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暖看着水中的倒影,几乎是不可置信!
她睁大了眼,呼吸倏地急促。
不!
不是的!
妖族?!
她竟成了妖族的样貌!
猛地,她想起了什么,瞬间胆战心惊!
她缓缓摸上自己的脸颊,她这个样子,无尘看到了?
他看到了罢?
他为什么什么也没提起,一句话也没问过她?!
苏暖暖额上大汗渗出,心跳如鼓,只觉身子一软,几乎要站立不稳,就要往后倒去。
偏在倒下的刹那,有人一下子扶住了她。
苏暖暖侧眸看过去,竟是多日未见的草草。
草草笑看着苏暖暖,“暖暖,我回来了”,她的目光在苏暖暖脸上扫了扫,“这些日子不见,你模样是越来越漂亮了。”
苏暖暖怔怔看着她。
草草便凑近了她,大眼睛盯着她看,“你该不会不记得我了吧?嗯,你现在有点不对劲啊。”
苏暖暖终于有了反应,她站直身体,直直看着草草,“草草,你我心意相连,可知我现在在想什么?”
草草蹙眉道,“我感觉到你很慌张,你好像很害怕”,说着歪着头看她,“暖暖,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苏暖暖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她的心底像是压了一块石头,这些日子无处宣泄,只能任由石头沉沉,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起来,此刻眼泪肆意流出,她像是突然有了一个宣泄口 。
她紧紧抱住草草,低声哭泣。
草草轻轻拍着苏暖暖的背,无声的安慰。
理智慢慢回归,哭了出来,苏暖暖只觉稍微舒坦了,她看着草草道,“草草,这些日子你过得如何,囚妖塔里可还顺利?”
草草神色忽然郑重起来,“暖暖,我找回了记忆。”
草草的神色却并没有找回记忆的开怀,相反一脸沉重,苏暖暖道,“知道了过去不好么,如今得偿所愿,可是还有什么烦心之事?”
草草定定的看着苏暖暖,点了点头,忽然轻声道,“我要是告诉你一件事,你一定不会相信,可是这么多年了,不一吐为快,我只怕真要憋死了。”
苏暖暖道,“什么事?”
“其实,我是穿越过来这个世界的。”
周遭一切仿佛静止,苏暖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你说什么?”
草草叹了口气,干脆往旁边一坐,托着腮,满脸愁容,“这件事说来话长啊。”
“我原本所在的世界与这里截然不同,二十多年前我曾无意碰到一面奇怪的镜子,当我站在那面镜子前时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吸力,等我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进来了现在这个世界,当时我不知道这是哪里,只看到一片山脉,我沿着山脉走,不知怎么的走进了一个山洞,山洞里有一个长得特别俊美的男人抱着两个刚出生的婴儿,还有一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女人倒在一边,那个女人当时像是昏迷了。”
苏暖暖震惊不已,只紧紧盯着草草。
“一个光圈把那个男人和两个孩子围了起来,我看到从那两个婴孩的口鼻中有一道白色的光芒被那个男人吸了进去,那两个孩子一直哭个不停,像是很难受,也许是孩子哭声太厉害,那个女人醒了,我看到她想爬到那两个孩子身边,可是那个光圈挡住了她,那个女人也在哭,我听到她对那个男人说“月山歧,他们一个是你亲生孩儿,一个是刚降生的归落山圣童,稚子无辜,你真要生生吸尽他们的灵元么”,那个男人说“这两个孩子,一个是未来的圣君,灵力充足,一个是你这个现任圣君生的半妖之女,她有你的圣灵血脉,只要吸收他们的灵元,可助我再登高顶,天下无敌”,那两个孩子哭声越来越弱,那个女人急着要冲到光圈里,可她看起来太虚弱,始终冲不进去。”
草草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清缓,苏暖暖却觉呼吸微滞,脚下竟再也没有一丝力气,脑子里似乎有什么迷雾在渐渐散去,露出模糊的轮廓来,她扶着桌沿极力撑着身子,继续听着草草讲述那段记忆。
“然后那个女人发现了我,她对我说,现在那个男人正是吸收灵元的关键时机,他是走不出那个结界的,这个时候也没有任何的反击能力,她说她自己刚刚生产结束,体力虚弱,且被那个男人暗算,她的身子已使不出任何术法,她说她可以把剩下的灵力全部都传给我,请我进入结界去救出那两个孩子,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小,我当时稀里糊涂就答应了她,再然后那个女人握住我的掌心将她所有灵力传给了我,我真的进到了那个结界里,那个男人真的拿我没任何办法,我从他怀中抱走了那两个孩子,再然后按照那个女人所说的,在那个男人眉心处刺了一刀,那个男人立刻七窍流血,逃出了山洞。”
“然,然后呢?”苏暖暖听见自己问道。
“那个女人说那个男人被我刺中命穴,不死也会去大半条命,再构不成威胁了,后来我才知道这山叫做归落山,那个女人是归落山圣君百里无忧,百里无忧待我很好,知道我无处可去便收留了我,我每日逗逗两个孩子,日子也算平静,可是后来有一天女婴失踪了,无忧急疯了,我便去寻找女婴,整个归落山都没女婴踪迹,无忧便告诉了我囚妖塔的秘密,为了找到女婴,她愿意寻遍每一个角落,可是囚妖塔里也没有女婴踪迹,而我也在囚妖塔中被残念所伤,也许本就不适应这身灵力,后来我的肉身被消磨,只剩下灵体,浑浑噩噩间竟飘到了禁地暗林再也走不出来,直到我在暗林里遇见你,跟着你才走出这片束缚了多年的囚笼。”
苏暖暖脑子疼得几乎似要绞开一样,只怔怔听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草草又道,“这次我进了囚妖塔竟然又发现了那面镜子,当看到镜子时,我想起了一切,暖暖,无忧已经逝去了,她是现任圣君百里无尘的师父,你说若是百里无尘知道他师父曾被妖王这般伤害过,会放过妖王么,妖王当时虽然伤得很重,可未必真的死了,我猜,那个女婴的失踪许是与妖王有关。”
苏暖暖脸色煞白,只觉心口剧痛,蓦地吐出一口血来。
草草大惊,“暖暖!”
