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肥

    和鸨说的一样,摩枭的确去找办法了,只不过,他并没找到那个人。

    仿佛记忆中的地方只是一场梦,他停在溪水边,缓慢的蹲了下去。

    这里应该有一座高耸入云的石佛象才对,空明大师当年就在佛像下的这处溪流边敲木鱼。

    “又或许,你不愿见我。”摩枭将手探入溪水,神情怔怔,“也是,两世轮回也未曾磨掉我的罪孽,我依旧是枭,你自然失望。”

    魔气从林中深处窜入摩枭手心,他甩掉手上的水珠,垂眸去看了眼。

    魔气没入手心,独属于他们之间的密语便浮上了心头:安施跑了,是无垢的人救的——鸨。

    无垢,即使是安施现在也救不了他了。

    摩枭漫不经心的想。

    如今,无垢离死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因为如今的魔气反噬,世间除了玉清花谷的寒魄外,已经再没有别的途径去解了。

    但这寒魄,早就被无垢自己亲手毁掉了。

    之前,魔修功法自从被摩枭拿到后,他便将其毁掉,再创了一册,一旦无垢拿到修习,按往常一样利用玉清花谷的寒魄压制魔气,那便会将寒魄一并腐蚀毁灭。

    果不其然,姜丰与乔阴七很快便被无垢捉下,他精心编纂的功法,自然而然的落入了急于求进的无垢手中。

    ——但他恐怕对此还一无所知吧。

    纵使得到玄妙方盘,世间也已然无人能驾驭此宝物了。

    ......

    摩枭算计的天衣无缝,但他总觉得疏忽了什么,以至于心绪难安。

    “现在,想办法先洗清安施身上的魔气。”

    摩枭嘟囔了一句,试图让自己集中注意力,他撩了一下脚边的水,飞溅出水花,这片水花突然在空中静止,逐渐变了颜色......深红的、如同鲜血一般的,凝固着,随后尖叫着开始扭曲!

    摩枭的头又开始疼了,疼的他无法思考,原本清醒的脑子更加浑浊,脑中杀戮的念头几乎难以抑制:

    不等了,找不到祛魔之法,就先杀上天山!——

    *

    当如何?

    张星果为安施指了前路,也留下了一道谜语,谜语之中所述,分明是山穷水尽之景。

    但是,山穷水尽应疑无路,没有柳暗花明、又该去何处寻村庄?

    安施想了想,诚实的摇了摇头:“不知道,那该如何?”

    张星果和她大眼瞪小眼:“小老儿怎会知道?”

    俩人就这么真诚地对视了一会儿,安施率先放弃,摆了摆手:“您走吧。”

    安施本就没有杀他的心思,看他执意不说灵台秘苑的秘密,想来也不会告诉摩枭,倒不如直接放他离开。

    张星果立刻谄媚的点点头,快步溜走了,独留安施一个人站在原地发呆。

    眼下,安施已经知道寒魄不在玉清花谷,那是否要为了张星果口中所谓的机缘去一趟呢?

    她心中有些迷茫。

    这时,她忽然想起刚刚张星果的谜题,谜题之中的提灯者,似乎正是和她一样的赶路之人,唯一的不同是,提灯者忧心如何赶往目的地,而安施在犹豫是否前往目的地。

    这份犹豫,对应的是那盏“油尽”的提灯吗?

    若是如此解释,安施倒是比那提灯者更容易解决这问题,便是不犹豫,直接前去就好。

    安施向前迈了一步,紧接着,她迈出了第二步。

    安施的脚步越变越快,她毫不犹豫地朝着玉清花谷的方向奔去!

    *

    越往玉清花谷走,天山的消息就越少,她体内的魔气刺骨,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如今的身份,也正因此,直到第三日,疲惫不堪的安施才赶到了玉清花谷所在。

    玉清花谷外是凡人农舍,她往里走了几步,一家农舍的门正巧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农妇,对方好奇的看了她一眼,喊住了安施:“小妮子,这儿封啦!别去啦!”

    安施停下脚步,“能否问问,如何才能入谷?”

    农妇笑道:“进不去啦,里面的仙子放仙术啦,进不去啦。”

    对方似乎不懂安施的意思,她无奈的摇摇头,继续往里走。农妇见了,似乎有些着急,挎着菜篮往她身边跑:“别去,小妮子!”

