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愉林悯一脸震惊。
“她怎得如此无礼,谁家好姑娘与人做妾?”哥哥为妹妹不平,脱口而出。
林忆先是看了一眼姐姐,然后急忙给哥哥使眼色。
姐姐就是妾呀,林悯脑子宕了一下,一时语滞。
倒是林愉,面上并没什么情绪,还仔细剖析起来,
“这江姑娘倒是挺聪明的,拿捏了你,就是拿捏了谢星野。能想出这法子,估摸着,日子过的也不怎么样。”
“她说,江家与谢家的亲事已经说定,明年春日,文渊伯长女与谢家长子定亲,就是我考虑的最后机会。她承若,只要我听话,定会善待于我。”林忆道。
林愉微微闭眼,深呼吸了一下,“我有些好奇,若是你不答应她,她会怎样?杀了你,一了百了?”
“闺阁少女,还有杀人的胆子?”林悯有些惊讶。
林愉冷笑了一下,
“她杀的不是人,是草芥。忆儿连平民都算不上,即使事发,按律,不过是赔钱了事。何况江挽芯还是官宦之后,底下人只需稍微示意。”语气清冷,带着凉薄。
这话说来,林悯有些慌了,“我是三皇子亲赐的商会会长,忆儿是我亲妹妹,动她就是动我,就是对三皇子的违逆。”
似乎想要借一借皇子的威名。
林忆笑笑,扶着哥哥的手臂,
“我手里有暗探无数,姐姐还派了精干护卫,可不容易被杀。何况那江家姑娘是后宅女儿家,去哪里找杀手呢?姐姐不必做最坏的打算,哥哥也不必慌张。天子脚下,哪能说杀人就杀人的。”
林愉也跟着笑笑,似乎很欣慰,“派人盯着她,万一她真的去找杀手,我也好知道是哪家的。”
“我的探子进不了府,只能在外面盯着。”
“那就别盯了,买通前门后院门口的商户,只让他们看着点,拿异动来换银子。理由是,江挽芯是高门待嫁不受宠千金,可能会买卖物品作他用,大家合作挣点小钱。”
林愉风轻云淡把事情圈圆了,连把柄都没留下,查无可查。
林悯十分惊讶,“可行。”
姐姐现在的日子来之不易,绝口不提当年的事,想来极为艰难困苦,不然不会成就当下的心力。
“谢家长子定亲,谢家次子的亲事就快了,忆儿,你怎么想的。”林愉顺着刚刚提的亲事。
林忆喝了口酒,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能怎么想,也不想怎么想。”
“若想的话,也不是不行。”林愉认真看着妹妹。
“对呀,月海兄那边我去帮着说说,现在哥哥得三皇子提拔,你的身籍好说。”林悯顺着姐姐的话。
“我可以给你造个身籍,知络老家的妹妹,两边都是官身,门当户对。”林愉倒是早就想好了。
林忆目光含水,打量着哥哥姐姐的脸庞,想要寻找些什么,
“杀死母亲的那把刀,是皇家专有纹制,我忘不了。”
“忆儿,父亲母亲在天之灵,也不想你沉浸在仇恨里,若你幸福安乐,他们会欣慰的。”林悯安慰着。
林愉则带了一抹轻笑,“成亲而已,你该做什么,就去做,谁还能拦着你?”
“欸,话也不能这么说,良人难得,你跟谢二心意相通,成亲嘛,就是为了好好过日子。”林悯劝慰。
“马上宵禁了,我先回了。”林忆不知该怎么回复,起身离开。
“忆儿... ...”
“欸——”
林愉拦了林悯,“随她去吧,有些事,只能靠她自己。”
“那谢家婚事怎么办?”林悯忧心妹妹终身。
“怎么,你养活不了她?”林愉笑得很轻松。
“那谢二成亲了怎么办?”
