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我摸着鼓起一大团的肚子,非常愉快地打了个嗝儿。
被美食治愈人心什么的,这大概是久违的能够尽情放松的事情了。
我望了望坐在对面已经捂着肚子趴在桌面上的鹤蝶,还有正用折扇轻敲他脑壳说着辛苦了噢这句话的九井一,突然反应过来原来还有这么一大堆烂摊子——我们点了全部的饭菜和甜点,可是我们真正吃进肚里的却只有不到十分之一。
周围那几桌摆放着的美食还在冒热气,压根动都没动过……最恐怖的是服务员又端着新做好的菜肴走了进来。
佐野万次郎的声音自我头顶响起:“结账吧。”
那几个服务员愣了愣,随即了然地放下盘子,来到了我们的桌边。
“哦呀,Boss吃饱了吗。”九井一喝了一口绿茶,语气悠悠地言语:“给鹤蝶个机会嘛,说不定他真的能把这一整桌都给干完呢。”
“可可你……”鹤蝶这副有气无力地连胃药都吃不下去的模样真是令人心疼。
佐野万次郎没有说话,只是牵住了我的手要带着我起身离开。
见状,九井一耸了耸肩膀,随手拿出一张支票递给服务员。
可在这时,我扯了扯佐野万次郎的衣角。
他真的停住了脚步,低头朝我看来。
我鼓起勇气对他说道:“这样很浪费的吧?我们点了那么多,却根本没有吃完。”
他微微歪头,似乎有点困惑。
有点可爱,不过这不是你点了那么多餐还当做没事人一般不解决完的理由。
九井一也听到了我的话,意味深长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山珍海馐只要品尝过就行了呀。”
服务员们连连称是,可能因为这个冤大头说了山珍海馐这种高级夸奖词。
然后,老狐狸笑意满满地话锋一转:“该不会我们的小小姐是想把剩下的全部打包带回去吧?”
不是?这家伙怎么也改用小小姐称呼我了?
虽然心里如此嘀咕,但我依然望着还在等待着我的佐野万次郎,握紧了他好不容易变得温热起来的手,即便这令我感觉我正在触碰一具骷髅。
彻底堕入黑暗之后的他日渐消瘦精神萎靡不振,跟行尸走肉没有什么区别。
自暴自弃的他看起来真的很令人不爽。
“确实很浪费呀,这样对谁来说都是不好的吧?”我故作天真地也歪了歪头,用仿佛刚学会要尊重辛苦种粮农民伯伯的小学生态度面对他,“莉莉安有个好主意,要不把那些我们没动过的饭菜打包起来,全部送给福利院吧!”
“姐姐以前说过这世界上的很多人都活得很辛苦,所以我们要学会互帮互助共创和谐家园!”
出现了,经典慈善业献爱心!
这可并不算是突发奇想。
但讲实话,我都有点被我的矫情给感动到了。
听到福利院这个十分久远的存在,那边已经起身的鹤蝶好像怔了怔,目光向我投射而来。
小鹤是想到了什么吗?
最后,在九井一带着促狭意味的轻笑声中,佐野万次郎撇过目光不再看我。
“嗯。”可他答应了我,还像我刚刚那样握紧了我的手。
再重申一遍,他真的我哭死。
上回我当着他的面修改了梵天黑恶企划之事也是如此。
离开餐厅之前,我忽然想解小手,便跟他们说了一声独自来到了卫生间女厕。
不知为何,明明外面的灯光非常明亮,这里面却显得有点阴暗。不过清洁空气的馨香倒是没有什么异常,我稍稍放松了紧惕。
于是很意外地,低头用洗手液和肥皂洗手的时候,我被不知道是哪个混蛋给用湿毛巾捂住了口鼻,直接整迷晕了。
那个混蛋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忍者吗?走路都没声音,还一直躲在女厕所等着逮我?
除了某些梵天大佬们外,我不记得我得罪过谁啊?更何况,我现在的身份可是麻生莉莉安,一个刚刚逃离麻生家宅束缚的谁也不知道的小孩子。
总之,当我从昏迷中醒来过后,我望着周围的一片阴暗,在透过几乎模糊不清的视线勉强辨认了这里是一处不知修在哪里的废弃公厕时,我绷不住了。
混蛋忍者绝对是厕所狂热爱好者。
我动了动身体,努力让自己不要因为双手双脚被铁链紧铐而心慌,毕竟我的上半身还被粗实的麻绳给死死地绑在了后面不知道有啥用的石柱上。
或许缠绕在石柱顶端的是电线?
灯泡要闪不闪的,应该还有点用处。
没有比这更加糟糕的了。我坐在满地恶心的污渍中,不仅洗手台上水龙头正在不停地放水,而且它们还在一直流下来,就好像排水的洞口被堵塞了一样。
可是这个空间,除了右上方看不清外面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的小窗口以外,四方到处都是封闭的。
隔间的门虽然打开,但里面堆满了臭气熏天的石块和垃圾。
怎么,还要让我玩密室逃脱是吗?
我几欲呕吐的声音隔着粘在我嘴巴上的胶布点点泄露。
难道是梵天的仇敌吗?因为偶然发现到了我的存在,所以打算杀了我或者拿我要挟梵天吗?
我心中终于采用了这个猜测。
不过这怎么可能呢?明明我对于梵天大佬们来说算不是上什么重要的存在,就算他们有时会纵容我的任性,可这只是建立于我是‘麻生莉莉’的可怜妹妹的基础上。
哪怕在宠溺包容,他们也只是把我当做宠物,把我当做摇尾乞怜的小狗,一直这样对待我。
如果真是因为要用我来向梵天索取什么的话,那一定非常可笑吧?我几乎已经看见了我和混蛋忍者的结局。
他们肯定不会救我的。
我没有令他们动摇的理由和价值。
这里太冷太恶心了,有虫子和老鼠,还有等不到尽头的痛苦。
我能够感觉到脏水在逐渐上涨,当我初醒的时候,它们就已经覆盖了我的脚背。
想要打喷嚏,可是嘴巴却被粘得密不透风,只能从鼻子出气,这让我的口腔和肺部都如同被火焰灼烧一样难受。
肚子也开始疼了。
随着眼睛半睁半眯地望着对面的废墟,我渐渐不再去想那些本就令我感到烦躁的事情,梵天、麻生和人生。
我大概会就这样死去吧,悄无声息地在这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失去生命,变成被幽怨和痛苦所纠缠折磨的鬼魂。
有幽蓝微弱的电流刺痛我的双脚,带着麻软感席卷至我全身。
在逐步失去意识之时,我迷乱不堪的大脑和眼前浮现出了那个笨蛋的身影。
是拥有奶黄色头发和黑色眼睛的,身为东京卍会总长的Mikey。
他在对我微笑,他在向我伸手。
仿佛在对已经失去求生意志的我说——跟我来吧,莉莉。
不,莉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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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里,几个男人围坐成一团,手里还拿着扑克牌。
有人凶神恶煞,有人温文尔雅。
“那群混蛋真的会来救这个臭小鬼吗?”首先出牌的那位发话道。
“谁知道呢?”另一位专心致志地思索着牌局,“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管那么多干嘛。”
“大不了那个孩子,就这么去跟她的父母团圆吧!”
第三位出牌的人笑出了声。
他是警方安插在狮鹫组的卧底。
正是新上任的警视厅厅长先生,策划了这次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