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下了一夜,司念早上上学经过小区时,看到了路灯下一个可爱的雪人,司念轻轻的笑了,她走过去,抚摸雪人的脸蛋,鼻子,最后抱住雪人,眼里酸涩发红,心里问:你累不累,冷不冷啊。
腊月十八,司念把自己亲手做的一捧康乃馨干花包装好邮寄到岭县。
腊月二十,苏敏结婚,在岭县,司念凌晨五点给她发消息:敏姐,新婚快乐。
苏敏晚上才回复:谢谢念念,花收到了,很漂亮,好好照顾好自己,以后我可能很少回去了。
孤独是人生常态,她习惯了。
寒假来了,但他们没放,一直补课到腊月二十五,二十九那天,司念听到对面门开的声音,她从猫眼偷看,看到锦瑜提着菜和李芳准备进门。
直到对面门关上好久,司念才退回来,继续写作业。
年三十,司念看了会电视,给司冉点了香,拿起之前买的啤酒上了楼顶。
楼顶不知是谁放了一个双人坐椅,她走过去坐下,凳子凉的冰屁股。
楼下万家灯火,热闹非凡。
楼上昏暗沉寂,孤静凄冷。
一个地方,两方世界。
司念拉开拉环,猛的喝了一口,这是她第一次喝酒,觉得啤酒真苦,一点都不好喝。
她小口小口的喝着,眼里很平静,突然,一只手从背后抢走她的啤酒,咕咚几口喝完剩下的酒,然后把酒瓶使劲摔在地上。
“谁教你喝酒的。”锦瑜脸色阴沉,语气里有恼怒,也有担心。
司念就那么静静的仰头看他,少女的眼中有她一整个青春,而她的青春最近不开心,每天看起来很累,她不想他不开心,不想他过的很累,她想要回那个整天开心,阳光,没有烦恼的大男孩,只要他开心,她怎么着都成。
女孩眼里氲氤着雾气,水汽迷蒙,锦瑜知道她是喝醉了,他这个年过的一点都不好,等李芳睡着后,他就一直在门里转悠,想着要不要去看看司念,谁想司念拿着酒上了楼,他最终没压住内心怒火冲了上来。
他从小看到大的小姑娘,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
如今,看到她这副模样,心里心疼的一塌糊涂,他想问问胳膊还疼吗,那时候是不是很害怕,还想说,对不起,没有陪在你身边,保护好你。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揉了揉她头发。
久违的亲昵触碰,让司念瞬间落泪,锦瑜瞬间也慌了,他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眼泪,可越擦越多:“你,你别哭,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该______”
不该惹你哭,后面的字被淹没在唇齿中,司念吻了他,锦瑜僵住身子,一动不敢动,司念不知道怎么接吻,只知道贴着他的唇,男孩的唇冰冷柔软。
锦瑜尝到了泪水的咸湿,心里痛的发紧,他抬手想抱一抱这个让他心疼的姑娘,可最终克制的放下,他现在给不了她任何东西,给不了,那就放她高飞吧,别在让她拌在一个地方,在陈伤里出不去。
锦瑜狠心的推开她,平静的说:“司念,你喝醉了。”
是吗?我喝醉了,司念看他眼中清醒而冷静,好吧,就当她喝醉了,她擦掉眼泪,起身,脚步踉跄的离开。
锦瑜努力维持的表情一瞬间裂开,他终究是不放心追了上去。
黑暗中,司念歪歪扭扭的下楼,锦瑜看的心惊胆颤,他快步追上去,一把横腰抱起,司念顺势搂住他脖子,很想问一句:锦瑜,你明明在乎我,可你却要推开我,为什么。
锦瑜一路无言的紧紧的抱着她下楼,时间在这一刻总是过的很快,司念没锁门,锦瑜便直接推开门进去,怀里的女孩似乎是睡着了,于是他直接抱着司念进了卧室,动作轻柔的放在床上,替她脱了鞋和外套,再盖好被子,他打开台灯,温暖的灯光照亮整个房间,女孩的眼角还残留泪痕,锦瑜轻柔的替她擦掉,沉默的看了一会,最后轻声说:“念念,新年快乐。”
卧室门被关上,司念睁开眼睛,对着房门在心里说:新年快乐。
那晚的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再无人提起,消失了好久的李芳最近好像一直在家,但也基本不出门。
而他们的关系也变得不咸不淡起来,只是司念不管接水还是上厕所,锦瑜都会拿着水杯一起去,晚上司念坐公交车时,回头,总能在身后看到锦瑜的身影。
高考倒计时一百天,司念把花了十几个通宵整理的笔记和有难度的错题集送给了锦瑜,并在第一页写道:朝朝辞暮,尔尔辞晚,碎碎念平安,生日快乐。
这句话是每年锦瑜生日时,她都会附上的祝福语。
倒计时三十天,韩武的短信来了,当初司念给韩武发了信息,说自己是司冉的女儿,冒犯打扰,能不能来找他了解一件事情。
韩武回复他在香港,回来时再通知你。
现在韩武回来了,在云市,坐火车得四个小时,司念提前订好了周六一早的火车票,早上去,顺利的话,还能赶上晚上的火车。
她没给锦瑜说,以他们现在的关系,也不知道怎么去开这个口,周六,她把防狼喷雾和一把在规定之内的小水果刀踹进口袋里,去了火车站。
因是淡季,火车站人不是很多,她排队在取票机取票。
“司念,你怎么在这?”背后突然有人喊她,语气里满是惊讶。
司念取好票递给江琛看。
“云市!!你去云市干嘛。”江琛背着一个大大的旅行包,一看不是旅游就是离家出走。
司念解释有点事。
江琛眼睛一转,“你等我会,等我啊。”他迅速的跑到卖票窗口买了一张去云市的火车票,然后拿着票跑回来。
“走,我陪你一起。”
司念心想,行吧,正好有个伴,两人检票上车,因不是同时段买的票,所以他们俩不在一个车厢,好在车厢很空,没几个人,江琛就过来跟司念坐一起。
司念问他:你去年的艺考成绩如何,今年几乎没在学校见到过你,你不好好准备文化课吗?