“他只要是好好活着,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说罢,林愉施施然回府,两家花园背靠背,倒是便宜。
京都冰天雪地,骊山有温泉,不曾封山。
水路运不了,就陆路运。
天寒地冻,鸽子是不能用了,全靠人传信。虽然进度稍慢,但到底在开春前完成了整体框架。
年节下,几兄妹各有各的事要忙,团圆饭也没吃成,林忆计划立春那天上门拜访木先生。
要见木先生,必然会惊动荣炎,索性就正常发帖,请木先生打造一副头面。
“殿下在正厅。”白羽笑着迎林忆,又着人将同行的宵练带到后院木师傅处。
天机阁富裕,哥哥林悯也赠了好些珍宝。林忆一身穿着,虽不扎眼,但也是实实在在的奢华。
而荣炎的精致贵气,却超乎了她所有的想象。
“民女林忆,拜见殿下。”
“这里不是府里,不用拘礼,坐吧。”荣炎带着温柔的笑。
如果对方不是皇子,林忆真想多看几眼。
跟怀心的秀美不同,荣炎相貌堂堂且眼含星辰。脸上的那些岁月,让人忍不住地去读去想。
“怎么不敢看本王?”见林忆只匆匆直视一眼便低头听话,荣炎有些扫兴。
他可是着意装扮了一番,去了一些不近人情的威严,多了几分亲切。
又见林忆裹了那件山猫小褂,他还是欣喜的。
白羽说山猫大氅太过招摇,怕是不敢穿,便专门使绣娘挑了最轻薄好看的位置,缝了这么一件可穿在内室的小褂。
毛茸茸的,竟然衬的林忆有那么一两分可爱。
“殿下乃皇家血脉,耀眼夺目,民女卑微如尘泥,不敢面颜。”
林忆压着声音,耐着性子周旋着。
荣炎缓步靠近,伸手抬起林忆下巴,细细赏玩,“想来你是在京都呆久了,要看得很仔细,才能品出你身上的江南风姿。”
林忆直视看着他,似笑非笑,“春夏之交,便会回一趟江南,定能增添几分。”
荣炎突然很高兴,转身坐在一旁,仔细打量着林忆,
“林悯应该送了一大盒珍珠头饰给你吧,怎么也不见你带上,要是不喜欢的话,告诉你哥哥,再给你挑些好的。”
“那些珍珠硕大圆润,乃上供物品,民女不敢带。”林忆轻声回话。
“哦,也是,宫里娘娘带的。”荣炎自言,又戏谑地看着林忆,
“我觉得,你还是有机会带上的。”
“承殿下吉言,如此改命,林忆实在不敢想。”
“不妨事,做梦的时候想,本王不告诉别人。”说罢,荣炎掏出一只细小珍珠攒的簪子,随手插在林忆发间,
“先用这支吧,过过瘾。”
不待林忆道谢,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多谢殿下。”虽厅内无人,但该有的礼数,林忆认真遵从。
一副恭敬样子,取下发簪,拿出绢帕小心包裹。藏在怀里,提起轻盈步伐,往后院走去。
林怀收拾了一间屋子专门做工坊,一眼望去,一边整齐摆放了各色工具,另一边却堆满了各种昂贵配饰。
金丝银片,珍珠贝母,翡翠玛瑙一应俱全。
现下正拿着一筐靓丽的翠蓝色羽毛,对着一套首饰配颜色。
“这翠羽可还能用?”林忆走近,坐在一旁。
“比不得当年,但也十分难得。”林怀欲言又止,深呼吸了一下,
“这套首饰之后,我就不再做点翠了。”
林忆有些疑惑,却又没有多言。
林怀举着一支色泽极为鲜艳的羽毛,“这样成色的翠羽,得是一只大鸟,而且全身不过一两支。你送来了一筐,不知背了多少杀戮。”
“让它们来报应我吧,我不介意。”林忆淡淡道。
“若是不如意,就想法子找点如意。你呀,就是心思重,瞧瞧你三哥,多么恣意畅快,能痛快一天就痛快一天。”
林怀虽宽慰着妹妹,手里的活儿却也没停,小心比划裁剪着。
林忆拿出荣炎的那支簪子,“你看这个。”
“哟,好东西呀,珠子虽然小了点,但光泽却是很好,我要是没有猜错的话,应该东瀛国供的,这东西少得很,一般人不认识,认识的人不敢招惹你。你若喜欢,放心戴。”
林怀被一眼吸引,拿在手里细细看。
“三皇子爱屋及乌看上了我,这是他刚送我的。”林忆道。
“他是得宠皇子,姿貌出众,跟着他,倒也风光。”林怀顺着林忆的话。
“我不喜欢宅院里的风光。”
“率土之滨,莫非皇土,不要风光,那有可能就是换个地方隐姓埋名。”
正说着,林怀突然觉得手里的刀似乎有些卡顿。
只见他顺手拿出一块磨刀石,擦拭了几下又开始裁刻,
“或者,除去这个根源,你还是天机阁的少主。”
林忆坦然一笑,即使是最和善的大哥哥,最内里面,林家人都是一样的,该心狠的时候绝不手软。
“这头面多久能做完?”
“你也看到了,胎底都做完了,羽毛镶上去就行,十日就够了。”林怀轻快又肯定地说。
林忆拿着一支刚镶好的小发钗,“此物以后就绝了,赠与文渊伯长女添妆,不算下成。”
“岂止呀,这要放在前朝,可就逾矩了,当个收藏也好。”林怀笑眯眯道。
“那就辛苦大哥了,我先走了。”
“那包裹是你嫂子准备的,她亲自做的家乡点心,带回去尝尝。”
“欸,下次再来谢谢嫂子。”
荣炎的心意已经很明确了,林忆放弃了自欺欺人。按计划,谢王定亲后,紧跟着就要下一趟江南。
万一荣炎担心林忆一去不返,能不能顺利离开,还是个问题。
马车上,林忆想着对策,
“宵练,给江南送信,务必找到阁主,将荣炎的心意发过去,她看到了,自然就回来了。”
此事无法反抗,灭府因由模模糊糊,林忆也不想离开。
唯有让真正的她出现。
替代品哪里有原装的好。
宵练有些欣慰,“若是阁主回来,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一切问题?”
“对呀,阁主既然得三皇子喜爱,那请他出面,赐婚你与谢二公子,不就没有江姑娘的事了。”
“奴婢匹配官宦公子?”林忆轻笑了一下。
“你是林会长的亲妹妹,林会长欸,可是有官邸的,虽无实权,但身份尊贵,有什么不能匹配的?”
林忆带着点苦笑,换了个坐姿,全身放松,瘫靠着。
随着马车一摇一晃,她也跟着一摇一晃,
“宵练,如果不是我去匹配谢星野,而是谢星野匹配我,是不是要简单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