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对方又要靠过来,白椰直接往身后迈了一步,确认这个视角能看到易慈的背影后,抬手挡在记者面前:“那快点拍。”
“稍等,我拿一下道具。”记者接过身后人递来的两盏高脚杯,又拎过来一瓶红酒。
紫红色的酒液飘散着浓郁的葡萄香气,汩汩流入杯中,记者递给白椰一杯,抬抬下巴:“就这个角度,小吴,来拍照。”
白椰皱了下眉,手刚捏住杯子,就被记者用力撞了一下,杯沿磕出清脆的声音来。
“好了吧?”白椰耐心告罄,不知为何,明明第一次见到记者,却总是生出一种不适感,甚至是一股厌恶。
“别急呀,再来几张,来换个角度,”记者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们并排站着,一起干杯喝掉哈。”
白椰:“……”
她端起酒杯时,迟疑了。
“哎,小美女,你慢了,重新拍一张。”记者夹杂着笑意的嗓音像是脚踩沙子时磨出的噪音,白椰没有说话。
感觉那只手再度攀上自己的肩膀后,全身像是过了电一般,她手一歪,杯里的酒全洒在了脚上,却被瞬间吸收。
——那是灵族植物特有的能力,可以吸收水分,白椰情绪过于激动,一时没有控制住,心中一慌。
而那只手却像章鱼爪一样,牢牢地扒在自己肩头。
“你别碰我了!”
她彻底炸了毛,又顾虑着不能被发现使用灵力,推又推不动,只好偏头狠狠地咬住了记者的胳膊。
一声惨叫过后,记者惊怒地瞪着她,却并没有松开手,而是沉声道:“你咬人做什么?!我们考察团这么多人都在场,还有摄像机在,难不成你把我当坏人了?”
“你不碰我难道说不了话吗?”白椰语气也变差了。
记者恼道:“镜头作证,你这小姑娘可别污蔑人啊!我刚只是抓了你肩膀,这就叫碰你了?”
他已经有些恼羞成怒了:“呵,本来想邀请你们来一起品尝我们从海城带来的特产红酒呢,你们就是这样待客的?考察团要是撤资,可是你们的损失!”
那个端着摄像机的人也跟着附和:“就是,我们宋记者明明是见你比别人都灵光,比较喜欢你,才特地邀请你来入镜的,真是辜负宋记者的一片好意!”
这片死角在酒店景观水池的背阴处,挨着楼梯间,白椰抬头看了眼监控。
反正这里也是羊园长的酒店,她心里憋气,只想有仇当场报。
和记者推搡着,白椰故意往池边躲去,下一秒,手探进池内,感受到久违的灵力流动的感觉,将其扬到对方的脸上。
巨大的水柱带着如高压水枪般的冲击力,扫向记者和学者们。
“我靠!别让摄影机进水了!”搬设备的人乱糟糟地退后,弓着背抵挡水柱的攻击。
记者被浇了一身水,全身都湿淋淋的,狼狈不堪。
“你竟然用水泼我?!”
他刚要发作,却像是看到了什么一般,忽然顿住,满眼都是恐慌的神色。
也就瞬间的工夫,白椰感觉腰间多了一股力量,将自己带离这个不适的地方。
随之,一阵猛烈的风扑向了记者等人。
她的后背贴着易慈的胸膛,耳畔只能听见两人重重的心跳。
她被易慈护在怀中,稳稳停在了风里。
随后,记者伸出来的那只胳膊被两根扯动,咔嚓一声扭转开来。
刺耳痛呼声中,记者跪到了地上,紧紧捂着自己的手。
“易慈,你使用法力了!”白椰惊呼一声,想阻拦却已来不及。
“总得给他一个教训。”易慈说。
脚刚触及地面,白椰捕捉到记者一行人满脸惊恐的眼神,正准备想办法找补,却发现易慈已经先一步飞到了人群面前。
又是那阵幽蓝的光芒闪过,易慈深邃的眼眸迸发出星点金光:“忘掉刚才发生的事。”
白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将地上的水收回,再用热意蒸散人们身上的水珠。
视线挪到记者断掉的那只手,她轻声说了句:“你说得对,总得给个教训,不然我会气得睡不着觉。”
她的头已经隐隐作痛了,于是在给记者实施恢复恢复之术时,稍稍错了点位。
将环境还原后,白椰才对易慈说:“收拾好了。”
易慈回头看了她一眼,先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站定,随后收起了掌心不断溢出的光芒。
表情麻木的人们就像是做了个梦,一个晃神,呆愣愣地瞧着易慈和白椰二人。
“呃……我刚刚想干什么来着?”记者咕哝一声,瞅向身后撅着屁股环抱摄像机的大哥。
大哥尴尬地松开机器:“……”
“嘶——”记者忽然眉头一皱,像是有些痛苦,他揉了揉胳膊,嘟囔道:“可能是在车上睡太久,胳膊扭到了。”
白椰轻轻哼了一声,有种在发泄不满的意思。
“不是说邀请我们出镜拍摄?还需要去楼上么?”易慈面色镇静,语气也从容。
他轻轻捏了下白椰的肩膀,像是一种安抚。
“噢,对!”记者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
他招呼身后的摄影大哥调整设备。
红点再度闪烁起来,对准了易慈、白椰还有记者三人的脸。
记者娴熟地从上衣口袋中套出名片,递给易慈,嘴里说着事先准备过的台词:“这是我的名片,我姓宋。”
接着他又把之前讲过的拜访目的以及投入资金重复了一遍,直到摄像大哥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记者耸耸肩膀,面带笑意地搭上易慈的胳膊,却被对方冷着脸挡住。
宋记者干笑一声,客套地说:“拍得很完美!我们带了不少红酒来,两位要不要上楼和我们一起喝点?”
