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人相互拥抱,温馨之时,房门被人推开,谢大夫人端着一碗甜粥走了进来。
“呦,我说云络怎么昨夜没有回府,你们这小两口,真是黏在一块,一刻都不舍得分开啊!”
谢云络和夏南鸢猛地分开,甚至夏南鸢还羞涩地咬了咬唇。
“大嫂你不要怪夫君,是他昨夜担心我,所以才送我来给萧医师医治的。”
谢大嫂一边将粥递给谢云络,一边笑道:“呦,小两口这倒是护上了,看来我这个大嫂,来的倒是多余啊!”
谢云络也被大嫂说的尴尬,于是佯装咳嗽了几声,强自正经一般的道:“大嫂说笑了,只是那东西……”
“我知道,你不想被更多的人知道,大嫂这次来,就是给你安排的。”
谢大夫人神色突然凝重,夏南鸢知道他们暗地里有话说,所以也便不问,只是安心地喝着甜汤,看着他们两人去外面商讨。
大约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谢云络从外面回来,接过她手里的空碗,也顺势递给她一个锦盒。
“这是……”
夏南鸢随即打开,看到里面装着的是一些香粉,瞬间感到奇怪。
“这是从皇后宫里取出的香粉,我已经命人暗自将你母亲留下的那枚银簪上的香粉跟其比对,发现是完全一样的香粉。”
“什么?”
夏南鸢闻言猛地抬起头,就连方才谢云络递给她擦手的手帕,都掉在了床上。
“一模一样的香粉?”
夏南鸢看着这锦盒里的香,低头喃喃道:“赵太妃说,这香料是皇上专门赐给苏皇后的,别人绝无可能仿制。而我母亲的簪子上不光沾染毒死先皇后的毒粉,还沾染了苏皇后宫里的香,那么是否可以说,毒死先皇后的人,跟苏皇后脱不了干系?”
“嗯。”
谢云络知道夏南鸢听到她母亲的事,情绪一时难以接受。于是他坐到她的身边,能够随时安抚她道:
“并且孙大当家那些人,已经查到找他们买药毒死先皇后的神秘人。她是苏皇后身边的侍女,当年女扮男装,若不是我想办法让他们混进宫里调查,恐怕还没有发现。”
“这么说,当年先皇后的死,跟我娘没有关系。”
夏南鸢心底那股子酸涩的感觉,这下怎么也压不住了。
“所以,她也是被人害死的?”
“嗯。”
谢云络点头,沉默地将她揽进了怀中。
“总有人会怕当年的事情泄露,索幸你娘还留下了证据,他们也没有伤害到你。”
“可是,我却连我的娘的样子,都已经记不得了。”
夏南鸢忍不住哽咽,鼻尖凝起的酸涩,让她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在夏南鸢有限的童年记忆里,她甚至都不知道她娘亲是否存在,究竟长得什么样。
谢云络怀抱她的力道渐渐加重,抬手为她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
“别难过,你娘的仇,我会为你报的。”
尽管他擦拭她眼泪的举动温柔而淡定,但他指尖的轻抖,还是泄露了谢云络对她的怜悯与疼惜。
“据孙大当家说,当年那名婢女药买的很多,想必还会有留下来的药。”
夏南鸢从他的怀中抬头,一双难过的眼睛不解地呆望着他。
“那剩下的药,他们还会喂给谁?”
就在夏南鸢不明所以之际,萧墨逸突然闯入,身上沾着的枝叶都来不及清理,神色显然很是慌张。
“出事了,宫里传来消息,说皇帝病重,已经叫集一众大臣和太子,进宫安排后事了!”
谢云络面色凝重,仿佛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萧墨逸的眸光也深邃幽冷,但他的眼神中却带着一股化不开的担忧。
“事情远比预想的要麻烦,苏丞相已经以太子的名义,调动禁军搜罗各大重臣的家眷,就连谢大夫人,也在回府的路上,被人带进宫了。”
“什么?”
夏南鸢突然从床上下来,“大嫂被人带进宫了?他们,他们是想拿她做人质?”
