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云消散,留下两道人影,以及一把斩念。
后半夜的月彻底显现出来,白茫茫的光波套在二人周身,白绒绒的一圈,柔和舒适。
当然,如果忽略掉这冰冷冷的气氛的话。
不失为一幅良辰美景。
鸢尾双手环抱在胸前,卷曲的长发窝在肩颈处,有些尖锐的发尖戳到她白皙的脖颈,鸢尾侧头躲避,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人。
无邪斟酌着开口,悠悠的飘到鸢尾身边,姿态随意,歪歪斜斜不正经。
“这就是我的身体,我的,”他绕到鸢尾身后张开臂膀,任由属于自己的气息肆意流淌在二人之间,“无邪的。”
“我还没有饥不择食到用其他傻逼的身体,”他又绕回鸢尾的面前,低头看着她的眼睛,邪笑着继续说话,“况且,这世间有我这么完美好看又强大的躯体吗。”
接着,露出一个强大的笑容。
鸢尾扶额闭了闭眼睛,如果说刚才一连串的问题是对面前这个无邪有怀疑的情绪的话,通过男人这一出言论,她无比确信这就是无邪。
又见又欠,还臭屁,做烟雾时就这般,化成人依旧这般。
放心过后又有些担心,这么大一坨活人凭空出现,在宗门这可是死罪啊。
鸢尾御剑把无邪拉到剑身上立着,水红与黑金交织缠绕着,层云又聚集起来,轻轻掠过剑身,抚过交织的色彩。
无邪如黑夜一般深厚的眼眸盯着鸢尾的发顶,他高大,鸢尾站在前者身前,平日里纤细高挑的身姿此时倒显得娇小起来。
迎着夜风,鸢尾衣袂飘飘,“你现在不要随意走动,”她转头看无邪,“你不是宗门里的人,以前只是黑雾还好,如今成了人倘若被别人发现,你我都得死。”
“唔......”无邪点点头,伸出修长的指节戳了戳鸢尾的发顶,“这为什么没有头发?”
眼神清澈,真心发问。
鸢尾:!
鸢尾不说话,冷笑一声推开无邪,加速御剑光速前进,只留下斩念的尾气喷了无邪一脸。
无邪抬手抚开剑气,跟着鸢尾的方向飞去,脸上没有半点不喜,反而笑得灿烂。
很难让人不信这是故意的。
两人折腾到后半夜,鸢尾执意让无邪让院子的石椅上坐一晚上,要不然就去山下的落云镇找家客栈,无邪抗议,说自己没钱。
鸢尾从虚空抓了一把灵石丢给无邪,表示现在有了你可以走了。
无邪小心接住亮闪闪的灵石,白皙且骨节分明的大手包裹着几颗灵石颠了颠,低头看着石头神色不清。
片刻,大踏步走向院门前立着的鸢尾。
气势汹汹,黑袍被风带起,气流翻飞。
鸢尾不明所以,直楞楞的看着来人,莫非是想打她?
无邪定住脚步,弯腰,低头。
圆润的头颅摆在鸢尾面前,富有光泽感的发丝排列着,低沉的声音传来:“我的也没有。”
鸢尾紧紧搅着的手指被无邪掰开,塞进几块灵石,后者做完这一切抬头开口:“给多了,这块够了。”
他拿着一块灵石晃了晃,棱角分明的石头在月光下折射着光线,光线在鸢尾的眼眸里跳动。
“走了。”无邪站起身子转身离开,属于无邪的清冽气息正在抽离,月光的冷清重新占据。
一只嫩白的柔荑扯住墨色衣袍,无邪低头展开笑容。
“不要就都不要了,剩下的也给我。”
笑容凝固,关门声响起。
......
曦光重新降临青峰,仙鹤又飘了起来,飞鸟紧随其后,云层堆积在山顶向下流动。
小院外的野花一簇一簇的,露水点缀着。
石椅上的人单手撑着脑袋,双眼紧闭,高挺的鼻梁,鼻梁处微微凸起,薄唇微红,唇中的圆珠并不突出,但配合翘起的嘴角,倒显得有些魅惑。
像只狐狸精,漂亮勾人。
鸢尾从门缝偷偷看着,瘪嘴扉腹,可惜嘴贱。
她一把推开院门,将院中人惊醒,鸢尾今日将头发束起,暗红发冠,青鸟纹饰,额边绒毛细细碎碎的。
无邪姿势不变,眼皮抬起,一双上挑丹凤眼蒙着雾气,水光潋滟的。
院里的青石板是无邪帮着铺设的,歪歪斜斜的跟无邪一样,鸢尾踩着石板走向后者,嘱咐了一句:“别乱跑。”
然后,御剑转身离开。
无邪在鸢尾心中就是一团不会术法的黑雾,即使现在成了人估计术法也不熟练,而且根据她对无邪的了解,就算后者会一些术法,也只能是些吓唬人的小玩意。
毕竟这几年无邪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吓唬她了,除此之外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了。
如果被执法堂的弟子发现了他,肯定毫无抵抗之力,到时候她自己也救不了无邪,两人只有一起被抹杀在这世间。
况且无邪来历不明,只知道从后山来,怎么来的,从哪来的,全部不知道。
