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卿一言不发地领着芝樱往万仞斋走去。万仞斋芝樱虽然没去过,但大名是听过的。那是玄卿清修的地方。似玄卿这样的性子,清修的地方必定好不到哪去。
玉钏抱着狸力跟在芝樱身后焦急道:“芝樱,你快给师尊解释解释啊。明明是昭玥先来招惹的。”
芝樱冷笑:“解释有用吗?”
玄卿可有一次听过她解释?可有一次信过她?
万仞斋的大门打开,寒气逼得玉钏连退了好几步。玉钏顿时慌了:“师尊,你真要把芝樱关在这里?这里可是会把人冻僵的!师尊,芝樱没有做错啊!是昭玥咄咄逼人,出手在先的!”
玄卿对玉钏的话置若罔闻,只是平静地看着芝樱。
芝樱心里一凉,泛起一阵酸楚。她负气似地走进万仞斋,寒气顿时冻得她手脚冰冷,骨缝里都似结了冰。
芝樱背对这玄卿,心想哪怕是玄卿肯说一句,让她等着他查清真相,她都可以原谅玄卿。
可玄卿什么都没说,芝樱等来的只有万仞斋关门的声音。芝樱心里一颤,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芝樱忍住眼泪,又觉得自己好笑。自己在生什么气呢?玄卿这个人,她不是早就认清了吗?!
不到片刻芝樱就被冻得手脚僵硬。她蜷在角落里,牙关都在一阵阵生疼。万仞斋上空的每一把冰刃,都像是戳进了她的骨头里。
芝樱催动煞气聚在手心,那一点点煞气的热量自掌心传入,让她好受了一些。可那一点点煞气就像微弱的烛火,瞬间熄灭。烛火熄灭后,周围更冷了。
芝樱不停地上下搓着自己双臂。
她怎么能在这里就认输呢?她还要做回魔尊重英呢!她这一世不会再任人宰割,要让欺负过她的人都会付出代价!她怎么能冻死在这万仞斋里?
只可惜她现在只是不起眼又命贱的芝樱草而已。饶是她再不甘,还是被万仞斋冻得失去了意识,成了角落里的一座冰雕。
***
忽又梦回魔尊重英时。
芝樱也没想过,攻下九重天的时候竟然这么顺利。她在水云台斩杀贪狼星君时,天帝竟然坐化天地了。
以至于她拎着滴着血的追魂剑杀到凌霄殿时,竟然有一丝丝落寞。如果天帝能挡一挡她,她就不用和玄卿刀兵相见了。
可能天意就是如此,一定要她和玄卿决一死战。
玄卿输了。
芝樱走进天牢。玄卿被锁在水牢之中,碗口粗的黑色玄铁绕在他的脖颈之上。湿漉漉的头发贴沿着他的下颌、脖颈、锁骨,一直垂到胸前。
的确是俊美,俊美得让人舍不得就那么一剑杀了他。
“玄卿,只要你愿意效忠本座,本座饶你不死。”这是芝樱第三次来问他了。
玄卿苍白地摇摇头。
芝樱笑了笑。如果玄卿点头了,她才会失望。她要留着玄卿折磨一辈子呢。如果玄卿答应了效忠于她,反倒差了那么些意思。
“你不愿意效忠本座也罢。那本座换个问题问问。你可想与本座成亲?”
玄卿艰难地抬起头,诧异地看了看芝樱。
芝樱笑得更厉害了:“玄卿,你当初虽然是骗本座的。可始终是说过那句话的。怎么能不算话呢?”
芝樱颇有些玩味地看着玄卿:“本座已向四海八荒下了喜帖,邀请北冥,南冥,青丘,东海的那些人来观礼。玄卿你可得好好准备准备,明日与我和亲。”
“哦,对了。还要提醒你。并非是我嫁给你。而是你玄卿与我魔尊重英和亲。本座让三界看看,一身傲骨的玄卿上神,也不过是我魔尊重英的佞宠。”
玄卿只是静静地看着芝樱。那眼神说不清道不明,夹杂着许多情绪。独独没有芝樱想要看见的恼怒。
芝樱蓦地暴躁起来。玄卿凭什么这样看着她?好像她是一个失败者!好像她才是水牢里的阶下囚!
芝樱一鞭子抽了过去。那一鞭避开了玄卿的脸,在玄卿的锁骨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鲜血在水里随着涟漪晕染开来,像是一朵水中盛开的血莲。
那鲜血染红的水中,一株杂草似的东西浮浮沉沉。芝樱看清水里的东西,骤然厉声道:“这是谁做的?”
周围的黑甲卫不明白芝樱在问什么。听见她忽然盛怒,慌张地跪在地上。
芝樱指着水里的野草又问道:“这诛仙草是谁放的?”