萧墨逸沉默地点头,而谢云络目光深沉,每一丝的凝视都冷冽如薄刃,令人不寒而栗。
夏南鸢不知道她还能为他做什么,却见谢云络上前,几乎是最后嘱咐道:
“你乖乖的待在这,至少这里还没有被任何人监视,在我没回来之前,记得,你哪都不要去。”
夏南鸢静静地点头,然后目送他离开。
——
通往皇宫的路上,空气仿佛凝滞,一切都静的可怕。
守卫京城的禁军今日明显不对,以往,他们都是控制在皇帝手中,由皇帝亲自调令。
而如今皇帝病重,他们更应该被调往宫中守卫,并且派遣京师的驻军负责守卫皇城,以免有人趁皇帝病危时,入京叛乱。
可现在,谢云络在通往皇宫的路上,不光没有守卫,甚至连进宫的大臣,都显得零零散散,十分的空荡。
“谢世子,您有没有发现,今日仿佛有些不对劲啊?”
谢云络的马车停在宫门,他方一下车,一位身穿绯色官服的大臣便疑惑地走到他身边道。
“嗯。”
谢云络并没有同他多说,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当那位绯色官服的大臣随他走进皇宫时,御道的两侧,突然冲出来一众士兵,手持刀剑,团团将他们围住。
“你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绯色官服的大臣姓李,早年也同谢家有过交集。但李大人性格懦弱,官场上一贯明哲保身,从不与人乱交结党,眼下这阵势,他还是第一次见,当场就被吓的腿肚子都软了。
然而面对禁军的此等阵型,谢云络还是见识过得,当下便问他们,“皇帝如何了?”
包围的队伍中,很快就出来一个领头,穿着不同于其他禁军的铁质铠甲,他的甲片上甚至还泛着银色的光。
“谢将军。”他抱拳行礼。
“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将军勿怪。”
身为武将,他们更喜欢称谢云络为“将军”。
谢云络点头,表示理解。之后,他便和那位李大人由禁军带领,走去了皇帝所在的大殿。
此刻,大殿外的台基下,一众朝臣都被困在了这,殿门两侧有禁军把守,根本就不让靠近。
“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不让我等进去?”
“是啊!皇帝病重,如此重要之事,就算我等不进,也应该让赵丞相,和沈学士等几位圣上倚重的人,替我等看上一看啊!”
“没错,万一陛下有什么圣旨呢,你们凭什么拦着?”
几位大臣们冲上去愤愤不平,守在殿外的侍卫突然拔出了刀,吓得那几位大臣纷纷不知所措。
“谁说没有陛下信任的人在里面,这不是太子和苏丞相刚进去吗?”
眼见平日里跟苏丞相交集不深的几位大臣被士兵吓得呆愣,那些跟苏家结党的朝臣不由地笑道:
“就是,陛下龙体欠安,那需要这么多人进去打扰?一个太子,外加苏丞相,已经足够了。”
“哼,是吗?就是因为苏丞相一个人在里面,才最应该防着点吧?”
“你什么意思?”
谢云络被禁军带到这的时候,正好看的沈大学士在同苏家的那些同党争执。
“根据本朝惯例,凡是帝王重病,或是有重大事情之时,留在帝王身边的不止太子一人,还应该有至少四位大臣,以备不时之需,而如今,苏丞相却将几乎所有同僚都拒之门外,难不成他要效仿秦朝丞相李斯,反叛作乱不成?”
“你……大学士竟敢如此说丞相,你……”
“沈大学士。”
在苏家的那些朋党欲意围攻时,谢云络突然开口,同沈大学士行了一礼道。
“谢世子。”
看到他,沈大学士有些意外。
“我还以为谢世子当真是婚后回归田园,不再过问政事了。”
沈大学士对谢云络的态度并不好。毕竟,谢云络给他的印象实在捉摸不透,身为一个能在乱军之中,为护皇帝将他女儿都抛下的老古板,谢云络不像是一个能一辈子都忠心于帝王的人。
“苏丞相进去应该很久了。”
“对。”
沈大学士压抑着怒火道:“连你谢家的人都拒之门外,看来这苏家,是要反了天了。”
谢云络深沉地笑道:“苏丞相自有他的考量,我们等着便好。”
沈大学士不再跟他说话,就在这时,皇帝的殿门突然打开,帝王身边的曹公公传出的帝王口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陛下圣谕,朕之长子景炎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继皇帝位……”
这些传位于太子的口谕也就罢了,毕竟皇帝也就太子这一个儿子,可偏偏后面那几句,感念苏丞相之功绩,命青融等苏氏家族六人为辅政大臣,赞襄一切政务。
“什么,赞襄一切政务?”
