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毅眼神稍有一空,对于简安的这问,有些意外。
简安得到的回答十分干脆:“我没事会来找你吗?”
简安笑了笑,眼神很玩味,嗯了一声。
语气里似乎是已经看透秦毅的样子,失望并且理所当然。
“秦总,我想也是,你没事不会来找我。”
秦毅的脸还是那样冰冷,只是轻轻拉过她的手,十分缱绻病态地摸着她的手背,突然抓着她的骨节,很寻常地说了声:“怎么这里有个凸起,受伤了?”
简安非常认真地观察着秦毅,这个男人真的很会演戏,有时你根本是分不清真假的。
因为很多时候,你似乎能从他满是算计的脸上看出一点真。
简安轻轻一笑,也一字一句说:“对啊,也不知道是谁把我的东西全部扔到别墅外面的垃圾桶里,我扒了好久的垃圾桶,才把那颗鸽子蛋找到。”
秦毅故意装成噢了一声,“还有人送你鸽子蛋呢?”
“对啊。”
“傻子吧?”
没见过有人这么说自己的,但秦毅没想到的是简安说话更狠。
简安直接说:“傻子没什么不好的,不是傻逼就行。”
秦毅没话说了。
“可以开始了吧,有什么要说的。是又想拿我转移什么视线?”
秦毅偏过头,露出好看的下颌线和高挺的鼻梁。
他短暂地闭了会儿眼睛,及时他闭着眼睛,简安仍能够看见他眼神里破碎和疲惫。
简安抬手抚在他的眼皮上,非常轻。
秦毅有点意外,简安很久没有这样温柔的对他,这些年他从简安的身上索取了不少,一次又一次。
简安接烂片,被骂;接争议广告,被骂。
可是收益人却是秦毅,她与秦毅的公司签下了绝对倾倒性不公平协议。
简安只能把自己的商业价值榨干才算完。
他只听见简安说:“秦毅,别再利用我了,我给疆域挣的钱,还不够你去抵债吗?”
秦毅的眼神攀在她身上,一点一点,眼神开车,他倒是很会。
秦毅缓缓开口:“咱俩也算好过一场,我对你,多少是要对那些戏子强点的。”
他有时候说那些特别难听的话,居然也能听出几分真诚。
简安换了个姿势,顺势挣脱了他的手臂,靠在了沙发另一侧,抱着膝,一副和他划清界限的模样。
眨巴着沁水的明眸,拿起桌上的咖啡杯,避过他喝过的那侧,沿着另一侧浅浅抿了口。
很苦,果然一颗糖都不加,是个狠人。
秦毅笑了笑,这是他进入这个房间第一次在笑。
简安知道,准没好事。
“听你那个经纪人说,戏你也不好好拍,报道也不配合,你想干什么?”
简安看了看他理所当然的模样,这几年秦毅从她身上捞的钱也够他去开发好几个系统了。
“这是我的自由。”
秦毅扯了扯嘴角,眼睛朝别的方向看了看,继而接着笑,嘴里重复着:“自由?原来你认为自己是有自由的?”
秦毅深邃漆黑的眼神,久这么一直追随着她,他非常认真地说:“你有什么自由啊,倪双?”
是的,他叫她倪双。
秦毅有时对她很好,极为缱绻爱恋,简安曾经很傻的以为他对自己是有一分感情的。
那是她年轻不懂事儿,永远不要对资本家谈感情,说爱情。
到最后倒霉的只有自己。
所以,简安没有沉浸在其中,睫毛闪了闪,有了主意。
换了种方式,单膝屈在沙发上,以一种非常讨好的方式,并且主动地,贴向他。
距离无比拉近,双手搂过他的脖颈,贴在白衬衫领口下:“那秦总想什么时候给我自由?”
其实这丫头根本不会什么撩人技巧,她要不对秦毅就是绝对的性冷淡,要不就是只会装装样子的硬撩,一点意思都没有。
和娱乐圈其他女明星相比逊多了。
秦毅这么想着,那些女的|骚起来,可不是简安能企及的。
但是往往这样的撩拨,反倒是有趣。
秦毅意识不良,轻微起伏,语气低靡:“现在就给你。”
屋外雨声连绵,雷声大作,天色阴暗朦胧。
屋内被乌云覆盖,没开灯,如黑夜一般漆黑。
只剩翻涌,游走在天堂与地狱。
云海云雨间,简安一个翻身,占了上风。
膝盖顶在他的腹上,拉开距离,这让对方备受煎熬。
她问秦毅:“你爱过我吗?”