万物相生相克,九重天也不例外。灵力充沛,仙气福泽之地也诞生了可以克制神族的诛仙草。
一个黑甲卫哆哆嗦嗦地说道:“玄卿太厉害了,几次差点冲破天牢。所以鬼市主拿了诛仙草来……啊……”
一道煞气如利刃穿透了黑甲卫的喉咙,鲜血顿时灌满了他的口腔,像沸腾的水一样从他嘴里溢了出来。
芝樱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也配直呼他的名字?”
另外几个黑甲卫更是身如筛糠,生怕一个字没说对,就被芝樱索了命去。
芝樱淡道:“明日本座大婚,你们带他下去梳洗一下,莫要让本座失了脸面。”
次日一早,九重天云霞如织,凌霄殿外十里红妆。黑甲卫立于凌霄殿两侧,远远望去,红色红得浓烈,黑色黑得深邃。
芝樱站在凌霄殿之上,披着艳红的嫁衣。那嫁衣不是什么华贵的凤冠霞帔,既没有坠着南珠,也没金丝线绣花。就是民间最普通的样式。
是她和玄卿在小竹林里成婚那日,她穿的那件嫁衣。
铺满了红色花瓣的花路尽头,玄卿白衣外也披着一件红色的新衣。他消瘦了许多,新衣已经不合身了。
芝樱微笑着,等着她的新郎来迎她。玄卿踩着艳红的花瓣走到芝樱身前,垂首道:“你满意了吗?”
芝樱伸出手,牵住玄卿苍白的指尖,笑着说道:“急什么?礼还没成呢。”
芝樱不紧不慢地说道:“当初你我成婚之时,就我们两个人。今日倒是热闹,这么多人都在。你想先让谁给我们送上贺礼?”
玄卿蹙眉道:“芝樱,停手吧,不要一错再错了。”
芝樱挑眉一笑:“你竟认为本座是错的?那不如就来辩辩对错吧。”
芝樱手指一勾。一股煞气钻进人群中将普化仙君提了出来,扔在凌霄殿的台阶之下。芝樱似笑非笑地看着玄卿:“当日本座误入归墟。小错而已却被严加惩戒,罚三道天雷再剃去仙骨。我抽他的筋扒他的皮都不足以抵消当日本座所受之苦!今日你我大婚,本座就仁慈一些,留他个全尸!”
芝樱话音一落,普化仙君身上顿时多了数个血窟窿倒在地上。
玄卿一怔即刻就要冲下去。芝樱挥了挥手,两个黑甲卫上前将玄卿按住。在浸了诛仙草的水里泡了那么久,玄卿此时比一个凡人还弱。
芝樱又勾了勾手指,药王顿时摔在凌霄殿上。药王怒喝道:“魔尊重英,你如此违逆天道,本仙只恨没有亲自手刃你!”
芝樱讥诮一笑:“你看,他还说要杀我呢。当初我被剔了仙骨,玄卿你去找他求过药吧?他当时说什么来着?哦,他说获罪之人不配用他药王洞的仙药。玄卿,他当初如此为难你,今日我就杀了他,算做我的嫁妆。”
话音一落,药王已是经骨寸断,如一摊泥一样倒在地上。
“还有在座的诸位神仙们。当日都力谏要处我以极刑。今日我杀了他们,他们不冤。”
“芝樱!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住手?!”
“要你怎么做?”芝樱靠近玄卿,用细长的之间轻轻挑起玄卿的衣襟,靠在玄卿耳边朱唇轻启:“本座要你臣服于我,好好服侍我,你可做得到?”
玄卿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芝樱面色一变顺势扯下玄卿的新衣。她手指一捻,新衣顿时被业火焚得一丝不剩。
芝樱的眸色寒意极浓:“玄卿,你我既已礼成,缘分也就尽了。你忘了,其实错的一直是你。本座早已不是你认识的芝樱,而是魔尊重英!”
忽然,玄卿蓦地挣脱了黑甲卫的钳制,猛地扑向芝樱,伸手扣住了芝樱的脉搏。也亏得是玄卿,在浸了诛仙草的水中泡了那么久,还能积蓄力量做最后一搏!
玄卿两指扣住芝樱脉搏,小指微翘。这一招是要毁了自己的内丹与芝樱同归于尽!
可在他扣上芝樱脉搏之时,他迟疑了一瞬,有些不确定地看向芝樱。就这一瞬间的迟疑,玄卿就被芝樱反手压在了诛仙柱上。
芝樱看着玄卿,眸子里能淬出血来:“玄卿,本座有今天,全拜你所赐。本座要你好好看着,看本座是如何荡平三界,踏平九天!”
芝樱手一扬,几枚透骨钉顿时将玄卿钉在了诛仙柱上。鲜血顺着玄卿玉白的手腕流下,染红了谪仙的白衣。
芝樱意犹未尽地用指尖蘸了点玄卿的鲜血,点在自己的唇边。她捏着玄卿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玄卿,你可得好好恨本座,永远记着本座。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