    安施被这位农妇拽住了,只听她生气道:“都说啦,仙子放仙术啦,去了就没气儿啦!”

    仙术。

    安施问:“那几时能撤下仙术?”

    农妇努努嘴,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我不晓得啦。”

    话音刚落,从深谷中传来一阵空灵的歌声,农妇一惊,嘟囔:“啊呦,吓死人啦。”她又看向安施,教育道:“小妮子回去好好生活,别想着当仙子,仙子都怪的很嘞,不嫁人的。”

    而这时,一道紫色身影忽然出现,安施抬头看去,心中一喜,开口喊道:“花雨子凝!”旁边的农妇皱着眉头,也一同朝着天上看去。

    虽然传闻中玉清花谷遭了巨变,但花雨子凝看上去却和之前一样,面对安施这个“魔物”,她也笑的分外温婉,迎上前来:“安施师妹。”

    似乎她还不知道此事。

    安施犹豫了下,将自己是魔物这件事压在心底,随后急忙道:“子凝道友,我需要见谷主一面。”

    花雨子凝看了安施一眼,笑道:“好。”

    就这么应下了?

    安施有些惊讶,没忍住问:“不问我原因吗?”

    花雨子凝抿嘴一笑,没回答:“我正要为谷主办件小事,安施师妹不如先随我去办了事,再同我一起回谷?”

    对方看上去气定神闲,安施焦急的心也平复了些,她想了想,点了点头:“好。”

    身后,农妇瞥了两人一眼,似乎哼了一声,随后扭头回了屋子。

    安施默默向那位农妇拜别后,两人沿着谷外农舍向远处走去,走着走着,道路便狭窄了,房子也稀少了许多。

    两人停在了一间农舍前,安施往里看了眼,农舍空荡。

    花雨子凝推门而入,里面的屋子随之传来了些声响,安施正困惑之时,几个男子从屋内走出,面上欣喜,皆生的俊秀。

    安施不动声色的看了一圈,发觉他们修为都不算高。

    几人无视了安施,对花雨子凝行礼,其中一人问道:“好姐姐,可是谷主要见我们?”

    一丝古怪闪过心头,安施莫名看了花雨子凝一眼,她对着几人的殷勤,笑的温婉含蓄:“请跟我来。”

    安施眉心一跳,想到了原因:这几人中,有两张脸各外眼熟,就是之前在太安时一同杀妖的外门弟子!

    但很快,她也意识到此刻并不是有此疑问的时机,于是沉默了下来,看着花雨子凝对自己点头:“好了,我们回去罢。”

    如果安施没记错的话,玉清花谷从来都是只收女弟子的。

    跟随花雨子凝入谷后,浓郁紫雾瞬间将几人笼罩,花雨子凝双手捧起,手心处有一块玲珑剔透的石头,她将石头分给安施后,那紫雾带来的窒息感顿时消失了。

    “这是玉清花石,安施师妹拿回去,可以磨成药粉,美容养颜,好用的很。”

    花雨子凝顺口说着,漫步走在前面。

    安施感觉脚踝处痒痒的,她低头看,发觉自己正踩在大片的玉清花丛中,花瓣透明,隐约看出是紫色,远些便是一片紫雾。

    无垢曾承诺给她带一株,不过最后也没兑现,想来是忘记了。

    想到师父,安施心底还是忍不住的难过。

    几人跨过水池,踏上石阶,眼前豁然开朗,沿途木亭林立,玉清花的幽香铺面而来。

    花雨子凝回身,伸手牵住了安施的手腕,手指温热:“成芩师姐可好?”

    安施不知她为何此时提起成芩,点了点头:“师姐一切都好。”

    花雨子凝点了点头,这时,安施发觉,跟来的男子似乎都消失了,她眨了眨眼睛:“那些人......”

    “安施师妹不是要寻谷主?”花雨子凝似乎并没听到她的疑惑,温柔笑了笑,“跟我来吧。”

    安施回头看了一眼,满地的玉清花无风自动,轻轻摇曳。

    ......

    昏暗的大殿内,病弱的花茯苓无力的趴在卧榻上,旁边,数个女子或跪或站,全部簇拥着她。花茯苓看起来很不好,比那日更差,在安施与花雨子凝踏入大殿时,她甚至懒得抬一抬眼皮。

    “谷主。”花雨子凝柔柔的喊了一声。

    安施心底一突,上前低声道:“谷主,是无垢尊上让我来的。”

    从花茯苓的口中发出尖锐的一声:“带她去找玉面!”

