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林辰之后怎么样了,尚霜没有去关注,等过了些时日,外祖母那边得到了纪林辰的口供。
纪林辰残害同门,置同门死路,这事情成了确切的事情了,他在这件事情虽然起不到主要作用,可在过程,那是歹毒至极,而老夫人也终于寒心了。
而事情起因仅仅是因为纪勋琨被皇帝,视为眼中钉,在皇帝心中他经历了三代镇北侯,唯独当下的那位镇北侯还算是平庸,但这位镇北侯身后有老夫人,皇帝被人压迫了,三代人给压迫,他除了人,又冒出了另个能人,这让他气大。
他一个个处理人,直到将镇北侯的后代子孙都给处理完了,他才看到了希望,只要他再下狠心,处决了纪勋琨,那么镇北侯的阴影不再笼罩他了。
在纪林辰的口中,老夫人终于得知了皇帝的手段,五个人,唯独放过了镇北侯,也就是她的儿子,因为皇帝想对付的是她,对付其他四个人的法子如法炮制,都是对军粮下手,纪林辰知道的只是这么点了,具体他们怎么战死战场,他一个外围的人并不知道。
知道事情大概的纹理,老夫人心中除了悲怆,没有其他的情绪,皇帝不容,他们一家怎么争?不对,能争的人都已经丧命了,他们怎么自保?
要么......要么与皇帝搏命?
尚霜圈住了老夫人这个念想,搏命不是最好的选择,虽然如今已经差不多走进了死胡同,可总是有办法的。
老夫人在消沉一段之后,终于站起来了。
只是这寒风啊,到底是冷了心,这些时日,皇帝将一堆堆赏赐送到镇北侯府,老夫人照单全收,可感谢的态度是一个都没有;皇帝倒是能够理解,毕竟是丧孙之痛,这痛太难解开了。
镇北侯门庭再也无人踏足,安安静静,原本巴结镇北侯府的人一个个都消散了。
“小姐,公子还是没有消息。”
尚霜又来天机阁了,可惜,这里也没有消息,这难免失望。
纪勋琨没了,在百姓的口碑也慢慢没了,百姓们如今看到的是敌人战火强大,小镇北侯都战胜不了,只能屈服了,要是再继续下去,他们要么饱受战火之苦,要么就被灭国。
因此皇帝成了他们的救世主,虽然他们还念着小镇北侯的战功,可是到底没有以前那般崇拜,他们的神被推翻了,自此,小镇北侯不是他们的神了。
尚霜的心一日一日的凉下来,她几乎放弃希望。
过了些时日,使团上门了,这次使团就是谈判的,谈判的受益者是匈奴等。
那日上门来的时候,尚霜也在街上看着,看着那大胡茬子洋洋得意的神情,连两旁的百姓都气得牙痒痒的,可人家是客人,哪怕是再气也只能忍着。
谈判很快就下来了,边疆的城池让出了七八座,这是巨大的损失,而这些使团离开前夕,带走了将近数百辆车的物资离开,金银财宝自然不在话下,这看得百姓们都眼红了。
可到底是保证了他们的平安,再怎么不服,也没办法,顺从,也只能是顺从了。
等使团离开后,百姓们才有劫后余生的后感,这些使团在京城为所欲为,强抢民女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几乎是百无禁忌。
这些人在百姓眼中无异于土匪,看到稍微有些姿色的女人,就要去抢,看到吃食,吃不吃先不说,就是现抢,唯独不一样的是,他们打着别的旗号。
落到了百姓那儿,那是苦不言堪,他们想要反抗,可那又能够怎么办?在这里,一个无权无势的人想要讨回公道,简直是说梦话。
他们只能祈祷,祈祷厄运不要降临在他们身上,自家的女儿女人不要被这些土匪看上,吃食给就给吧,左右自家人还平安,可是有些困难的人家,这点食物就能够要了他们的命,前段时间有一户人家,为了护住这吃食,活生生的被人打死了。
偏偏这些皇帝都看不到,任由这些人胡作非为,能怎么办?在这个时候,他们格外的想念镇北侯等人,有他们在,从来不会让他们百姓这么耻辱过。
只是逝者已逝,他们再怎么念想都回不来了,只有小镇北侯还有几率活着,民心,在这一刻都倾向了小镇北侯。
可转头一想,小镇北侯活着回来又有什么用?他还能帮忙打回来吗?这样苦得还是百姓,就算是小镇北侯有本事,那皇帝能同意吗?
罢了,小镇北侯活着是件好事情。
使团走了后,京城安静了下来,百姓们也难得一段平静的时光,只是这时光在第二日便被打断了,一堆人马踏着粉尘而来,嘚嘚嘚,路过之地扬起了一团尘土,行人在一旁都要被呛上一口。
来时匆匆,根本顾不上其他人,没一会人与马都消失不见了。
这事情尚霜不知道,彼时她还在府中看酒楼的账单。
“梅红,你下午让管事的过来一下,这个季度的账单是不是有问题?”
