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夫君!”
众人都为陛下惊慌失措的瞬间,夏南鸢却看到她的夫君,直直地为陛下挡住那把刀。
自谢云络进宫后,夏南鸢就留在他姐姐的宅院为她治病。
她按着诊治赵老太傅的步骤,在萧墨逸的帮助下,成功打开了傅夕柔的颅骨,之后精准找到肿物的位置,然后将其切除。
傅夕柔的治疗要比赵老太傅容易的多,至少她的肿物光滑而饱满,不像赵老太傅的肿物,质地灰白,轻轻一碰,就碎了。
手术做的很成功,傅夕柔在术后的几个时辰内,成功的苏醒。
而她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不是激动地打量这个世间,而是知道她儿子被她弟弟的人带进宫,心里十分的着急,非要他们陪她一起进宫。
就这样,夏南鸢跟着萧墨逸带着她,在孙秋葵的护送下来到了大殿。
而此刻,面对苏丞相的刺杀,夏南鸢惊叫的同时,谢云络手腕一转,那把匕首直直地捅到苏丞相的身上。
“唔……”
苏丞相瞬间痛苦地倒地。
由于受到了惊吓,郎儿看到他娘的瞬间,哭着扑到他娘的怀中。
谢云络此时也回过神,在他看到姐姐醒来,并且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心中一颤,连呼吸都有些不稳。
而他的失神也只在一瞬,太子在看到傅夕柔的那一刻,突然提剑,疯狂地朝他们冲了过来!
“我要杀了你们!”
谢云络抬手一挥,卫虎带人围上,将太子瞬间按在地上。
“放开我,信不信本太子诛你们九族,这皇位就该是我的!”
太子的挣扎并未令人在意,然后这时,一道冷箭突然从殿外射来,穿透窗户以及护着的士兵,直直地刺入小皇帝的身上。
“郎儿!”
“陛下!”
几乎瞬间,卫虎带队破开殿门,冲出殿外。
然而当众人看清射箭之人时,几乎全都被愣住。
“玉郎?”
孙秋葵跟着他爹跑在队伍后,只见对面大殿的房檐上,正笔直地站着一位拉弓的少年。
然而该少年却穿着一身太监的服饰,夏南鸢在郎儿中箭的那一刻,立马冲上去给他的伤口涂抹药物止血。
这支箭头上带了毒,但好在箭矢射来时,一名士兵持刀挡了挡,以至于箭头没有伤及要害,还是可以救治的。
夏南鸢在为郎儿包扎时,也看到在高处站着的玉郎。
几月没见,他比在青岚山时还要的清瘦。
此刻,玉郎也静静地望着夏南鸢,薄唇微扬,似乎是在这世间,留下最后一抹笑意。
孙秋葵看着她找了许久的心上人,没想到他却成了这样,心里一痛,哭着仰头,朝他跑过去。
“玉郎哥哥,你为什么要做这些,到底是为什么?”
“丫头,别过去,危险!”
眼看孙秋葵就要跑到玉郎脚下,孙大当家连忙拽住,却依旧阻止不了她挣脱,非要同玉郎问个清楚。
而玉郎根本就没有看向他,他的目光转而看向谢云络,眼里散着狠厉的光。
谢云络却从殿里出来,冷漠地同他对视。
“自青岚山一役后,我始终查不到你的踪迹,没想到你却进了宫,如果我没猜错,赵太妃曾说宫里新进来个太监,手里的偏方能让宁贵人怀孕,那个人就是你吧?”
“呵。”玉郎不屑地嗤笑,“皇帝自身不行就是不行,没有男人,这世上哪能有让女人独自怀孕的偏方啊?无非就是我跟她相互利用,替她找个男人罢了。”
玉郎的话又是引来一阵惊呼,唯有谢云络依旧淡漠地看着他。
“为何要刺杀新帝?”
“因为我不想让你得逞!”
