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苏平贯过得不算好。
他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跟闻声的boss聊了几句,喝多放了几句大话,居然会演变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a大开始彻查这件事,他被曲少擎亲自上门。
对上曲少擎锐利的视线,苏平贯出了一身冷汗。
曲少擎双手背在身后,盯着面前的年轻男人。
这个学生他略有耳闻,不久前才跟舒郁吵架,古代汉语的这批学生都知道他们不和。
按照李里的身份,接手的一般都是博士生。如果不是因为方畔溪大一时就深得他心,他也不会多收几届学生。
苏平贯就是那一届留下来没有老师选的学生。
李里本着“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放”的心态收了他,对他的态度和对其他学生没什么两样,却没想到他心里居然有这么多想法。
如果不是营销号注销时露了马脚,他们大概很难追查到闻声集团和嫌疑最大的苏平贯。
“苏同学,你知道诽谤情节严重的,是要判刑的吧?”
曲少擎嗓音沙哑,困倦地揉了揉眉心。
舒郁离开时虽然什么也没说,他却觉得不太妙。
本来文科研究清贫又艰难,加上很多领域早有前人栽树,舒郁被李里忽悠着做人工智能和语言项目,她接触这些最多。
于公,曲少擎知道,万万不能让舒郁在这种关键时刻离开;于私,舒郁是李里最看好的小徒弟,他怎么也该帮老友照顾好这个孩子。
舒郁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家里条件好,可以随时拍拍屁股走人,根本不差他们这点工资和项目基金。
如果这件事不能妥善解决,舒郁说不定还真会直接跑路。
他看着眼前嫌疑最大的苏平贯,语气难掩暴躁。
“我知道的……李导和舒师姐身上发生这种事,我相信没人会想看到……”
苏平贯眼神闪烁,竭力调动着脸上的肌肉,露出一个艰涩的笑容。
“你在闻声做得怎么样?听说很不错,拿到毕业证就能留下了吧?”曲少擎打断他,问。
“主要还是a大培养得好,否则我也不可能拿到闻声的实习机会。”
苏平贯竭力让自己保持平静道。
曲少擎深深看他一眼,起身离开教室:“苏同学,要知道,有些事做了没有回头路,你这两年也就白读了。”
距离a大不远的CBD,耀眼的大楼迎来从未有过的合作伙伴。
何赛时亲自下楼接了舒女士,看得前台和助理都一愣一愣的。
两家公司没有什么重叠的业务,舒女士搞实业,尽管她的名声响亮,大家也都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对于她的来意,何赛时倒是心里门儿清。
作为湛抒清这个赔钱货的娘家人,何赛时心里骂脏话,面上却要招待好舒女士。
“舒阿姨,咱们是第一次正式见面,但我也不跟您客气了。”何赛时直截了当道。
他的叫法让舒女士的表情缓和了一些,微微点头:“我不过是出了趟门,回来却发现女儿被骂得狗血淋头,当父母的咽不下这口气。”
舒郁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格,舒女士和张先生都不怎么使用年轻人的社交软件,舒郁又不常出入公司,很少有人知道她们母女的关系。
如果不是跟着舒女士打天下的副总家的女儿认识舒郁,大概等事情解决了,舒女士也不知道女儿在外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舒女士连夜回来,想给女儿撑腰,一落地就接到了湛抒清的电话。
他把后续的锅全都丢给了何赛时,并且跟舒女士老实交代了要和舒郁一起出游。
舒女士哭笑不得,只好先来打扰何赛时。
“这件事说到底是抒清的错。”何赛时微微弯腰,跟舒女士解释来龙去脉。
不过一切都是他们的猜测,何赛时这边还在加班加点。
舒女士理解地点头,也在何赛时暗中夹带私货里听明白了,湛抒清对舒郁有点那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不过舒女士自认是开明的家长,舒郁怎么选择,那是她的问题,她都不会干涉。
-
阿克苏的气温更低一些,天高云淡,空气都比北方还要干燥一些。
舒郁看了一眼戴着墨镜的湛抒清,暗中感慨他有先见之明。
这人变戏法一般从包里摸出一个眼镜盒递给她,调侃道:“在包里是什么都没找明白啊。”
舒郁睇他一眼,哪个正常人会乱翻朋友的包啊?
“明野在这边拍戏,他妻子也在,你跟着一起叫姐姐就可以,她是做民俗工作的,最近刚好在这边采风。”
湛抒清把眼镜盒收好,低声解释道。
这里的人不算多,他们一路下飞机出机场,也没遇见什么人注意到湛抒清。
两人等着拿行李,舒郁将包和手机塞给湛抒清,转身去了洗手间。
小巧的机场浓缩就是精华,湛抒清根本不用出站,遥遥看见举着硕大牌子的明野。
他个子高,站在人群里格外显眼。戴着墨镜露着大白牙,引得路过的人都看过去。
湛抒清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拒绝社牛的仪式感。
手机震动,湛抒清没多想,看见备注为“张先生”,一边琢磨着是哪个张先生,一边接通了电话。
“郁郁啊!”
