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的回答之快速,让那位执法人员恹恹的抬头看她,天竺甚是不理解,受罚开心什么。
“你缺勤四次?”天竺脆生生的嗓音带着些许探究。
鸢尾沉浸在阵法没违规的喜悦中,转头看天竺,“不知道,应该是。”
鸢尾是真的不清楚,外出历练半月有余,应该算是缺勤,今日去了但半道离开姑且算一次,看来四次还给她算少了,这些巡视人员真够有眼力见。
天竺,执法人员双双盯着鸢尾,鸢尾无所谓转身就要走,反正最近也想去藏书阁,挺好的。
鸢尾转身就走的动作太过迅速,搞得两人猝不及防。
天竺率先反应过来,追着鸢尾的背影离开。
执法人员点头,继续把头埋进书里。
出了执法堂,外面的艳阳依旧高照。
“喂!”天竺踏上剑身,飞身追上鸢尾,她到是要看看这人心中所想。
鸢尾回头看她,斩念在她脚下定住,些许层云略过剑身,卷起鸢尾的裙摆。
“我是掌门座下弟子天竺,茗山天家的,你呢?”天竺追上鸢尾与之齐平,语气里满是结交之意。
“唐清德座下弟子鸢尾,”鸢尾朝着比她稍矮些的姑娘点点头,又加了一句,“幸识。”
天竺咧嘴笑了,见鸢尾如此亲和,她又凑近些攀谈起来。
鸢尾看着蓝天白云,一时有些无措。
“你怎么不在乎考勤啊?你定是家世极好吧?唐师叔只有你一个徒弟定对你顶顶好吧?”天竺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像连串的雨滴一般不停歇。
鸢尾眨眨眼,天竺期待地眨眨眼。
“我确实缺勤,不争的事实。”鸢尾如实回答,此时远处飘来大片浮云遮住了头顶的艳阳,鸢尾明艳的长相在阴影的照拂下轮廓分明。
鸢尾继续解释,张张合合的红唇吐露的字眼并未进入天竺的双耳,一双眸子染着薄薄雾气,透着淡淡的琥珀色,被风撩起的发丝摇摆着。
天竺几乎看的入了迷,呆呆的。
“天竺,”后方的呼喊声将她的思绪扯了回来,天竺应声。
唐意萍身着烟绿薄纱裙,腰间缠着流苏穗子,步步摇曳,清冷的气质杂糅其中,铺面而来的是无比的亲和。
鸢尾与之点头,以她如今的目力视物十分轻松,自然能够看到唐意萍面上的笑意。
天竺就是个见色眼开的,看见自家师姐出现又扑向唐意萍怀抱里。
漂浮的云层又悄然移开,露出一大片的日光,照在众人白玉似的面庞之上。
若是瞧仔细了,还可以看见面庞上的细细绒毛。
鸢尾点头告辞,她实在应付不了活泼的天竺师妹,但唐意萍倒是温婉可亲。
鸢尾抿着嘴唇笑,与她二人交谈感觉真好。
这是她第一次同除了无邪,师尊以外的宗门里的弟子交谈。
这是一种活在现世的脚踏实地的充沛感,鸢尾心跳的极快。
天竺跃上唐意萍的灵剑向生,紧紧贴着后者咬耳朵。
“师姐,你下次能不能救救我啊,天竺以后定不会缺勤了!”天竺呼出的气息在唐意萍的耳边流转。
唐意萍笑着躲开,任由天竺牵着她的衣摆,“无规矩不成方圆,你自己做好了我就是想挑错都没办法。”
天竺耷拉着头靠在唐意萍后肩,右手唤出佩剑金饵比划着,后者瞥见天竺的动作黯然失笑。
御剑速度极快,狂风呼啸。
天竺想起了什么:“师姐!鸢尾师姐已经金丹了,她今日来领罚与传闻不太一样诶?”
这风实在烈,唐意萍捏诀竖起屏障,抽空回答:“传闻不可尽信。”
“鸢尾师姐生的美,性格也不像大家传的那般孤傲不近人情......”
天竺絮絮叨叨,风还在继续吹。
鸢尾今日心情极好,她本打算回青峰小院,行至半道换了个地方。
后山,密林处。
鸢尾收了斩念,飞身入林间,无邪现了身,一团黑雾团在鸢尾身下托着她。
后山是鸢尾的实质情感寄托,宗门里的流言蜚语经常搞得她一身腥,有时鸢尾就会来后山躲一躲,与无邪一起冷静片刻。
但她此刻心境全然不同,此刻是轻盈的充满欣喜的。
“无邪!”鸢尾转过身与无邪面对着,姑且算无邪有脸吧。
无邪这团雾气充当了太多角色,他凑近鸢尾穿过后者的手臂虚虚的环抱着,承接着鸢尾的喜悦,同她共舞。
鸢尾仰面看着天空,树叶之上的烈阳被削弱,夏风掠过叶片飒飒作响,倒映在鸢尾眼中的却是满满的黑雾。
今日天竺的搭话是不是代表后日的同门可以如此对她呢,那她......
那她是否也可以拥有除了无邪以外的其他朋友了?