眼神在下看。
清晰的人鱼线,接连着并不夸张的弧度。
其实他的身体,她很了解,但是这段时间不见,身上的肌肉线条似乎更加深浅分明。
指尖游在他的腹肌上,时慢时快。
对于任何一个男人而言,这是一场酷刑。
一下,两下。
终于忍不了了,秦毅攥住了她不安分的手指,眼里的眸色渐深,双瞳里有火花在星星蔓延。
他动了一下,问:“你不是想知道爱你有多深吗?”
简安眉头紧拧,熟悉的感触但似乎又有些陌生,她从他身上抬头。
他终于说话:“知道了吗。”
这是一个陈述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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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四年前, 18岁的简安。
高三辍学,这个决定很突然。
当时她最好的朋友徐瑶嘉劝了她好多次:“你就算进厂打工也得高中毕业证吧?”
简安把一堆教材还有练习题扔到废纸箱子里面,干脆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很直接也很解脱。
“这些玩意儿我这辈子也不会看了。”
徐瑶嘉靠在石墙边上,点起了一根烟,细长的眉眼把少女在夕阳下拖曳地无比沉沦。
“嘉子,你以后别再抽烟了,抽多了会长斑的。”
徐瑶嘉很不屑地笑了一声:“简宁告你的吧,你呀,就是笨,别人说什么你信什么,你姐把你拿捏的透透的。”
“哎!”简安不高兴地推了一把她,“我姐可没说你坏话!”
徐瑶嘉换了只手拿烟,继而说:“我也没说你姐什么,你姐学习好,不过还算是个人,和那些整天去讨好老师的好学生不一样。”
简安听完后露出了个满意的表情。
“去哪?”
“北京,上海,反正哪里好去哪呗。”
“也是,你去北京可以找你姐,让她养会儿你。”
简安皱眉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我不上学,那也得找工作吧,又不是出去到处旅游玩的。”
“咱们简安小美女打算去哪啊,也不打算跟咱兄弟几个一起混完高中,一声不吭就退学了?”
朝着声音的方向,简安回头,看见几个穿着校服的高个男生,一个比一个痞。
简安瞧着就笑了,冲着他们说道:“喂,还偷听墙根啊?”
那几个高个中为首的是肖升,省足球队的,国家一级运动员,就是传说中考250就能上南大的。
“我这不是到处找你呢吗?结果去你班上都没人影了,听你同桌说你被开除了?”
老肖话音还没落下,徐瑶嘉张口就是一句:“她妈傻逼。”
“我们小安马上都不在学校了,没人去跟她争奇斗艳了,她还在那给小安抹黑!”
老肖被她的这句话吓得原地退后两步,小心翼翼地拍了拍老徐的肩膀:“徐姐咋气成这样?那女的傻逼你也傻逼?和她计较什么呢?”
徐瑶嘉一说更生气了,用力躲开老肖的手,继而说:“要不是她有事儿没事儿的把简安和许成阳谈对象的事情说出去,那简安至于这样吗?”
“哦,就老许那个小小子?”
“是啊,人爹是教育局的,儿子前程啊。”
站在老肖后面的一个胖子也挺冲的,先是张口骂了有半分钟,说:“还前程呢,破马张飞的,成绩七门都凑不齐400分的。”
"……"
简安被他们吵的头疼,“行了,别提那个人了,听到他名字我就烦。”
“对了,简安,你钱够吗?”老肖说到关键的了,众人都看向她。
简安被盯得不自在,挠挠头问:“出去几年,得需要多少钱啊?我没这个概念。”
老肖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的眉心,“真是人笨万事难啊,你出去就算闯社会,找工作,那不得要钱啊,没钱寸步难行!”