    花雨子凝弯腰称是。

    两人走出大殿,安施立刻问道:“花谷主看上去很不好,是伤到了吗?”

    花雨子凝停下脚步,她伸手再次握住了安施的手腕,随后,她拉着那只握着玉清花石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安施脸一红,正要挣开,却突然在脑中听到了一个声音,是花雨子凝的,她的声音温和而镇定。

    “一会儿看到什么都别怕。”

    心跳忽然加剧,安施不由自主的紧张了起来。

    *

    玉面真人的住处离花茯苓并不远,周围的玉清花延绵不绝,看的人头晕乎乎的。

    安施刚踏入一步,便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气,紧接着,她便看到屋内的可怖景象。

    在屋中的巨大水池中,放着一块儿巨大的玉清花露寒魄,寒魄的中心仿佛腐烂了,一股股诡异的黑血从寒魄表面流下,一个女子不顾寒冷,环抱着那块儿寒魄,她全身苍白皲裂,如同没了生气一般。

    花雨子凝猛地抓了一下她的手腕,温柔道:“寒魄如今被毁,已然帮不上无垢尊上了。”

    说着,花雨子凝似是悲伤,眼睛忽的落下一滴泪来。

    安施突然生出一丝恶心,她强行忍住,往前挪动了一步。

    那寒魄上的玉面真人突然睁开了眼睛,看向安施。她的眼神苍茫深邃,似乎能窥探一切,随后,玉面真人开口了:“你留下。”

    这个你,自然是指安施,花雨子凝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了握着她手腕的手,欠身告退。

    此后,屋内就只剩玉面真人和安施两人了。

    “他可还好?”

    玉面真人的声音突然温柔了起来。

    两人四目相对,安施忽然明白,她已然看穿了自己身上的浩然魔气。

    安施忍住心中的颤抖,答道:“尊上性命垂危。”

    玉面真人顿然没了回应,她死死的盯着安施,皲裂的嘴角却微微扬起,“你很诚实。若非如此,他不会让你见我。”

    安施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寒魄为何会变成这样?可有挽救的法子?”

    玉面真人一动不动,她淡淡道:“他体内魔气经年累月,都需寒魄压制,寒魄迟早是要变成这样的。”

    “经年累月?”安施怔怔问。

    “大约从他筑基时吧。”玉面真人垂眸,喃喃自语,“说起来,我为他盗寒魄,大约也是从那时吧。”

    筑基开始......无垢是靠魔修之法提升修为的?

    这怎么可能?师父怎么可能是魔修??!

    安施不敢相信,却听玉面真人继续幽幽道:“或许这就是婴宁的诅咒,寒魄终有此劫......”

    “放屁!”

    一声尖利的怒骂,安施惊讶回头,正看到那位虚弱不已的花茯苓被几人架着,出现在门外,她像是气得不轻:“你身为真人,岂敢提起那妖女?!”

    之前离去的花雨子凝再度出现在安施身边,她迅速将安施拉走,飞快的低声道:“快走吧,这儿没你要的。”

    安施恍惚间被她拉走,离开前,耳边隐约听到花茯苓的尖声怒骂:“你告诉我,你自比的是婴宁,还是花子非?!”

    ......

    “婴宁是谁?”

    僻静处,安施问花雨子凝。

    花雨子凝微微一笑:“数百年前的一个女妖皇,和当时的大弟子盗了寒魄,杀了天山的一位尊上,后来玉清花谷就不收男弟子了。这两个名字如今在这儿是禁忌。”

    她的话很简单,但其中内容却让人胆战心惊。

    安施只能装作镇定的样子,扯开话题:“寒魄真的没救了吗?”在问出这句话时,安施忽然像是有了期待一般,她看向花雨子凝,试图追寻一个答案。

    这时,花雨子凝忽然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注视着安施。

    随后,她再度微微一笑,却说了句似乎毫不相干的话:“玉清花谷弟子以阴阳调和之气反哺寒魄,如今已有上千年。”

    她顿了顿,看向谷外的方向:“如果要救,便得填上无数人命才行。”

    安施愣住了。

    花雨子凝叹了口气,推了安施一把:“你若是回去,帮我看看成芩师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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