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旻说罢走人,乔子辰则带着芯元回家。
乔衡已经下值回府,不过他不愿见芯元。事情始末,他已经了解了个大概。
乔子辰只得将芯元暂留前厅,他亲自去求父亲。
书房内,乔衡正在看书。
乔子辰进来后迫不及待道:“爹,别的事您可以不问不理,可这件事您不能不管,那是阿沅的夫君啊!”
乔衡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淡然:“她和我们乔府毫无关系。”
“毫无关系?怎么能说毫无关系?阿沅在乔府住了十六年,那是活生生的十六年,她做了我十六年的妹妹!”
“她不是!她的父母玩弄了我们十六年!”乔衡怒:“她的父母让我们乔府成了笑话!够了,这件事别提了。我不想去计较从前谁是谁非,可我也没办法再把她当女儿。”
“即便不是为了阿沅,可何水来是被冤枉的,这件事是钟念之想陷害何水来!”
乔衡面无表情:“那又如何?难道我为了一个陌生人,去得罪昌行侯府?没这个必要!”
“爹!这是公道!难道您明知这事不公道,你也不管吗?”
“这不是我该管的事。我是户部的官员,不在大理寺,不在御史台,也不在刑部。”
乔子辰看着乔衡:“可只要您想管,总有办法。”
乔衡一字一顿:“我不想。”
“……您对阿沅,真的没有一点心疼和不舍?”乔子辰不敢信。
“一切都是错误,到此为止吧。你虽然告假探亲,可离开青州已经有一段日子,你该回去了。”
乔子辰一颗心沉下。
他没想到,父亲竟然一点都不顾念旧情。
他神色落寞,转身走了出去。
……
前厅内。
得知芯元回了乔府,乔若兰坐不住了,立即匆匆跑来偏厅。
乔若兰最见不得芯元。
回家的这几个月,她无数次从旁人口中听到,从他人的眼神中察觉到,他们都认定:乔若兰不如曾经的乔芯沅!
乔若兰又恨又痛,可她没有办法。
她也想知书达礼,精通诗词书画,可她错过了十六年,她学不会啊!
“宋芯元,你怎么又来我家了,你阴魂不散是吧!”
芯元连忙解释:“乔小姐你别误会,我只是有事想求乔大人。”
“是为了何水来的事吧?我听柳姐姐说过,这个何水来不是好东西,他罪有应得。他被抓了,你应该庆幸!”
“他是被冤枉的!”芯元皱眉:“柳华君的话不可信。”
乔若兰好笑:“我不信她,难道信你?行了,你快走,爹是不会帮你的,你赶紧走!不然我让人把你打出去!”
就在这时,乔子辰回来了,他看了一眼若兰,一言不发拉走芯元。
乔若兰立即炸了起来:“大哥,你刚才那什么眼神?你在鄙夷我?你难道忘记了,我才是你妹妹!”
“你是我妹妹,你受的苦大家会弥补你,可芯元也是无辜的啊!何况她现在是被人害了!”
“所以你的眼里,只有她。没有我!我恨你!”乔若兰大哭着跑走了。
乔子辰无奈,他送芯元去谢府。
谢大人已经回来了,对于何水来的事情,他也想不出好办法。
“既然那位赵公子说明日姜府尹会审讯何水来,我与你们一起去看看,总能说上两句话。”谢大人道。
“多谢谢大人。”芯元行大礼,感激不尽。
这夜,芯元在谢府留宿。
夜里她心里忐忑许久才睡着,屋外有人影站立片刻,后悄悄离去。
……
翌日。
一大早,乔子辰便来谢府接芯元,谢大人也一同去京都府衙。
他们到了府衙下马车,正巧遇到钟念之马车停在府衙门前。
昨日姜平写了一封信送去给钟念之,请他主审今日何水来之案。
原本这种小案,用不着大理寺官员出面,可钟念之却欣然应允。
能亲自将何水来打下地狱,他乐意至极。
所以今日一早,他便如约赶来。
看到芯元三人,钟念之不屑一笑。
乔子辰一个地方官,插不上嘴。
谢重乃鸿胪寺官员,徒有虚名,无权过问此事。
他们这几人来了又能如何?