但鸢尾向来对无邪的存在适应的极好,仿佛她的身边本就该有这号人一般。
思来想去,鸢尾还是不放心这空有外表的废物美人。
鸢尾重新出现在小院的半空,无邪挑眉,然后整个小院被阵法包裹,前者背对日光,看不清神色,削瘦的身影逐渐淡去。
在无邪的眼前,出现一排用灵力拼凑的字体,暗红的字体还在漏气,显然施法者不够熟练。
【不要乱跑!】
无邪抬手捂住双眼,肩膀抖动着。
院子里的黑影冷静了一会儿,站起来走动着,触及到阵法边缘时,金色光圈会微微颤动,无邪修长的食指戳向光圈,一下一下的,被撑开的光圈向外凹着。
直至破开,铜钱一般的圆洞。
无邪收回手,退后两步,向四周张望着,继而直接走出光圈,撕开虚空踏入。
不过眨眼之间,黑影便消失在原地。
山顶的云层里多了个黑影,下降的云海加速流动,给来人腾出位置,滑翔的仙鹤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嘎嘎叫着。
来人竖起食指抵在唇上,仙鹤莫名失声,在原地扑腾翻滚。
无邪昂着头颅,眼神淡漠,面对着鸢尾时的笑意也消失殆尽。
他漠然的俯瞰整个隐天宗,深邃幽暗的眼眸仿佛要将宗门吸进眸子里。
虚空再一次被撕裂,无邪抬脚跨入,留下仙鹤独自扑腾,弄得一地鹤毛。
练武场人满为患,鸢尾再一次站到角落,她心中装着事,挥剑时有些漫不经心,也不知道无邪有没有好好待在院子里。
应该不会化成烟雾溜出去吧,烟雾还好,主要是别是人形态。
在苏天明闭关的洞府转悠且并未惊动其本人的无邪皱了皱眉,前者端坐着打坐。
无邪抬手在半空一挥,瞬间出现一面水镜一般的物件。
其中装的是,鸢尾。
抬手挥剑,曲肘收剑,腰身转动,容臭摇晃,如上动作鸢尾一直重复,无邪便一直看着。
末了,无邪随意拂开水镜。
苏天明依旧端坐,无邪站着看了一会儿后离去。
无邪有些无趣,双手背在身后踏入虚空。
.
隐天宗,正厅。
光滑的玉石地板被术法打扫的锃亮,三两杂役弟子拿着抹布仔细擦拭着银黑门框,旭日高照,刺眼的光芒穿过窗棱格铺设在反光的地面,射线蕴含着强烈的光波,将来人的眼睛晃得疼。
大厅正中央立着玉石碑,无字。
却是高大无比,若是来人观看定要仰头瞻望,碑体刻着繁复的花纹,祥云打底,鸟兽穿梭,仙人傲立,细细数来,仙人竟不下百位。
八根石柱分立在大殿两方,那石柱极其粗壮,恐怕四名壮年男子也未必能将其环抱,石柱脚下盘旋着蛟龙,缠绕攀附缓缓向上,大厅吊顶极高,恢弘的气势海纳百川。
玉石碑下站着几位长老,妙手仙人易旬安,雷公隋长庆,德安剑仙周德清,逍遥仙慕呈鹏以及琉璃真人青璃安,。
一水儿的白袍,一贯的岸然。
易旬安一幅白毛老儿的面貌,抬手捋着白须,颧骨悠着一抹红;周德清背手而立,清风徐徐,神色淡漠,二人看着面前的师兄弟讨论着。
偶尔回答一句,或是点点头。
这是隐天宗的传统惯例,一年两会,以弟子为中心,从弟子中来到弟子中去,凡是长老均要出席。
今年苏天明正逢闭关,因故缺席。
殿外的日头渐烈,愈发刺激的光线将地板显得更加刺亮,灿黄的光线充满整个大厅,空中的灰尘漂浮洒落。
一身玄黑的无邪双手端在腰腹处,耷拉的眼皮盖住水亮的黑瞳,他无意识的打了个呵欠,在大厅内漫无目的的闲逛。
几个长老的交谈声断断续续,无邪走到石柱子旁,低头看了一会儿盘旋的蛟龙,收回眼神一挥手给自己变了一条黑龙盘旋在身侧。
黑龙样貌凶悍,两只棱角分明透露着凶气的龙角傲立着,黄金瞳熠熠生辉,五爪尖利,闪着凶光,黑曜鳞片坚硬无比。
明明只是无邪随手捏出来的小玩意儿,却比那工匠精心雕刻的蛟龙生动百倍不止。
黑龙将头搁在无邪颅顶,龙身绕着他高大的身躯,黑龙的两根长须被无邪挽成蝴蝶结放在龙鼻子上。
莫名滑稽。
五位长老还在继续,无邪嘭一声化作黑雾消失在原地,不过瞬息出现在无人一旁。
黑龙看着位置变了,抬头望了望又低下去。
无邪向后一坐,一把檀木椅子出现,他扯出黑龙的尾巴,坐着把玩。
“师兄,招收弟子这个事此次定要有新意!”逍遥仙慕呈鹏爽朗开口,青年人的模样,笑弯了眼。
“可。”青璃安简短答道,冷艳美人,眼角几条细纹并未减少貌美,反而平添了几分岁月带来的韵味。
“师弟有何想法?”隋长庆跨着一张脸问,语气却是雀跃的,没办法,外勤部实在是太忙了,路过的狗都得被拉过去帮忙,忙多了谁脸色能好。
“是这样的......”
几人从头到尾都没看见无邪的存在,自顾自的商讨,无邪靠着黑龙看着眼前的人。
他抬手撕裂虚空,消失在原地,空留一处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