“是。”
梅红拿来账单之前,都会过一遍账单的内容,她瞧着也不像话,这次的账单比上个季度少了一层,这就出了问题,不是管事出了问题,就是有竞争对手以及其他各种外界因素。
后者这个是无可避免,前者便是太过分了,小姐待人宽厚,下面的人吃点红利也无伤大雅,毕竟这是难免的,但是别太过分,如今这个账单出来的纰漏很过分,账平不过来,小姐需要考虑是否用这个人了。
“小姐,天机阁的人来了。”
天机阁?
尚霜的目光还没从账单上收回,听此心一哽,手悬在空中做了翻书的姿态,一直没有落下来,好一会才察觉手酸,慢慢放下来。
天机阁找她只有一件事情:纪勋琨。
她深呼吸两下,生怕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可是这段时间的持续打压,很多猜测都出来了,她早就预料过了这件事情,自然对纪勋琨没有回来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面对天机阁的人,她以外的冷静,暗中却深呼吸,好一会才道,“你说吧。”
她几乎半放空自己,逼着自己听这消息。
“表小姐,主子活着回来了!”
尚霜呆愣愣地张着嘴巴,口水差点从嘴中往下淌,好在及时制止,她下意识地吞咽。
“他...他没事?”
这让人难以置信,可事实就是纪勋琨活下来了,还活得漂亮地回来了。
纪勋琨在出事早几个月就发现了有人陷害了他,当时他并没有声张,打草惊蛇这种蠢事,他是不会做,他要做的是引蛇出洞。
没想到真的被他揪出来这个人,只不过这还是后话了,在这期间他也经历好几次的生死,差一点真的丧命。
“这是百姓们流传的,真正的,还得要等公子回来。”
这次的行动几乎都是保密,能够流传出去的都是胜利者愿意流传出去的事情。
老夫人一听到消息就来尚霜的屋内等着纪勋琨回来,偏偏到了天黑,纪勋琨都没有回来。
尚霜一盏又一盏的点蜡烛,星星灯光微弱,但当所有灯光汇集后,整个房间就亮了,尚霜招呼人将晚膳抬上来。
“祖母吃点吧,照这个样子,勋琨哥今夜是回不来了。”
他们都想知道纪勋琨到底发生了什么,皇帝也一样,自然是要扣着纪勋琨查明真相,至于这个真相到底是什么,这个不可而知。
他们在等,等纪勋琨,也等皇帝的交代。
到了酉时,老夫人被尚霜劝回去休息了,尚霜是也好洗漱时,尚初却摸了黑上门了。
尚霜眉头一皱,尚初这个时候来着实不该,按理来说他们不是兄妹,都没有血缘关系,私底下见面就要约束了,尤其是夜晚,双方都是孤男寡女,哪能这么随意地见面。
尚初是个好面子的人,他必定不会胡来的,看样子有糟糕的事情了。
尚霜穿戴好衣裳,起身去正厅,只是她还是让下人隐藏了尚初的行踪,虽然容清舒不会误解他们,可是多一事不入少一事,要是外面传了他们的事情,对两人都不好。
“怎么了,三哥?”尚霜还未抬脚进入门,就先声,“三哥,可是有什么消息?”
“我知道你着急,所以赶忙过来给你递消息来了。”
暖红色的蜡烛光都没有将尚初脸上的苍白遮掩住,尚初看到尚霜眼神抖动了一下。
“哥哥你说吧。”
尚初不知道怎么开口,他琢磨了好一会才开口,“你还在意子真吗?”
正厅蜡烛昏暗,桌子椅子都是尚霜自己打造的,不,或许说这房间的木质都是尚霜自己打磨出来,或者是让人打造起来的,自己打造的精致度没有工匠的精致,但巧在有创意。
她的手搭在自己打造的椅子上,上面木质的疙瘩磨着尚霜的指尖,这种颗粒感让尚霜心毛毛躁躁的,如同是被猫挠了一下。
纪勋琨,这个名字在尚霜这里如同是有回音一般,一阵阵地脑子中传音,她满脑子都是纪勋琨,如同是空旷的地方喊了一声纪勋琨,层层叠叠的声音回弹。
很可怕,根本驱逐不了。
尚霜的指尖勾了勾,“在意。”
她回想起纪勋琨奔赴战场之前,纪勋琨曾说“尚霜,我活着回来,你从了我好不好?”在之后的日子里她心中回答了好多次‘好’字,可纪勋琨听不到,甚至有可能永远都听不到。
如今好,还能够好声好气地回答他一个字“好”,这样就很好了,人只要活着,就好了。
“三哥放心,我还能稳住,不会为了他胡作非为。”
尚霜保持着一丝理智的,或者说她是自私的,还没有到为了纪勋琨牺牲性命的准备,纪勋琨回来,皇帝肯定是不快的,之后纪勋琨在百姓的名声只怕是如日中天,这危害了皇帝的利益,那便是眼中钉。
皇帝肯定是气,只怕...