螳臂当车罢了。
钟念之没理睬三人,大步进了府衙,黄主事出面将他领去审案大堂。黄主事今日神色有些怪,可钟念之并未在意。
随后,芯元三人也走了进去,姜平派人将他们三人带去大堂听审。
钟念之坐在主座上,看到芯元三人也进去大堂,并不在意。
他看向坐在一旁的姜平:“姜大人,可否传原告被告?”
姜平劝道:“钟大人稍等,还有一观审之人未到。”
钟念之纳闷:“观审?这种小案子,还有人来观审?谁?”
“……一会你就知道了。”
两刻后,还不见有人来,钟念之忍不住问:“姜大人,这位观审者怎么还不见人?”
“不急不急。”姜平又说。
就在这时,黄主事匆匆进来,一脸慌张:“大人,那位赵公子来了。”
姜平急忙起身去迎,见姜平这般,钟念之诧异不已。
姜平身为京都府尹,官职不小,又有什么人能够让他恭敬相迎,这位赵公子是什么人?
钟念之于是起身准备也跟过去。
就在这时,赵旻一身宝蓝锦袍,带着两名随从,步履悠然走进来。
姜平连忙作揖行礼:“恭迎圣上!”
芯元和乔子辰一愣。
什么?圣上?
谁是圣上?
与此同时,主案后的钟念之也瞧见了赵公子!
钟念之虽然官职不高,可他身为昌行侯世子,母亲又是陛的表姑,曾多次面见陛下,当即一眼就认出,赵公子就是当今圣上!
钟念之慌忙快步上前,行礼拜见:“恭迎圣上!”
谢重也赶紧行礼。
乔子辰终于回神!难怪他觉得这个赵公子有点眼熟!
原来他就是去年登基的新帝赵旻!
他前年便外放出京,可在这之前,也见过太子赵旻几面,只是他从不敢细看,时间一长就忘记了。
众人行礼,赵旻笑眯眯:“不必多礼,对了,钟卿,你不是要堂审我师父何水来吗?那开始吧。”
钟念之呆住,他声音颤抖:“陛下,您的师父……”
“何水来,正是朕的师父。快审吧,朕也很想知道,他做了什么事,让钟卿如此大费周章。”
赵旻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姜平方才的座椅上,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芯元几人:“都座吧!姜大人,给我师娘也搬把椅子。”
“……是。”
姜平吓得一身冷汗,赶紧命人给芯元准备座椅。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原来何水来竟是圣上的师父!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钟念之更是头皮发麻。
为了对付何水来,他已经准备好了人证物证,也备好全套说辞,可如今这情况……
他是骑虎不下,进退两难了。
很快,何水来被带来了,
他换了一身灰色长袍,仪容整洁,这都是姜平的安排。
自打昨日得知陛下与何水来交情匪浅,姜平再也不敢怠慢何水来了。
“草民何水来,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钟卿,快审吧,朕也很好奇,我师父做了什么罪大恶极之事。”
“……”
事已至此,钟念之也只能破釜沉舟,赌一次了。
钟念之回到桌案之后,开堂问审。
陛下忽然到来,钟念之原本的盘算全部打乱。
他不得已直接祭出杀手锏。
“提原告。”钟念之道。
很快有两人被衙役带了上来。
何水来站在一旁,一眼就认出他们就是当初假扮成草药贩子,想要谋害他的人。
这两人本就是钟念之派来的杀手,现在居然成了状告他的人?
何水来心里好笑。
两原告跪下。
“孙前,王憨,把你们前几日申告的事情,再仔细说一遍。”
孙前立即禀报:“小人孙前,家住张家村,上个月十三,我和王憨要去桃花镇,那日天气有些热,我们路过一片小林子就进去歇歇脚。不料遇到有人打劫!”
