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门前分别时,司念把写好的剧本给了他,并嘱咐,一定好好熟悉剧本。
幸好,哑剧不用记台词,但这更考验人的演技,如果你演的不伦不类,肢体表情表达不出来的话,那这个故事将会变成事故。
司念在网上购买的服饰回来了,还有假发,他把锦瑜的衣服用衣架挂起来,比划了长短,觉得应该没问题,然后取下来拿去清洗。
刚把衣服晾好,锦瑜的消息来了。
锦鲤:剧本我看完了,我觉得……党爷很符合这个角色。
落日里:……
落日里:你要反悔。
锦瑜双脚搭在课桌上,背看着椅子生无可恋的把那几页纸翻过来翻过去,这么复杂的男主,他怎么演,他适合演那个火车。
但,既然答应了,再反悔是不是不男人,于是他回复:什么叫反悔,我是这种言而无信的人吗?
司念秒回:你不是,所以,我们先排练。
锦鲤:……
锦鲤:在哪排练,礼堂?
司念早就想好了:楼顶,那里没人。
锦鲤:行,明天再去。
司念说可以,放下手机,窝在沙发上看着司冉的遗像,看了一会,起身,走到妈妈遗像前,抽走只剩屁股的香,从旁边柜子拿了新的三根香,点燃,吹灭明火,插进香炉里,一系列的动作熟练的仿佛做了千百遍,也的确做了千百遍,她抚上照片中那张温柔好看的脸,心里轻声说:妈妈,我现在过的很好,我遇到了一个很喜欢的男孩,但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他很优秀,非常优秀,所以,我也要变得很优秀,妈妈,你在那边过的好吗?妈妈,我很想你。
深夜的小区很安静,偶有一两户还开着灯,司念拉上窗帘,彻底将外界隔离开来,她最后看了一遍她与锦瑜的聊天记录,安然入睡。
排练正式开始,楼顶没灯,司念拿了一盏充好电的台灯,锦瑜趴在护栏上向下俯瞰,吸了几口冷空气,问她:“从哪开始。”
因为锦瑜的手语学的皮毛,沟通起来还是得靠司念打字,为了不浪费时间,司念把剧本的情景编了序号,并怎么个走位,都写的清楚明白,甚至还根据礼堂的方位,观众席的角度画出了完整的路线。
锦瑜佩服的给她点赞,并夸她:“你很有当导演的潜力。”
司念接受了他的夸赞,拉着他排练第一分镜,因为所有台词只是在剧本上出现,但人在表演时不仅要记得男女主此时发生了什么,做了什么,还要用肢体表达出来,对于他们这种非专业人士,也没有专业人士指导的情况下,是很难完成的。
但好在锦瑜悟性高,很配合,夜已经很晚了,温度又低,司念收了台灯跟锦瑜下楼,走了一半,台灯终于熬不住灭了,周围瞬间漆黑一片。
“没电了。”
司念按了几下开关,点头,又想到黑暗中他看不见,于是打开手机手电筒,噫!好巧,手机电量低,不支持手电筒。
锦瑜没拿手机,使劲嗯啊了两声,不得不承认,这破小区,没有声控灯。
他们适应了一会黑暗,觉得眼前能模糊视物了,才慢慢下楼梯,两人的肩膀时不时碰在一起,手背挨着手背,传达着彼此的温度,让两人心中升起异样的感觉,是心动,是害羞,也是黑夜中秘而不宣的少年心事。
门前分别时,锦瑜突然问:“这个故事是一部电影吗?”
司念点头,锦瑜说知道了,等她关好门,才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这么冷的天,他怎么感觉浑身冒汗呢。
李芳不知道是做什么工作的,早出晚归,还有夜班,司念几乎很少碰到,这天,司念吃完饭下楼扔垃圾,在楼梯角遇到了李芳,司念礼貌的站在一旁等李芳先过。
搁着往常,李芳会无视她直接走了,可今天李芳却站在她面前,从头到尾的打量了一翻,然后冷着一张脸说:“锦瑜说你最近在找他排一个节目。”
司念点头,她手机没拿,不知道怎么给李芳解释,只能干站着。
她语气更冷了:“锦瑜要准备竞赛,他要进省赛、国赛的,锦瑜善良,不在乎你是什么人,但你别没分没寸的粘上他就撕不下来了,那什么破节目我给他说了,不准在上边浪费时间,你也少找他,他和谁做同桌这个我管不着,但你别打扰他学习。”
李芳这几句话说的太过难听,但她却没法反驳,她是锦瑜的妈妈,她尊重,可现实就是,她身上永远都会贴着小三女儿这个标签,被身边人指指点点,而跟她走太近的人,会被说,你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人也不怎么样,就算那个人再优秀。
李芳说完就走了,踩着五公分高跟鞋咚咚咚的上楼,司念脊背挺直的立在那里等高跟鞋的声音消失才下楼扔垃圾,扔完垃圾又去小区超市买了几颗棒棒糖,超市老板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见到是她,指着角落里的一堆生活用品说:“这是社区给你发的生活补贴,你提回去吧。”
司念鞠躬道谢,老板对这个姑娘印象不错,乖乖巧巧的,就是父母造孽,苦了孩子。
老板帮他提到单元门门口:“你自己能行吗?”