玉郎的神色突然癫狂。
“你知道吗?我生来就是梁王的私生子,我娘是他喝醉酒碰的一个青楼里女人,所以,我从出生开始就被他仪弃。但是我却忍辱负重,一直在他身边为他做事,直到我成为他最信任的儿子。”
“我本来可以凭借这些,得到我应有的荣华,并且将我娘从青楼里接出,可没想到我却遇到你,将我这些年的筹谋,全部都毁了!”
面对他的指责,谢云络却依旧默然地道:“梁王谋逆,理应处斩,你身为他没登记族谱的儿子,有幸逃过一劫,就应该隐姓埋名,安稳度日。如今你被阉进宫,难道也是我害的吗?”
“可若是没有你,我何曾会这样?”
玉郎依旧朝他讲述,语气中充满怨毒。
“梁王府一败,多少人等着踩上一脚?那些知道我跟梁王关系的,哪个不是上赶着威胁?如若我要不给他们金银,他们便会无休无止的上门,就连我成了太监,也是被他们打的!”
玉郎的遭遇让孙秋葵很是心疼,然而下一瞬,他却提弓飞身,从房檐跳了下去。
“玉郎哥哥,不要啊!”
卫虎命士兵放箭,而玉郎却在箭雨中穿梭,灵活避开了射向他的箭。
“谢云络,既然我此生已成定局,那么我便拉你一起陪葬!”
他猛地射出一箭,就在箭矢穿过阻挡的士兵,直冲谢云络的胸膛前,孙秋葵突然挡在他面前,被箭直直地刺入心脏。
“秋葵!”
谢云络抱住向后倒在地上的她。
一股鲜血从她的胸前喷射而出,孙大当家大叫地冲向自己的女儿,而站在距离她不过五米远的玉郎,则彻底的愣住。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一时间,玉郎也难以接受,而孙秋葵却睁着眼睛望着他,几乎是想要最后再将他的容貌映在眼里。
“玉郎哥哥,我终于……又在最后见到了你。”
孙秋葵几乎是笑着说完的,尽管她嘴角流着血,但依旧想给他展现出她最美的样子。
玉郎被一众冲上来的士兵按在地上,却依旧抬头看着她,双目胀的赤红。
“见到我?你为什么非要见到我?你知道,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
孙秋葵笑着,眼角都落下了泪。
“我知道,可我喜欢你呀,不管你成了什么样子,依旧好喜欢,好喜欢……”
她几乎笑着,用尽力气说出了这几句话,然后渐渐地闭上了眼。
“不,不要!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她!”
玉郎没想到,这个世上竟还会有一个女人会对他这么好,在她闭上眼睛的前一刻,她还告诉他,她希望见到的还是青岚山里,那个细心救治山民,被山民敬仰的玉郎哥哥。
玉郎说他根本就没她想的那么好,他甚至还害过那些山民,这一切都是他装的。然而孙秋葵却费尽气力同他摇头,说今后,他会好的,她想用她的命,换来他的回头。
看着孙秋葵逐渐停止的呼吸,玉郎逐渐崩溃。
他疯了一般恳求谢云络为她治疗,哪怕是要了他的命。
夏南鸢用她止血的药剂安顿好郎儿后,将他交给萧墨逸,然后跑出殿外。当她看到孙秋葵被谢云络抱着,倒在血泊中时,震惊地立马朝她跑过去。
“孙秋葵,你醒醒啊!”
夏南鸢哭着,她的喊声并没有孙秋葵的反应。她立马看向刺入孙秋葵心口上的箭,箭上淬毒,伤及要害,就算有解药,也已经晚了。
孙大当家跪在女儿的尸体旁泣不成声,玉郎在得知这一结果后,反倒突然的冷静。
在卫虎命手下将他带走时,他反而看向不远处,那支从孙秋葵身体里拔出,扔在地上的箭……
半年后,新帝登基,改年号为“昭和”。
今年秋日的枫叶红的较早,郊外的黄花连成了片。
在这个最易送别的季节里,夏南鸢和谢云络乘着一辆马车,从皇城里出来,驶到京郊一处被山林包围的小道上。
一辆车早早的就在这里等候他们。
“你跟沈小姐,真的要走吗?”