王憨连连点头:“是啊,那人力气大得很,身手也不是普通人,将我们两人爆打一顿,害他拿走了我们身上所有的钱财!”
两人跪在地上悲痛不止,孙前嚎啕大哭:“我带着十两银子,本是要去给我娘买药的!”
“那个打劫你们的人,长什么模样?”钟念之问。
“他,他生得高大,额头上有一道疤……”
众人目光落在何水来身上,立即明白了这两个人的作用。
芯元脸色微急,可眼下她也只能默默看着。
何水来站得笔直,神色淡漠,好像置身事外默默看戏。
钟念之手心冒汗,他知道自己这一局并不完美,可他眼下没有其他选择了,只能孤注一掷!
“你们起身看看,是不是这个人?”钟念之指着何水来问。
地上两人起身,小心翼翼打量何水来,何水来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很快,孙前两人异口同声:“就是他!那日打劫我们的就是他!”
钟念之立即斥问:“五月十三,你一直在家吗?”
何水来摇头:“我那日跟着一名药材商出门了。”
芯元也记起来了,那日不就是有个药材商,要何水来去城里谈生意,何水来随他们离开后,不过后来何水来又回来了。
“跟着药材商出门?此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可能为你作证?”
何水来沉默。
钟念之见时机正好,立即大声道:“何水来,你那日出了门,而你干了些什么,无人知晓。你果然就是盘踞在桃花镇一带打劫村民的恶徒!”
何水来依旧沉默。
芯元皱眉。
这算什么判案,就凭这两个人的说辞,便断定何水来是劫匪?
简直是胡闹。
这样也算审案,那她都会了。
她看向赵旻,神色急迫。
赵旻却微微一笑,看向何水来:“师父,你就不为自己辩解一下?你打了这两人了吗?”
何水来点头:“打了。”
那几人企图害人,他把他们打得半废了。
他有点后悔,早知今日,还不如把他们打死算了。
“……”赵旻一愣:“还真打了?”
“何水来,你认罪了!”钟念之激动。
何水来自己认罪,事情就简单多了。
不料下一息,何水来忽然出手,他身形一闪,快如闪电,一手直接插向孙前的眼睛!
孙前本能之下,迅速后退数步,动作敏捷利落!
这一幕,让众人一时错愕。
瞬间,钟念之猛地站起,他暴喝出声:“何水来,你好大的胆子,公堂之上,陛下在此你竟然敢动手!来人,快拿下这狂徒!”
王捕头带着几个差役立即上前,要去拿下何水来。
赵旻却慢慢道:“慢着。”
王捕头几人只得停手。
“陛下,这人在公堂之上动武,实在危险……”
“钟卿,朕知道你很急,可你先别急。判案难道是急出来的?只怕越急越错吧。”
钟念之一头冷汗:“臣知错。”
赵旻又问:“钟卿,孙前是普通村民吗?刚才他躲开那一下,可不简单啊。”
钟念之脸色发白,他看向孙前,孙前跪下,结结巴巴道:“小民幼时学过杂耍,所以身手比一般人好一点。”
“哦。”赵旻再次看向何水来,何水来如法炮制,一脚踢向王憨下盘,王憨一惊,本能侧身躲避。
赵旻哈哈笑:“你也幼时学过杂耍吗?”
“……是,是,小民也学过。”王憨舌头打结。
赵旻冷笑,看向姜平:“姜卿觉得此案应该如何判呢?”
姜平连忙起身,他恭敬道:“陛下,孙前,王憨两人身份存疑,所说证词也不可全信,还需再查再审。”
“好,便由你再查再审。”赵旻点头,“一定要查清楚这两个村夫身份!”
姜平刚要应下,赵旻又补充:“这案子也不急于一时,慢慢查也行。师父,那得辛苦你继续坐几日牢了。”
反正师父蹲牢房那么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