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的徐嘉落就像刚才一样,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胸口仿佛被挖了个洞,被风里吹来的黄沙灌满。
“我每天都在想,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明明是两个人的感情,可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难过呢,为什么你可以转身就爱上别的男人,许溪,这个问题要把我折磨疯了。”
许溪抬眼看他,“如果我告诉你,我也很难过,我为这场感情的无疾而终失眠了很多个夜晚,这样你会不会好受一点。”
徐嘉落低头轻笑了一声,神情分明是不相信。
“你看,我说了实话,你又不信。在你的心里我就是个见异思迁、水性杨花的女人,你已经给我定性了,这根刺永远都会扎在你的心里,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有安全感,所以啊我们注定了没法在一起。”
“可我……还是喜欢你,怎么办,你教教我,怎么忘记你?”
徐嘉落声音凄凉,透着一股破碎的无奈。
许溪上前,将他的左手心摊开,把玫瑰花取了出来。
“时间会帮助你忘记一切的,徐嘉落,你还年轻,有容貌、有家世、有朋友、有大好的未来,而我只是你漫长人生里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总有一天,这段记忆会模糊掉,你会爱上其他的人,到那时候,你就不会觉得痛了。”
“我在你的记忆里也会模糊掉吗?”
“会的。”
到了这一刻,徐嘉落才真的发觉他和许溪已经分手了。
分手,就意味着他们只是两个认识的陌生人,他们再也没有待在一起的理由。
“为什么你就不能只喜欢我一个人呢?”徐嘉落哽咽着问,眼角的泪打湿了睫毛,顺着脸颊滚落。
许溪有些无奈,到了这个时候,他依然觉得他们分手的原因是她喜欢上了别人。
“因为你太幼稚了,你给不了我想要的东西。”许溪索性说得绝一些,断了徐嘉落的念头。
“虽然你姓徐,可你什么也帮不了我,只会缠着我问我喜不喜欢你这种无聊的话,我真的很疲惫,像我这样的女人,要么图男人提供资源,要么图情绪价值,可这两样你都给不了我。”
徐嘉落紧闭嘴唇,定定地看着她,忽然开口道,“所以,柯宙能给你提供资源,林亦可以给你情绪价值,是吗?”
“是,所以我和他们都上过床。”许溪顺着他的话说。
徐嘉落点了点头,“那我呢,你当初为什么要招惹我?”
“因为你年轻啊,长得好看,家里还有钱,我就是抱着玩一玩的心态,家常菜吃惯了,偶尔尝尝路边的烧烤也不错嘛。”
许溪勾勾嘴角,故作烦恼,讥讽道,“早知道你这么玩不起,我就不去撩拨你了。”
徐嘉落抬手将许溪手上的玫瑰一把夺过来,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是我犯蠢,不过我犯的蠢就到此为止,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胸口不停发闷,直到透不过气,就像一柄柄重锤一下下地击打,尽管疼到四肢百骸发麻,他面上也没有表现出来。
喉咙间肿胀开来,充斥着腥甜,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离开这里,不要回头。
徐嘉落走了很久,许溪还留在原地。
她缓缓蹲下身,将那朵被摔在地上的玫瑰捡了起来。
他不要它了。
没关系,这样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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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门口放着好几个大大小小的礼品盒,许溪没有力气去打开。
她瘫倒在床上,脑子里像走马观花一样闪过很多片段。
但都没有意义。
林亦给她发消息:礼物看到了吗?
许溪敲打了几个字:嗯,很喜欢。
对话框久久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最后却只发来4个字:喜欢就好。
许溪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她起来洗了个澡,出门扔垃圾的时候又看到那几个礼物。
一个个打开,有她喜欢了很久的老歌专辑、她喜欢的电影明星签字的外文海报、她提过一次的限量手办、她从出道以来到现在的历次红毯造型的卡通泥人……
不该是简单4个字就能概括的。
许溪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糟糕透了。
收拾好行李,她拎着一个小箱子只身去了台省。
台省的气温比北城高,天气已经进入秋天,路旁的绿植依旧生意盎然。
拍摄现场比许溪设想的要专业,章鱼哥坐在摄像机前有模有样,和在工作室时懒懒散散的样子判若两人。
看到她,章鱼哥眼睛一亮,“喂,阿泽,你的女主角来啦!”