那边惊天动地的叫声差点把湛抒清的耳膜叫穿。
他狐疑地举起手机,背过来看了一眼手机壳,确定拿错手机了。
舒郁手机里会叫她郁郁的“张先生”应该只有一位,虽然听起来对面并不像是张先生本人的声音。
对方如同连珠炮一般:“郁郁,不是我说你,你怎么个搞法,让咱们以后怎么做人?”
“说出去多丢脸,我们老张家居然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最疼你的爷爷怎么能瞑目?”
湛抒清默默听了一会儿,对面的人越说越离谱,但他也弄清楚了对面人的身份。
一股无名火钻出来,湛抒清知道,对于舒郁的叔叔一家,根本不用留面子。
他沉声开口:“事情的真相都没调查出来,你们就知道舒郁做了什么?”
“别人为什么会知道你们家和舒郁的关系?是因为你们经常显摆有个a大当老师的姐姐吗?”
“而且舒郁不姓张,张爷爷走了十几年了,在舒郁考上a大又留校的那一刻,你们张家已经算是祖坟冒青烟了,当时吃舒郁的升学宴怎么不谈你们考不上a大丢脸的事情?”
他从传送带上提起两个行李箱,沉沉道:“我看是舒郁平时对你们太好了,才让你们敢对着她指手画脚。”
手上还带着水珠的舒郁正打算从背后吓湛抒清,听见这句话,停下脚步,望向他手里的手机。
湛抒清的手很大,但是从指缝里,舒郁还是能轻而易举地认出自己的手机壳。
一般来说,湛抒清是个情绪稳定,说话偶尔刺客,但总体平和的人。
能让他替自己出头,舒郁大概猜到了这通电话是谁打来的。
她默默站在湛抒清不远处,等着他结束通话。
这种毫不掩饰的偏袒,哪怕在舒女士和张先生那里,她都没得到过。
张先生因为她的姓氏和性别耿耿于怀,舒女士眼里,张先生的分量总是比她重。
舒郁能够理解他们二位的想法,也愿意选择尊重。
身为独生女,她常常听到的一句话就是:“你得到的已经很多了。”
只有湛抒清,一直坚定地站在她这一边,帮她拒绝不合理的请求,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她。
对面接电话的人总算换成了张先生,他语气里带着心虚:“还好接电话的是你啊抒清,我真的……”
湛抒清礼貌地跟张先生说了几句,挂断电话。
舒郁如同被罚站的小学生,站在墙角看着他。
因为戴着墨镜,湛抒清不能直观地看到她的眼神,也不能感受到她的情绪。
“愣着做什么?要我帮你提包有拿行李吗?”湛抒清伸手,完全没有提这通电话的意思。
他将看起来小巧实则像是放了两块板砖的包递给舒郁,吐槽道:“包里装了金条吗?怎么这么重。”
舒郁皱了皱鼻子,直到湛抒清不想破坏她的心情。
她从善如流地闪身滑着行李箱跑走,没接包,回头看着他:“装了朋友们的临行嘱托,满满的都是爱。”
湛抒清气笑了,仗着身高手长rua了一把她的脑袋,将包背到自己身上。
黑色的流浪包早已成了时尚单品,男女都可以背的款式在湛抒清身上丝毫不违和。
明明是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机场,他站在其中,像是随时能应付街拍。
如果他没背两个的话。
这么一耽搁,旅客已经走得差不多,门口举着牌子的明野更为显眼。
“老湛!弟……”明野被老婆掐了一把,赶紧改口,“滴滴代驾为您服务。”
“好久不见了舒郁,欢迎你来大美新疆。”明野热情地做了介绍,“这是翁曌,明月当空的曌,搞民俗研究的我太太。”
翁曌朝着舒郁伸手,友好道:“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
两人都是人文社科类的老师,翁曌在a大不远处的师大任教,年纪轻轻就做了教授,舒郁听过她的网课,也认识她,有种追星成功的不真实感。
她瞪大眼睛,看看翁曌又看看湛抒清,惊喜道:“湛抒清只跟我说叫姐姐,完全没说是让我叫我偶像姐姐。”
翁曌被舒郁的反应逗笑,从善如流地接过夸奖,顺便埋汰了明野:“明野说朋友要来玩,也没跟我说居然是这么优秀的师妹。”
两人一见如故,翁曌挑挑拣拣将自己在这里大半年来发生的趣事都分享给舒郁,还不忘邀请她一起去采风。
湛抒清和明野被丢在后面拉行李,面面相觑。
“啧,早知道换个地方了。”湛抒清小声嘀咕。
“呵,我本来好不容易有时间和老婆贴贴,现在好了,全被你破坏了。”明野不甘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