夏南鸢从马车上下来,轻抚自己的小腹。
她已经怀孕三个月,如今正是吃什么都吐的时候。谢云络生怕她走不稳,执意要跟她过来,哪怕奏折都推成山,他也只能先放下。
毕竟,这也是一场他的好友送别。
此时,早早就在这等候的不是别人,正是赵衔跟碧草。
“嗯,圆子,你是知道我的,在京城我根本就不是个读书的料,留下来只会惹我爹更加的生气,还不如跟碧草早早离开,早做打算呢!”
经历过这些事,赵衔也变的比以往更加成熟了。
他同碧草深情地对视一眼,“我跟碧草商量过了,我们打算先去青州城做些个生意,等碧草为沈大人的守孝期一过,我就正式娶她。”
碧草也在一旁点点头,毕竟是生她的父亲,虽然她曾恨他从小丢掉了她,但她爹如今身死,她也难免心生哀痛。
谢云络开口,“那赵丞相呢?”
谢云络看着赵衔的样子,心里也盼望他能有个好点的生活,这其中首要的,便是搞定他爹。
“我爹同意了,应该说,经历沈大人的事,他对我也是看淡了。”
“不再像之前管着我了。”
“那便好。”
谢云络点头,随即也放心下来。
山里终究不是平地,往前没走几步,枯黄的树叶已经开始挂在枝头,带着凉意的秋风一吹,便如雪花般纷纷飘落下来。
“想不到,那场政变死去的人被你安葬在这,到了秋天,还真是寂静的有些冷清。”
夏南鸢跟着前面的两人往山上走,谢云络她身边轻扶着她。
他们几人是来祭拜的,毕竟那场宫变中,死掉的不止是谢家的人,还有赵家,以及沈家的家眷。
谢云络一边将他身上的大氅披在她身上,一边帮她看着脚下的石子道:
“正是因为冷清,我才将人安葬在这,他们生前被人胁为人质,喜欢他们在死后,能不被外界所打扰。”
夏南鸢点头,谢云络依旧扶着她道:“说起青州,我还未曾带你回去见见爹娘。”
“你还说呢!”
夏南鸢突然嘟起了嘴。
“从我认识你开始,带我回青州城这句话说过多少次?可结果呢?我看,小皇帝一天不长大,这青州城,我们是一天都回不去了。”
自从小皇帝登基后,谢云络一跃成为摄政王,堆成山的奏折如潮水一般朝他涌来,一边要处理好皇位更迭的问题,一边还有整顿苏家渗透的官场,这半年来几乎就没有歇息,恐怕如今陪她的这几个时辰,都是他通宵换来的吧。
夏南鸢嘴里说着不满,心里也是十分的心疼,毕竟她的夫君再厉害他也是个人,是人怎么可能不累呢?
谢云络如何听不出她话里的关怀,于是笑着将她搂紧怀里道:
“那可不一定,如今姐姐成了太后,萧墨逸为着进宫成了御医。皇帝他身边不缺人,没准日后,朝廷之上能再出一个有能力的人,分担我的职责呢?”
