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李延在地上躺了一夜,现在幸好是天气正当热的时候,没有着凉。但蜷缩在睡觉也使他全身腰酸背痛。
“你昨晚为什么不扶我到床上睡觉!”李延扶着疼痛不已的额头,质问坐在桌边的刘兰。
“你没让我扶。”刘兰喝着白粥,面无表情地说道,“况且娘不是在后面吗?我以为她会帮你洗漱。”
李延见她一大早就半死不活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媳妇伺候丈夫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哪家媳妇像你这样,整日就知道吃喝打扮。”
刘兰可不惯着他,慢条斯理地剥着手上的咸鸭蛋,“人家当家的都是从外面拿钱回来的,你的钱可从来没给我,凭什么让我伺候你呀!谁拿了钱谁伺候呗!”
“你以为我不敢休了你吗!”李延冷冷地看着刘兰说道。
“休了我?”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刘兰夸张地捂着自己的嘴巴,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李延,我早就跟你说过,光脚不怕穿鞋的,你要是敢休了我,大不了大家都别活了。”
李延被刘兰话语中的疯癫吓到止住敲打,坐回原位,冷冷地扔下一句,“疯婆子。”
只要他不来惹她,刘兰可不管李延说了什么东西,自顾自的就着咸鸭蛋喝着白粥。
“娘!今日的早餐太过清淡了,我让跑腿的到曾记馄饨铺买了两碗馄饨过来,我们等会再吃。”
李家老太太拿着碗的手顿了一下,“你有钱?”
“有钱吃馄饨,没钱还债,可真有你的。”
刘兰嗤笑一声,把手上的咸鸭蛋放入粥中碾碎。
“闭嘴!干你何事!”李延眉目沉沉,呵斥道。
“哼!不干我事?有本事你别让这些催债的找到我头上呀!”
论嘴上功夫,刘兰也是不甘示弱,直接回怼。
“好啦!还让不让人吃东西了!”李家老太太对着刘兰不满地说道。
刘兰也不跟他们母子俩在这掰扯,她还有事要去做,直接将剩下的白粥吃完,碗筷一扔,出门去了。
只留下李延母子在餐桌前面面相觑。
“娘,我有个好消息要跟你说一下。”
见刘兰头也不回地离开,李延压住心头的怒气,换上一幅喜庆的笑容。
李家老太太早已对李延心灰意冷,现在他嘴里说的每句话都不太能信。
但作为她的亲儿子,李延自有一套拿捏她的好手段,见李家老太太毫无反应,他直接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面上。
“一百两银子?!”李家老太太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勃然大怒,“你是不是把田都给卖了!”
“娘,在你心里儿子是这么不着调的人吗?”
李延觉得李家老太太看不起他,“这是我自己靠本事赚来的钱。”
不说这句还好,一说这句李家老太太就越加怀疑,赶忙起身到房间去查看藏着的地契还在不在。
充分的不信任,让李延微弱的自尊心备受打击。
“我的儿,这可是一百两银子呀!你可真有本事!”
不出片刻,李家老太太喜滋滋地回到桌前,拿起眼前的银子,恨不得亲上两口。
李延翘起脚舒舒服服地躺在椅子上,很是得意地说道:“你儿子我自此算是发达了,这几天宋老爷见我是个做生意的料子,特地拨出一些畅销布料给我。往后的日子,咱们就不用愁喽。”
李家老太太捏着手中的银票,狐疑道:“一百两也是宋老爷给你的?”
“不是宋老爷给我的,是府城的王老爷给的。前些时日我不是跟着宋老爷到处去结交关系嘛,在一次席上,王老爷就看中我做生意的本事,拿了一百两银子给我,说借与我做生意。”
“这个王老爷有这么好心?”李家老太太见过被人坑害的,还没见过天上有掉馅饼的事,现成的馅饼送上门,就怕包着毒,哪能放心吞下去。
“王家是什么人家?!人家跟王首辅家沾着亲,犯得着骗我们这些小门小户。”
李延如今得了这份便宜,不太能看上李家老太太的犹豫不决。在他看来自己本事大,王老爷能在他身上投资是再明智不过的事,说明王老爷眼光好,不似旁人鼠目寸光,只当他是败家子。
“机会不可多得,不少人拿着银子都找不到门路。如今便宜事被你儿子捡到,怎么可能拱手相让。”
李家老太太纵使有些犹豫,也被李延的话轻易给说服了,毕竟一百两银子对于现在的李家来说确实是雪中送炭。
李延见李家老太太止住话头,不再唠叨,眉眼间尽是得意的神色,“等生意做成了,我就把卖出去的田地,宅院赎回来,在老家建一座比老宅还要气派的院子,保管让娘您过上好日子。至于那个泼妇,没有尽到一份为人妇的责任,这些日子得想办法跟她断掉,到时候儿子再娶个贤惠的回来孝敬您。”
“正是这个理,你以前是崽卖爷田不心疼,李家几代祖宗耗尽心血置办下来的家业,全在你手上丢掉了。现在有钱合该把东西买回来。”
对于李延口中所描述的美梦,李家老太太是连连点头,丝毫不关心刘兰的死活。
“娘,这些天二弟过得如何?”