随后他又压低声音:“我行李箱里还带了两款最火的桌游盒子!一边喝酒一边玩游戏,顺便聊聊明天的行程,怎么样?”
他似乎只把易慈当作普通人来客套和邀请,但易慈偏偏不是个普通人。
易慈冷声拒绝道:“不必了,除了邮件中沟通过的事项,其余活动我们不方便参与。”
记者似乎还想挽留,目光频繁扫着两人,像是有了新奇的发现,琢磨道:“从刚才我就想问了,管理员你这么护着这位小美女,你们俩是什么关系啊?男女朋友?”
最后几个字记者故意压低了声音,像是一种试探。
白椰还对刚才发生的事心有余悸,话还没听全,直接严肃地回答:“对!我们是朋友,我是女朋友,他是男朋友,没别的事情我们就先离开了。”
她急忙忙要走,易慈却突然偏头咳嗽了一声,像是被什么给呛到了。
记者神色复杂地看了两人一眼,带着团队悻悻离开。
路上还能听见记者时不时捏着胳膊吸气的声音。
“他怎么了?”白椰眉头不展,还维持着防备的姿态。
她尚且不懂什么叫男女朋友,植物对这类概念似乎不太在意。
就像椰树,那是一个巨大的家族,家族里从不分什么你我。
所有植物都记挂着彼此,依靠着自然的规律,随机组成新的家庭,开花、结果……
都是自然发生的事情。
在椰树家族浅显的概念里,对一个人表达喜欢就可以付出一切。
并没有所谓的捆绑式关系。
不过……人类好像把这种关系看得很重。
白椰苦恼地想了一番,转眼看到易慈有些僵硬的神情,多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他又咳了一声,提前按住了腕部的手环,防止它报警。
易慈抬手捏了下耳朵:“你刚刚……对记者说什么来着?”
“说我们是朋友呀,”白椰坦然回答,“难道你觉得不是?”
她疑问的语气有一点点失落,一如她以往每次直白地表达喜欢与厌恶。
易慈纠正道:“他刚刚明明问的是……我们是不是男女朋友。”
白椰眨了下眼:“既然喜欢,又跟性别有何关系呢?”
易慈喉结滚了滚,月光洒在他雪白一片的皮肤上,竟泛起了淡淡的红色。
他声音有点哑:“你说得有道理,不过……那个词在人类世界的意思是……”
白椰:“?”
“算了,”易慈顿住,敛眉道,“以后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走得太近,并不是所有喜欢都有善意的。”
清凉的夜风吹过白椰的头,她忽然感觉晕乎乎的。
回答的语气也带了点拖沓:“嗯,知道……”
借着月光,易慈才发现她的脸竟然比自己还要红。
白椰迷迷糊糊地走着,随口嘟囔道:“这路怎么越走越长了?”
“……公路怎么全化掉了?”
易慈低头看着脚下踩着的沙滩,忽然扯住了白椰的衣袖。
“等一下。”
“你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用手指触了下白椰的脸,竟然烫得惊人。
凑近似乎能闻到从她毛孔中散发出的阵阵椰香,却不同于以往。
似乎……还带了点酒精的味道。
易慈眸色一凛:“你喝记者递来的酒了?”
“没有,我把它洒了。”白椰模模糊糊地回答,仰着脸冲易慈笑了一下。
脑袋沉沉的,腿却轻飘飘的。
明明刚才还被人惹毛了,现在她看着易慈那张神仙般的脸,竟然觉得有点开心。
易慈刚准备移开手,却被白椰抓住。
她紧紧握着易慈的手掌,将它贴到自己的脸侧。
凉凉的,似乎很舒服。
易慈指尖蜷了蜷,声音有些干涩:“白椰,你好像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