“那就祝您早日培养出这么厉害的纯臣吧!我也好能去青州,找大嫂玩了。”
自京城之事尘埃落定以后,谢大夫人就回了青州,守着她夫君的墓地。
谢云络虽说他是傅家的血脉,但如今过了这么多年 ,他依旧是谢家人,这点怎么也不会改变。
而青州城里,谢景瑜已经疯了,谢家的血脉,也只有靠他来延续。
谢云络同赵衔他们祭拜完,带着夏南鸢又来到一处寂静的山丘上。
这里便是葬着孙秋葵,在山腰上望去,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坟头,却被人打理的井井有条,符合她生前的性子,不喜欢奢华的张扬。
夏南鸢每每来到这,她的心里总能浮现出孙秋葵的音容与相貌。
她是她这些年交到的唯一的朋友,夏南鸢手里握着两枚她方才在山路上摘下的山柿子,据说这红彤彤,一看就很甜的山柿子,是孙秋葵当年在山寨里,最喜欢缠着她爹去给她摘来吃的了。
她的坟头总是那么的好认,是栽了一棵杏树的地方。
夏南鸢跟谢云络过去,却突然看到那棵杏树下好像还站着一个人。
“奇怪,这个时辰玉郎应该去山下义诊,不应该在这啊?”
当时,孙秋葵用命想要换来玉郎不要再杀人后,玉郎想到要自杀,用的就是射中孙秋葵的那支箭,却在关键时刻,被谢云络打掉。之后,谢云络命玉郎给孙秋葵守灵,终身不得离开这座山林。
而玉郎,依旧记得孙秋葵临死前的那番话,她希望他能就此收手,不要再杀人,所以,玉郎便在为她守灵的时候,每日都会去山下的村里,进行义诊。
如今,他倒真成了这些山民口中人人敬仰的医师,夏南鸢望着那坟前的杏花树,记得当时,玉郎曾对她说,他与孙秋葵的初见,便是春天,他在青岚山中诊病回来,她笑着在杏花树下为他摘了朵杏花。
只不过,那时的他没有接过,如今,他为她种了一整棵的杏花树,轮到她再也接不到了。
“玉郎这一生,始终都在拼命地得到他得不到的东西,却没想到,真正属于他并且最美好的东西,反而彻底的失去了。”
夏南鸢望着杏花树感慨,谢云络却始终静静地望着她。
上一世,他何曾不是这样的呢?
好在上天能给他第二次机会,这一世,一切终于圆满。
夏南鸢同谢云络走过去,却发现孙秋葵坟前跪着的,竟然是苏芷兮曾让她救治的乞丐。
“怎么是你?”
许是听到她的声音,那乞丐缓缓起身,同她行礼,眼眸温和,低头笑了笑。
“谢夫人,许久不见。”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绸缎的锦袍,身形清瘦,眸光温柔,带着说不出的文雅与温润。
谢云络对这个曾经的乞丐早就注意了,如今看他的装扮,大有可能之前的乞丐完全是装的。
然而他却说那次是真的乞丐,被别人害的,如今苏氏覆灭,他也不用再去提心吊胆。
谢云络问他究竟是什么人?然而他却只笑着,递给了夏南鸢两朵花,
这两朵花与以往见到的完全不同,花瓣全部呈蓝色,就连花枝的纹路也带着丝丝缕缕的蓝。
纵使谢云络养花再过了解,他也不曾见过这样。
夏南鸢问道:“这花是哪来的?”
这乞丐笑道:“故人给的。”
“故人?”
夏南鸢突然疑惑,而谢云络打量的眼神,却突然闪了闪。
这乞丐并没有理会谢云络,反而继续对夏南鸢笑着道:
“当年的先皇后就曾喜欢这样的花,我也是替人来送,当年的事你们只查到毒死她的凶手,并没有找出那毒的真正配方。记得,那毒可是无色无味,甚至有时连银针都验不出,日后你们若再发现有人用这种毒时,就首先去找这样的花,或许能帮到你们很大的忙。”
这乞丐说完便转身离开,夏南鸢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间喊道:
“喂,你还没有回答,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结果,那乞丐头也不回,直直地往山林深处走去。
“故人曾说,一切缘起缘灭,我来是为了替他祭奠那些因他当年无意中犯下的错,而死去的无辜人,希望这些人越来越少,直至现在,就此终结吧……”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