饼画完,李延开始将话题扯到李清身上,“在外读书是最需要钱的时候,不如将十两银子送到二弟那去,让他安心温书。”
“不用了!上次我去见过他,他在匡家过得很好,处得跟一家人似的。”
一提到李清,李家老太太的语气就冷了下来。
在她眼中,李清无视母亲的行为就如同不孝,自己含辛茹苦地将他拉扯大,如今为了一点前程就将亲娘亲哥抛下,实在凉薄。
“娘可是为上次的事情生气?”
李延内心巴不得李家老太太跟李清闹翻,但面上却假模假样地劝说。
“二弟估计也不是故意的,说不定是没注意到娘,才转身离去。”
估计?说不定?两个词倒是说得好,李延也算是精通间术,一下子把李家老太太的火拱起来。
“我看他就是不孝!为了点前途就忘了娘!那匡家也不是好的,自己家里没个当门的,就想着拉别人家的儿子。也不看看他女儿是个什么货色,这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追着男人跑。”
语气中尽是对李清的不满和匡家的不屑。
李延难得在李家老太太的嘴里听到对李清的不满和贬低,心里一阵暗爽,但口中还在不断说着,二弟也不是不孝,他也不容易之类的话。
李家老太太听着话越发觉得李清不好,甚至说出往后要与李清断绝母子关系的狠话来。
等李家老太太对李清的不满到了顶峰时,李延觉得时机成熟了,抛出一句话来。
“你说王老爷看上了清儿?”
李家老太太皱着眉,“他们家不是颇为显赫,怎会看上我们家。”
见李家老太太口上虽说着要与李清断绝关系,但真正谈起事来还是一口一个清儿的叫着,李延内心就不爽。
但作为一个体贴弟弟的好哥哥,李延表面工夫还是做的蛮好。
“娘,你是许久没有出去过,现在二弟可是我们梁平县的名人。前阵子在青山居士的诗会上写了一首诗,在场文士无一不是赞扬,都说二弟当得上才子二字。青山居士也对他青睐有加,特地将他举荐到府城的白鹿书院去。”
“真的?!”李家老太太没想到原本要放弃的小儿子会给她这么大的惊喜,语气中难言喜悦之意。
李延的心情可没他娘这么好,强颜欢笑道:“千真万确。”
后面又补了句,“所以,二弟的婚事我们才要好好为他打算。原本前头的蒋如尘不必说,就是个不安分的扫把星。自从她进李家的门,李家的运势就一直往下走,好在断绝了关系,不然以后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
最近这段时间,蒋如尘的名字可是经常出现在李家人的耳中,身边有多少人在夸赞她,就有多少人在嘲笑李家。
现在蒋如尘的名字在李家可算是禁词,一提到她李家人就觉得晦气不已。
“提她作甚,她整日抛头露面在外勾搭男人,早晚有一天会被浸猪笼。”
李家老太太恶毒地诅咒道,仿佛通过污言秽语就能将蒋如尘咒死似的。
李延也不想继续在蒋如尘身上废话,略过继续说道:“现在匡家那个也是不稳重的姑娘,以前二弟已有家室便一直粘着上来,哪有未婚女子的模样。往后二弟若是金榜题名,夫人要是稳重大方的官宦家女子才好,不然如何跟同仁打交道。”
“你说的是。”
李家老太太先前没有想这么多,现今李清是有名的才子,日后的婚事定不能马虎。
“如此说来,王老爷家的姑娘倒是与清儿相配。”
李清连连点头大声附和,“可不是嘛!王家可是出了个首辅,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往后我们李家要是跟王家攀上关系,不说二弟的前程,便是整个宗族都受益匪浅。祖宗要是泉下有知,也定会欣慰的。”
李家母子越说心越火热,立马商议着要到王家去交换庚帖定下婚事,全然不顾李清是否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