简安掰着手指,算了算,头一歪说着:“我这些年存了点压岁钱,虽然不多,但也够我花几个月的,到时候再说吧,谁知道呢。”
徐瑶嘉叉着腰,一脸无语,拎着简安的衣服领子,说:“这样,我这张卡里有1万,不多,也是我这些年家当了,你也知道我家老爷子这些年管我比较严,你先拿去用,不够我们到时候再想办法,反正就剩一年了,不管北京上海还是咱诸暨,以后大家还是一起的。”
简安的目光聚在老徐的这张卡上,是一张招商银行的卡,卡面印刻着老徐专门定制的图案,银行卡号刻着的金边在阳光下特别明显。
“我真的谢谢你们,但我不能这样,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办。”
老肖直接上手,看起来很重实则很轻地在简安头上弹了一记:“臭丫头到死还嘴硬,这就是哥哥姐姐给你的,干什么?创业都得要启动资金啊。”
简安轻轻笑了笑:“我这算逃难吧,算什么创业啊?”
刚才一直默默不语的胖子也挺上来,拍了拍简安:“你也别愁,像长成你这样的去横店去哪当个临时演员,比在我们这上班都得来钱。”
“我也是这么想的,大不了以后再上学呗。”
老肖一把打掉胖子肥腻腻的手,几乎是怒目相向:“你别占简安便宜啊,我警告你。”
胖子笑了笑,“肖哥,你看你,你拉拉扯扯就行,我们就不行。”
“废话,简安是我妹!你们能一样吗?”
简安朝着大家说:“各位,我现在没资格说什么,我赚了钱这些钱连本带息都会还给大家的,我姐姐一直告诉我不能白拿别人……”
老徐扭过简安的身子,对着自己,道:“你是我妹,什么别人,学校里的那些人都觉得我们不是什么好人,但我知道的,我们这群人的确学习不好,但我们有良心不会为了一个保送一个协议就出卖自己朋友。”
简安挤出一个笑,她知道老徐说的什么事。
简宁在前几年高考那年,因为全省的高考模拟联考文科排名前十,本来都已经和北大准备签协议了,结果被同班的竞争对手举报简宁曾经为了赚2000块钱,替代初中部的一个学生替考竞赛初试。
情况非常恶劣,名校自然不要出身有污点的,便没有后话。
不过这件事证据链不足,到最后也不了了之。
命运捉人,高考那年简宁以全校文科第一的成绩考上了传媒大学,而举报她的人只考到了西部地区的普通一本。
简安想起这事儿,就为姐姐非常不值,如果不是家里条件不好,姐姐何苦去出此下策呢。
“好了,是我不好,勾起你伤心事了,不过你看你姐姐依然在北京好好的,对不?所以你也会好的。”
简安不是个爱哭鼻子的,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她从小没有父亲,是母亲一边开麻将档一边养大她们姐妹,所以她从小生活在街镇市口,看惯了人情冷暖,兄弟反目,夫妻分道。
母亲是不管她的,可是一直把她藏得很好,碰到那些喝了酒不靠谱的老板,总是让简安到二楼去写作业。
所以,她对母亲不怨。
也不爱。
简安学不会她姐姐,简宁能在麻将桌上写完高考数学最后一道大题。
坐在绿皮火车上,望着手上的那张火车票——诸暨-北京
自此之后,简安就从那个小镇彻底消失了,后来的学弟学妹只在传说中听闻有个长得极美的学姐姓简,每天发了疯得想做大明星,连学也不上了。
思政老师为了端正学生们的课业观,甚至拿简安作为反面例子、典型。
青年人要有正确的择业观,脚踏实地才能顺风顺水。
简安以前在社交软件上的照片就在诸暨这个小城里被疯狂传播,随着时代的发展,似乎学生们脑子里的东西也不能随意被老师左右了。
因为言论、事迹可以作假,可是脸却是做不了假的。
也有学生说:“我要长成女神学姐这样,我也想做明星啊!”
老师指责:“你这个想法是不对的!只有走正道,担重责才是正确的。”
有些小女生不服,胆大反驳:“老师,您当老师,校长当领导,这些就是正道对吗?那为什么选择做明星,当演员就不是?是不是您觉得外面的小商小贩不配为人?”
老师回答不上,但可以让人去罚站。
日子照常过着,并没有过多久,但曾经的小镇已经忘记了那个退学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