在场的众人都知道这项权力有多大,他甚至可以替皇帝谕旨,改动朱批,以及批阅奏章等权力。
别说是辅政大臣,自古以来就算是摄政王,都很少有人能随意揽其一切政务吧?
除非是权臣当道以至亡国了。
于是,许多大臣纷纷反对,尤其是跟苏家平日里不对付的,生怕谕旨实行后苏家给他们来个秋后算账。
眼见这些人都要跟苏家的朋党打起来,沈大学士突然提议,他们要见皇上。
“对,我们要见皇帝,如今陛下是生是死我们都不知道,何况这些只是陛下口谕,你若想当权,总得让陛下亲口同我们说。”
“没错,苏丞相一个人在寝殿里谁知道跟皇帝说了什么?以往传位和命辅佐大臣的诏书要在使官和几位重臣的面宣布,岂有苏丞相一人就去定的道理?”
“就是,怕是李斯赵高之流,当年也是这么干的!”
“你说什么?竟敢说丞相是李斯和赵高,你好大的胆子。”
“难道不是吗?若皇帝口谕不假,凭什么不让我等进去?”
朝臣明显的两拨又吵了起来,谢云络看着,自曹公公出来宣布圣谕起,苏丞相就跟在曹公公的后面,冷冷地站着,并未说话。
于是,谢云络的目光对上了他,冷冷地道:“索幸这只是圣上口谕,并没有真正诏书,为了打消众人疑虑,总归还是麻烦苏丞相让众人见一面皇帝的好。”
“对,就是呀,没错!”
谢云络的话瞬间引来群臣附和,苏丞相表情阴鸷地盯着他,眼里闪过一丝幽芒。
“圣上龙体病重,本不宜见人。但今日朝臣都对圣上口谕心生疑虑,那便进来几人,见上一见。只不过圣上中风,现如今不便多言,还请进去的各位大臣,谨言慎行才好。”
苏丞相的话又是一片议论。
“中风?不是说陛下患有头疾,何时会中风了?”
“是呀,这昨日上朝还无事,怎么突然就不会说话了?”
面对众大臣的疑问,沈大学士上前一步道:“不管怎样,既然苏丞相能让我们进去,老朽保证,绝不过多叨扰帝王。”
就这样,以沈大学士为首,赵丞相,谢云络等一些人跟着苏丞相进去。
在这跪了许多御医和宫人的寝殿内,已经燃起了一些能调动精气神的保命香,谢云络跟着众位大臣进去,只见巨大的垂着黄色帷幔的龙床上,皇帝正在被一位嫔妃喂药。
殿内的烛火摇摇曳曳,昏暗的让他看不清那碗药究竟是什么,却只见太子始终立于窗前,眼里闪烁着紧张。
面对父皇即将殡天,身为唯一的皇位继承人,太子他紧张个什么?
谢云络心中隐隐有了些答案,这时,沈大学士率先跪到皇帝床边,老泪纵横地道:“陛下,老臣来晚了啊!”
“呃……呃……”
许是听到他的话,原本面如死灰的皇帝突然睁大的眼,口齿不清“嗯嗯啊啊”,想要同他说些什么。
“陛下,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沈大学士想要抓住陛下朝他伸出来的手,却被太子给挡住。
“沈大人,父皇病重,还请您不要靠近!”
“什么病重,陛下他有话,他一定是有话同老臣说。”
沈大学士一把甩开他,眼看他就要扑到帝王身边时,太子忽然拔出剑,一剑刺穿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