李子泽刚拍完一场打篮球的戏,浑身的汗,在水头龙前接了一捧水洒在脸上,随手掀起T恤下摆胡乱擦了下头脸。
他朝许溪这儿大步跑过来,发丝上的水珠随着他的起伏洒落在阳光中。
满满的青春荷尔蒙。
“你好,我叫李子泽,”他咧嘴笑着,露出一排白牙,嘴角的梨涡像两颗小珍珠。
这就是02年小男生的蓬勃朝气吗。
许溪握了握他的手,微微一笑,“你好,我是许溪。”
“我知道你,”他笑容明媚,“我阿妈很喜欢你,家里还有你的签名海报。”
“那……谢谢你阿妈喜欢。”
02年的小男生,自己出道的时候,他才上小学3年纪吧。
闲聊了几句,许溪心里的石头又落地一块,虽然有8年的代沟,但也不是那么难交流的嘛。
李子泽似乎和她想的中二叛逆期不大一样,年纪不大,心思却很细腻,半天戏下来,完成度很不错。
唯一可以挑剔的就是太多表情动作过于青涩,甚至好几个角度挡住了镜头。
但这份青涩未尝不是他的个人特点。
人总有长大的那天,总有青春不在的时候,不用太着急。
“《无法离开的秋天》第6场,第3镜,开拍!”
简希将算不出来的草稿纸揉成一团,烦躁地扔到柜台前的垃圾桶里。
动作不准,砸到进来的客户身上。
木门框上的风铃“叮叮当当”发出清脆的响声,刚吃完午饭,一般这时候这家偏僻的小书店是没几个人的。
“不好意思,”她低头道了一句歉。
男生个子很高,弯腰将地上的草稿纸捡起。
看了眼列出来的不等式,笑了笑,“根号3”。
“什么?”简希没听清。
男生走到柜台前,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习题册,“这道题的答案是根号3”。
像是一朵带着夏日橘子水气息的白云笼罩了她,近到她一抬头就能看到男生似笑非笑的小梨涡。
他胸前带着校徽,和她是一个中学的。
“要你多事”。
简希低声嘟囔了一句,非但不领情,还将习题册重重合上,走到书架旁去做整理。
书店是她不靠谱的小舅开的,一天到晚就知道去打牌钓鱼,店员工资都没钱开,简希只好答应周末来帮他看店。
她成绩不好,妈妈说让她在书店里刚好多看点书,提高一下国文课成绩。
那朵橘子云不知道是不是听不懂她话里的嫌弃,亦步亦趋跟在她旁边,她到哪个书架,他就跟到哪里。
“你要干嘛?”
简希停下动作,回头不耐烦地问他。
男生脸色微红,“我、我叫梁思安,1班的,我其实……”
门口的风铃声又响了起来,进来几个嘻嘻哈哈的小女生。
梁思安紧张地将悄悄从裤兜里掏出的粉色信笺又放了回去。
“老板,《盗墓笔记》的新书到了没有啊?”
“到啦,我拿给你。”
简希从梁思安身边挤过去。
等她忙完新书收银的事情,再回头,书店里已经没了那个男生的身影。
这好像不是她第一次见到梁思安了,脸怪熟悉的。
可能在学校里偶遇过吧,简希耸耸肩,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里,转头就忘了。
那之后,她再也没有见到过这个男生。
周六晚上,书店打烊,简希要去补习班上课。
她数学很差,妈妈舍不得花太多钱,打听到附近有个因病退休的数学老师,收费很便宜,连忙替她报了名。
数学老师也姓张,40来岁年纪,跛了一只脚,抬头纹很重,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凶神恶煞,但他对简希态度倒是很好,温声细语的,哪怕她半天做不出来题也从不凶她。
简希已经上了一个暑假的课,说不出来有没有提高,但是反正老师收费便宜,多学点总没坏处。
不知道是不是开学的原因,班里的同学一下少了三分之二,只剩下简希和其他4、5个同学。
今天讲的是数论,简希看到数字就头疼,课堂小测又是垫底。
到了下课时间,大家开始收拾书包。
简希看了眼手表,已经9点了,不过幸好明天是周日,回去还可以额外看1小时动漫。
“简希,你留下来老师再给你讲讲错题。”
美好的希冀被打破,简希心里不愿意,但她可不敢忤逆老师,要是让她妈知道白学的便宜她都不占,非打她一顿。
入了秋,晚上还是有些凉,简希穿了件薄夹克。
许是怕她冷,张老师调高了温度,简希脑子里想着题目,半天做不出来,又急又热,头上出了汗。
“都出汗啦?”张老师拿纸巾给她擦了擦,“把外套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