尚霜皱了皱眉头,她保不齐皇帝会怎么样,毕竟情如水薄,世事难料。
“我就怕你失去理智。”纪勋琨叹了一口气,“子真被皇帝下狱了。”
尚霜一惊,身子如同弹了起来咻的一声站了起来,身躯腾了起来,双手牢牢地抓着扶手,好一会才慢慢地坐下来,身体如同是放了慢动作一般。
“为什么?”
她的思绪一直在纪勋琨明明为国家立了大功,为什么还要下狱?好一会思绪才赚回来:哦,纪勋琨功高盖主。
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尚霜抓着扶手的手略微发白,指尖一只又一只落下,缄默,也只有缄默,她不知道怎么说这事情,也不知道解决这件事情。
“你知道的。”尚霜很聪明,她不可能不知道,“我知道你着急,所以第一时间来找你了,但是你别着急。”
尚霜却是笑笑,“着急有什么用?”
她这一刻很冷静,“外祖母需要支撑,我对他是有情,但是三哥,我首先是我。”
她不理解,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她一定会为纪勋琨出生入死呢?难道她喜欢纪勋琨表现的这么明显?可要是明显,当初为什么有人还会觉得她狠心?
不,是他们不够了解她。
从旁观者看,她不过是表小姐,再怎么样都越不过家人这条线,另外她的位置还要尴尬,表小姐,都不是亲妹妹,与人家是有距离的,跟家人还有些差距,况且她还是后面找回来的。
所以她又有什么资格呢?
照理说,她就是比熟人好些的关系,所以关心就关心吧,没必要搭上自己的命。
“三哥,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尚霜微微摊着自己的身躯,“我想活着,我还没有能到为了他人而牺牲自己性命的地步,我虽然喜欢,可是还没有到非他不可。”
尚霜陈述了事实,不,应该是在尚初面前解刨自己,她将自己的皮给瓦解了,将真实的自己一点点展露,这是不明智的事情,指不定有人会拿着这些东西来一个背后插刀,可是她到底还是失了理智,张口将自己解刨了。
“三哥,我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脆弱。”尚霜阐述一个而事实,可心底告诉她应该停止了,言多必失,可感性驱使着她说,“我想帮他,在我的能力范围内。”
同理,她不帮他,也是人之常理,她喜欢纪勋琨,可在没有确定因素下,她不想绑定另一个人,也不想被另一个人给绑定了。
虽然她还是很喜欢纪勋琨,可是在没有确切的情况下,她是豁不出去的。
“我知道了。”尚初叹了一口气,“是我们想错了。”
纪勋琨消失的那段时间,尚霜对纪勋琨可谓是尽心尽力,能做的她做到了极致,尽自己所有,那样的尽心尽力他们是看在眼中,可尚霜与镇北侯到底有什么脐带呢?不过是那微乎其微的血脉,除此之外,就是纪勋琨可言了。
到底他们将人给想肤浅了,看到了山便是山,并没有瞧到山后面那片冰山,尚霜是个理智的人,比之前那位冷静,决断,她能够知道什么时候用什么东西,什么情绪,也有失去理智,但是很少。
可惜那段时间他们将尚霜想得太单一了,错了,终究就错了。
尚初拿起蜡烛将一旁没有点的蜡烛都给点亮,两人周围瞬间亮堂了很多,尚初这时候才看清桌上立着的东西是什么,那是一个木雕的小猴,这只猴子甚至没有五官,可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可以瞧出这是一只很活泼的猴子,一只腿高高地悬在空中,另一只手抓耳挠腮,呲着牙齿站在略微坑坑洼洼的桌子上。
尚初拨了一下指尖,一下,两下都没有波动桌案上的物件,他这才发现这只猴子原来是定死在桌上的。
尚霜的目光顺着他的目光也停留在桌子上,“这是我做的,猴子与桌子是一体的,根本动不了的。”
梅红一直在旁候命,她如今是院子里的大丫鬟,深受主子的信任,是主子的亲信,这些事情自然是听得的的,她自认为自己还算得上是了解尚霜的,当尚霜板正身躯,坐在椅子上,她连忙上前递了一杯茶。
这是小姐的习惯,理思绪时,小姐总要喝口茶的。
尚霜软塌塌地摊着,完全没有了姑娘家的规矩,神态被放空了,目光总是虚着,她沉迷在自己的世界,脑袋顶上的梁成了她目光的一个支撑点,她的目光在柱子上转来转去,可是没有一处是实际的,在她的世界,时间事物都是模糊扭曲的。
直到...尚初叫醒了她,她才从虚幻的世界出来。
刚刚在想什么呢?尚霜愣愣地回想。
哦对,她在想之后的事情。
“怎么了霜儿?”
尚初满脸担忧,尚霜从喝茶的时候就一直发愣,他喊了好几声都没有用,直到第四声,尚霜才回过神。
尚霜神情淡淡,“没什么,哥,我觉得之后的事情难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