司念点头,老板说:“行,你自己慢点,这里面有鸡蛋,你先把鸡蛋拿上去,别碎了。”
司念再次致谢,她左手提着鸡蛋,右手提着奶,小心的避过行人上楼,来回跑了三次,才把东西搬完,她是孤儿,领着孤儿的津贴,社区会每月给她发放一次生活用品,她很感激这个政策。
体力劳动了一次的司念,心里反而没那么烦躁了,她现在本就一个人,还能再失去什么呢,无非是把仅有的再失去一次,但,只要那个人还愿意给,她永远都会在。
司念把蔬菜整齐的放在冰箱里,突然响起咚咚的敲门声,她以为是敏姐来了,于是跑着去开门。
看到来人,司念心里咯噔一下,那一刻甚至想好了如果他说,对不起,我不能陪你一起表演节目了,她一定会笑着说没关系。
“愣着干嘛,去排练呀。”锦瑜点她额头“傻了吧唧的。”
司念嘿嘿的笑,配上她那一头蘑菇头,真像个傻子。
“……”
司念比划着:等一下,马上。
她匆匆的跑去把剩余食材放好,门没有关,锦瑜跟着走进去,这是他第一次踏入这个房子,小时候李芳不让他进去,觉得杀过人的屋子晦气,长大后,觉得一个男生进独居女孩屋子影响不好,以至于这么多年,他从未踏入过半步。
屋里很冷,他慢慢挪动步子,打量周围,还没来得及看到什么,就被柜子上一张照片吸引,很明显那是一张遗像,照片中的女子笑容温柔,年轻美丽,眼睛跟司念很像,干净明亮。
这一刻,他想象不出来,这么漂亮温柔的女子会当别人的小三,至少那双清澈的眼睛看起来实在不像。
司念不知何时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也许是从锦瑜刚进屋的时候,她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看自己的母亲。
香炉里是三根燃尽的香,他转头看司念,司念也在看他,眼里有他读不懂的情绪。
他想点根香拜一拜,但门口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他一跳:“锦瑜,你在干什么?”
李芳很生气,压制不住怒气的朝锦瑜吼:“给我滚出来。”
锦瑜生怕李芳说出什么话伤害到司念,于是赶紧走出去推李芳回屋:“妈,你干什么,我就是来向司念请教几个问题。”
“你有什么问题需要问她,又想浪费时间去弄那个什么破节目是吧,我给你班主任说……”
“妈,”锦瑜心力交瘁,“回去再说好不好。”
李芳愣了一下,住了嘴,她好像被自己这副泼妇模样惊到了,也好像被儿子的疲惫与恳求吓到了,她像提线木偶一样被锦瑜推回屋里,然后没了动静。
周遭又安静下来,司念关上门,走到司冉遗像前,她用手捂住司冉的眼睛,眼神空洞的不知在那站了多久。
冬夜漫长,司念躺在床上反反复复的编辑着一句话,删了又编,编了又删,那句话是:其实我一个人也能完成的,你好好准备省考的比赛。
其实是,算了吧,她不想让那个阳光灿烂的男孩为难。
微信没发出去,倒是有信息先进来了。
锦鲤:今天对不起啊,我妈妈她最近跟我爸吵架了,心情不太好,有些口不择言,你别放在心上,我替她向你道歉。
锦鲤:真的很对不起,你放心,我一定准时参加节目,不会缺席的。
锦鲤:你别生气好不好嘛。
锦鲤:明天我给你做早餐啊。
司念又难过又想笑,你看那个男孩怎么那么好。
落日里:好。
锦鲤:“……哪句话的好!!”
落日里:哪句话都是。
锦鲤:行,明天早餐我准备。
司念抱着期待入睡了,第二天一早,司念早早的等在锦瑜门口,她怕撞见李芳,想着要不要下楼去等,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刚迈出一步,李芳开门了,司念出于礼貌只能停在那里。
李芳看见她跟没看见一样无视她下了搂,司念眨巴了下眼睛,耐心的等锦瑜上学。
锦瑜说到做到,真的做了早点,两个水煮蛋,两瓶奶,外加两个三明治。
“怎么样,样子看起来不错吧。”锦瑜可骄傲的说。
司念:……
她想问哪一样需要他亲自做,是用水煮鸡蛋呢,还是热三明治,好像也需要他亲自动手,司念被自己的逻辑绕的哑口无言,只能竖起大拇指,给他点赞。
锦瑜开心了,又变回那个自信,阳光,帅气的大男孩了。
还好,他还是这样。
司念比划:那以后都你做。
“……”锦瑜假笑,无辜的表示自己看不懂,司念要掏手机,锦瑜指着公交车:“快快快,公交车来了,好多人,快上。”
司念无声的笑着,跑着跟上他的步伐,她喜欢这样的清晨,一切都是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