苏暖暖急切的拉着草草,“不,不能让无尘知,知道这件事。”说着,眼前一黑,苏暖暖彻底晕倒过去。
“暖暖!”
草草忙将苏暖暖带回小院,她回到通心草中,草叶中散发出点点灵光,飘散在苏暖暖四周,苏暖暖煞白的脸色终于慢慢好转。
而后,草草从通心草中现出身形来,她看着榻上苏暖暖的脸,面上无悲无喜,看不出一丝神情来。
再然后,草草的身影消失在了屋中。
灵体眨眼间穿过归落山,来到了山下一处隐秘处。
此时,那里正站着一个穿着黑袍戴着黑帽的人。
草草径直到了那人身前,轻声开口,“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对她说了。”
黑袍下发出一道低沉的笑声,听上去显然是个男子,“很好,你做的很好。”
草草脸上却并没有笑意,她道,“我来到这个世界二十多年了,如今成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不恨你,只希望你不要伤苏暖暖性命。”
黑袍男子叹了口气,“你似乎把我想的很坏,怎么会呢,我不会伤害她,现在这么做也只不过是让她回到该去的地方而已,她不该迷恋百里无尘,不适合归落山,我是在帮她而已。”
草草抬眸定定的看着他,两人相视,男子轻叹一声,将草草拥在了怀里。
*
苏暖暖很快苏醒过来,待她睁开眼,榻边坐着一人。
正是百里无尘。
她蓦地心中一紧,一股慌乱涌上心头,然而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怔怔看着他。
百里无尘握住苏暖暖的手,温声笑道,“我见你久不出现,便想着来找你,没想到竟看到你躺在屋内睡着了。”他摸摸苏暖暖的脸,“是不是累了?”
苏暖暖垂下眸,低声“嗯”了一声。
百里无尘道,“以后山中所有杂事我来做便可,你不要再劳心这些了。”
苏暖暖没有回应,百里无尘起身在屋内转了片刻,最后身影停在了通心草面前。
通心草迎着进窗的风微微摆动。
百里无尘道,“我记得当时将此物送予你时,这通心草不过指长小草株,如今再见,竟也有半人高了。”
苏暖暖看向他。
“便是灵物,生长速度也未能如此之快,暖暖,莫非这通心草成精了?”
百里无尘似在随意说笑,脸上自然无比,苏暖暖还未想到如何回应,却见百里无尘又离开了通心草向她走来,“虽为通心,可世上又有何物真能通达心意,万物有灵,最终该相信的还只能是自己。”
苏暖暖一直盯着他。
百里无尘的目光温润,白衣飘飘,纤尘不染,这样好看的人,正对着她温柔说着话,他说了什么,她似乎听不清楚,她只看到阳光从窗棂洒进来照在他身上,精致的不似凡尘中人。
她喉头梗了梗,终于问道,“无尘,你,看到我的脸了么?”
百里无尘笑意滞在脸上,然而几乎是错觉,苏暖暖只见他又轻笑起来,“你的脸怎么了?”
“你难道没有发现,我长得,不一样了……”
百里无尘凑近苏暖暖,亲了亲她白皙的额头,“你一直都很好,在我眼里,你从未变过。”
“我其实是——”苏暖暖蓦地握紧他的手,几乎就要说出什么的时候,百里无尘道,“你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我身边。”
苏暖暖惊住。
无尘,他……果真早就发现了……
百里无尘的神色温柔又郑重,“暖暖,不需要告诉我什么,这样就很好了,能在一起,真的很好。”
他不在乎她究竟是谁,她是什么身份也不重要。
自他今日从榻上醒来第一眼看到苏暖暖的脸时,心中便知道了一切,长成这般模样,唯有妖族血脉可如此,与她彻夜痴缠后,他的圣灵精元被苏暖暖尽数吸收,这才激发她体内被抑制的妖族本体,她得以恢复本相。
她不是一个普通凡人,所以她学习灵术悟性极高,所有招式术法一教便会。
他的暖暖,竟是妖族人。
然而在看到苏暖暖亲昵的笑意时,他的震惊不过眨眼之间便隐没不存。
他要的,只是苏暖暖这个人。
他们现在就在一起,她是他最重要的人,甚至昨夜他们还那样亲密无间,有她在身边,便足够了。
所有的担忧疑虑便在这句话中烟消云散,苏暖暖红了眼眶,猛地扑过去紧紧抱住百里无尘,“无尘……谢谢……”
百里无尘被她一下子扑倒在榻上,竟有一种弱不禁风之感。
他轻轻拍着苏暖暖的背,温柔笑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你以后再这么用力,恐怕我的命也折腾不起,暖暖,只要你平安顺意,比什么都重要。”
苏暖暖心中此时被柔情填满,却没注意到百里无尘这句“折腾不起”,她道,“我也是,我会一直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