这是极具意义的一天。
无邪洞察到了她的想法,烟雾成了流胶质的实体,拍了拍鸢尾的脸。
【清醒一点。】
鸢尾扫开文字,继续飞跃,穿梭于林间。
在后山疯玩的鸢尾回到青峰时,已然傍晚。
漫天的晚霞在鸢尾背后扩大,她回来之前去杂役堂去了木材打算自己整修小院的破损,莫名的鸢尾今日不想用术法,她伴着霞光修补着空缺。
无邪不知道跑哪去了,鸢尾也没太关注。
烟橘混合着纱青,身后的晚霞像是一块染布一般,四处染着天然染料,默默的晕染开来,一片一片,一块一块。
飞鸟归山,仙鹤成群。
缭绕的云雾有纠缠着山峰,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白日里招摇的太阳此时消失云间,蛰伏着等待下一个黎明。
鸢尾白皙的双手蹭上木材的灰尘,粉嫩的指腹在摩擦之中变得通红,像是天边的晚霞。
好在她动作迅速,几炷香的时间便修缮完成。
她退后几步,看着小院的样貌,鸢尾眯着眼睛点点头,显然十分满意。
果然,只要不修炼,干啥都快乐。
小院在余晖的笼罩下温馨舒适,篱笆旁的野花藏匿在杂草中,微微露出些头,三三两两,娇俏软糯。
鸢尾越看心情越好,收拾东西速度快了不少。
夜幕彻底降临,无邪却没有混着黑夜一同回来,鸢尾等了等,想着往日无邪也常常消失不见,便放下心入定打坐。
暗红色的灵力在鸢尾的经脉里游走,一寸一寸拓宽经脉的宽度,以此来容纳更多的灵力。
与此同时的后山。
月光下,林中的阵法开始运作,黑色的烟雾从阵法下黑土壤渗出,混合着冷白的月光,幽深静谧。
渐渐的,烟雾凝聚,似咀嚼一般蠕动着,缓缓的,成了流胶状。
片刻,阵法中央的胶状竟是出现一个身着黑袍的高大男人。
瞬间,肆意掠夺的黑雾被男人纳入体内,转而男人消失,一切恢复原貌。
几根来自黑色飞鸟的羽毛飘在半空,而飞鸟则砸落在黑土之上。
静谧的夜笼罩着孤独的青峰,脚步碾压在泥土上的厚重沉闷声像是被放大数倍,衣摆轻抚地面,落叶被轻柔的抚摸拖动。
被掠过的土壤之下,缓慢的升起缕缕黑雾,似捕猎的毒蛇一般爬出,蠕动着。
跟随着前方的拖动声。
鸢尾习惯在黑夜修行,四周安静的氛围让她集中,在一方床榻之上盘坐着感受灵力在经脉流动的速度,体会灵力带给自己的变化。
内视丹田的动态,看着微红的一颗内丹悬浮着,鸢尾心中无比的安心。
鸢尾的极高天赋在宗门小有传闻,却无人知晓她只有半段灵根。
当年家中被灭门,鸢尾被缩在柜子里,吓到几乎昏迷,唐清德赶在最后将她救了出来,后拜入宗门才知晓自己虽是上等灵根。
却只有半截。
但这并不影响鸢尾逆天修炼速度。
鸢尾睁眼,回忆到此处,之前被压抑的情绪此时竟然翻涌了出来。
夜里,果然是忆往日的好光景。
她心乱了,灵力有些乱窜。
鸢尾的思绪发散,她一直都回忆不起来那时贼人的长相,一腔愤恨想找人宣泄,但贼人都被师尊所解决。
多年独活的愧疚感,对仇人无法宣泄的恨意如同溃败的堤坝一般放出了汹涌的河水。
鸢尾下了榻,立在黑暗里。
她今夜实在想的太多了,鸢尾推门走出院子平息内心的波涛汹涌。
月初,一弯弦月,月光淡淡。
鸢尾踱步至石凳旁,撩开烟粉襦裙坐下,散开的齐腰黑发如瀑布一般。
她心慌,没由来的心慌。
院子里夜风光顾,柔顺的秀发随着风飞舞,鸢尾四处张望着。
“无邪?”鸢尾轻声呼唤,有风拂面时的触感就像无邪来了。
无人应答。
没有无邪,只是风而已。
鸢尾伸手扶额,她到底怎么了,明明白日里没有这般情绪,为何到了夜里这些情绪如此浓厚。
看来这藏书阁必去不可了。
鸢尾心想自己定是患上脑疾了......
她乘着夜风闭眼趴在石桌上,冰冷的触感让鸢尾瑟缩了一下。
鸢尾里不受控制的想那日的画面,血红的天与漆黑柜子里的画面不断拉扯,双亲的哭喊在耳边环绕,她好像感受到了自己背脊处的灵根被挖出的撕裂痛感。
温热的血液顺着背脊留下,挖出灵根那人双手染血痴狂的笑着,鸢尾却看不清他的脸。
画面又一次变幻,黑雾包裹着她,鸢尾笑着与无邪玩闹,突然,黑雾钻进鸢尾的七窍,疯狂流动着。
鸢尾的双瞳满是黑雾,她看不清前方却看得清自己的遭遇。
小院里,石桌上。
鸢尾紧闭着双眼,额头上满是汗水,碎发黏腻的贴在鬓边。
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
黑雾中央的高大男人站在石桌旁,顺着薄薄的月光混着森冷的雾气环绕着鸢尾。
男人的身躯将月光拦下,更漆黑的阴影处鸢尾眉头舒展下来。
一股股雾气将鸢尾凌乱的发丝捋好,别在耳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