，“没事没事，习俗不同就是这样，所以大家才要多交流，多走动。”

    跟着雷蒙女士一起的外国人，都是经常出远门，世界各地到处跑的人，虽然当时吓得不轻，但事后又觉得有趣。

    非要看看鞭炮长什么样，程父拿出一包新的，拆出几只给他们看，然后表演点燃后迅速扔出去，“呯”一声，在半空炸开。一团红屑飘落，引来大家的鼓掌。

    我的天，比看腰鼓队还来劲，还有人上手自己试了几只，开心的像个二百斤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