一听这个,江琛嘴角就打啦下来了,他无奈的叹口气说:“准考证被我妈撕了,她向学校请了假,让我在家学习考托福,还给我请了老师。”
说到这里,他望着窗外匆匆而过的风景,苦笑道:“我自己的人生,却从来没做过主。”
司念:所以你离家出走了。
“嗨,能离家到哪去,我又没有钱,只是家里太压抑了,想出去走走,正好就遇到你了。”
“不出意外的话,我要出国了,司念,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去国外,我就想做我喜欢做的事,我甚至求我妈,给我五年时间,如果我不能在娱乐圈立足,我就乖乖听他们安排。”
“可我妈说,人生有多少个五年时间给你浪费,我们家不是千万富翁,能送你出去上学已经是高支出了,再者,你有背景么,你有北京户口么,你这张脸放在娱乐圈,连垫底的都算不上。”
“屋里太压抑了,我就想出来透透气。”
司念也望着窗外,她不能感同身受,所以无法安慰。
车站中途停站了二十分钟,江琛去买了两根烤肠,回来不可置信的说:“你敢信,一根五块,我们横城也才一块啊。”
司念咬了一口,给出安慰的话:可能灰多点,所以卖的贵。
江琛:“……呵呵”
中午十一点半,云市到了,他们根据地址打了公交车,师傅问他们是本地人吗?司念点头,江琛也点头,说我家就住××小区,去找同学玩。
师傅说听口音不像啊。
江琛说师傅您真逗,普通话还能分出口音来,是我们普通话不够标准还是什么。
师傅讪讪的说我看你背这么大个包,以为是来旅游的。
江琛说我去找同学宿营的。
师傅说挺好挺好,现在的娃们条件真好,之后就不在说话了,到了地方,按照打表,司念抢先支付了五十五块钱。
江琛说:“好贵,还不如坐地铁。”
司念一个人肯定是要做地铁的,但是江琛还背着一个大包,天气又热,她不忍心。
沿着地址找到小区,有门禁,于是她给韩武发消息,韩武让她在楼底等着,自己马上下来。
等了有十分钟,韩武来了,司念以为是个中年壮硕的大叔,没想到是个气质温润长的还挺好看的大叔。
韩武把他们带到一个清幽的咖啡馆,给他们点了甜点和牛奶。
司念喝着牛奶,心里很平静,她以前幻想过自己的父亲长什么样子,可当知道那不是自己父亲后,除了有点失望外,好像觉得理应如此。
韩武惊叹于司念的从容和平静,转念一想,小小年纪就经历了那场浩劫,这么多年应该是在流言蜚语中长大,心里早该有了承受千百倍的压力的能力,那这些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韩武也不拐弯,慢慢说道:“我和你妈妈相识算是一个偶然,十七年前,我去横城分公司出差,路过卫生间时,看到你妈妈吐的昏天黑地,于是我就上前问,女士,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她说不用,晚上聚餐时,领导让她陪酒,她推脱不过,喝了几杯,又去卫生间吐了。那时我猜测你妈妈应该是怀孕不想让公司知道。”
韩武说话慢条斯理的,像讲一个故事娓娓道来:“第二天领导让她陪我去工地上巡视检查,路太颠簸,她出血了,我把她送到医院,好在没太大问题,她求我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我说正常结婚生子,公司不会辞退你的,司冉说她没结婚。”
司念指甲死死的扣着水杯,等他接着说。
“我就说,那赶紧结,司冉犹豫了良久,才说我没有男朋友,未婚先孕。我当时很惊讶,那个年代没有男朋友,还未婚先孕是多严重的一件事,我问她为什么不打掉,她说这世上她没亲人了,这个孩子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她舍不得。”
“那几天我屋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我就提议,我们协议结婚吧,你给孩子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我完成家里人的心愿,一年后,我们离婚,作为补偿,我送你一套房。”
江琛不理解:“你条件这么好,为什么要选择跟司冉阿姨结婚,我不是说司冉阿姨不好啊,就是不懂你为什么这么选。”
韩武笑了笑,眼角的褶皱让人看出岁月的痕迹:“因为我家人寻死觅活的希望我找个女人结婚。”
江琛没反应过来,但司念懂了,原来如此。
韩武没太多解释,继续道:“之后我们迅速的办理手续,结婚了,后来你妈妈可能把我当朋友了,才给我说了她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