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大殿一片寂静,唯有赤癸的怒气余音,以及壬湮的脚步声。
随着壬湮的缓步走近,周围的魔修大气也不敢出,仿佛她越靠近一步,这里的气氛便越危险。
“我说了,出去!”赤癸再次怒呵道。
“你让我出去我便出去?你当我是什么人?这个位置,我也是坐过的。”壬湮没有生气,只是风轻云淡地指着上方的位置讲道理。
“可你,现在不是了!”赤癸神色冷漠地看向壬湮,尽管知道完成这个结果的原因是什么,但壬湮还是心中咯噔一下,不受控制地难受。
下一刻,壬湮便伸手抓向赤癸的胳膊,但赤癸反应过来后猛然后撤,只得让她抓住了袖子。
“跟我走!”壬湮一拉不成功,想将他扯出大殿。
如今赤癸却不会乖乖跟着她出门,旋即招招切实地落在壬湮身上。壬湮没有想到他竟然来真的,硬生生承受了两掌的力道。
“阿十!”壬湮稍稍退后了一些,手上的应对招式终究是未能使出。
“不要叫我这个名字!我是鬼域的王!”赤癸已然一脸阴沉,大有她再上前,必定给她点教训的模样。
“啊,好了好了,你们二人闹矛盾就不要在这里闹了,等回去再说!”熟悉的酒气靠近,是已经回到鬼域的胡拂女,她应该是前四大魔将中唯一还在帝宫做事的了。
胡拂女拉住壬湮,如今局面僵持,壬湮也任由着她将自己扯离了大殿。
“你们这是怎么了?和尊上他,闹矛盾了?”胡拂女不理解,一向对壬湮百般呵护的赤癸今天怎么会这般冷漠,还以为他们之间只不过是小矛盾而已。
“有酒吗?我想喝。”壬湮如今思绪如乱麻,她只想暂时麻痹一下自己,放松一下,醒来后再面对这一切。
胡拂女没有多问什么,将壬湮带至自己的住处。
酒一杯接一杯地下肚,醉意却迟迟没有给壬湮带来解脱,她只得复又抱起酒坛。
“殿下,不要再喝了,你们遇到什么问题了吗?或许可以和我说一说,我也可以出出主意。”胡拂女心疼地将酒坛从她的手中夺走,没有再多给她灌下去的机会。
“嗝,阿拂,还是你这里的酒香醇,你是不是心疼自己的酒,我……我可以付钱的。”壬湮打着酒嗝,仍然伸着手,想将被夺走的酒坛拿回来,“可这酒就是有一点不好,怎么不醉人呢?!”
“殿下,你已经醉了!”胡拂女将酒坛拿得更远了一些,看着壬湮的状态,这是潜意识里不想让自己醉呢!
“殿下,你最近太累了,该好好休息一下了。”说着,胡拂女给半醉半醒的壬湮施了一个小小的沉睡术法,壬湮这才趴在桌子上,头深埋在臂弯里,昏睡了过去。
临失去意识之前,壬湮隐约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赤癸的声音,怕不是自己还没睡着就已经开始做梦了。
“她,如何了?”而门外进来的,确实是赤癸没错,他放轻脚步走到壬湮的身边,一件厚实的斗篷披在了她的身上。
虽然赤癸的神色还是淡淡的,但却没有了白日里的冰冷之感。
“殿下她,睡着了。”胡拂女见赤癸将壬湮抱在了怀里,也未听她说什么便出了门,只得无奈摇头,估计就是小情侣之间吵架,折腾的却是他们。
“阿湮,对不起。”赤癸一路将壬湮抱回来了她自己的住处,将她安放在床上后,狠了狠心便准备离开。
“阿十!阿十……”壬湮喃喃道,睡梦中也准确地一把抓住了赤癸的袖子,阻止他离开。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袖子上竟然有一滩水迹,竟然是路上壬湮在他怀中留下的泪痕。他弯下腰身,看着壬湮眼角还未干掉的泪水,忍不住伸手为她抹去。
“阿十,是你吗?为什么不理我了,阿十……”壬湮迷蒙中睁眼,就看到赤癸为自己擦拭泪水的情景,内心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以为自己还是在梦中。
“这么快,你就来我的梦中了。”壬湮边说着,边伸手趁他不注意,将他一同拉着跌坐在了床上,双臂环上他的腰身,因喝酒而通红的脸贴在他的腰边。
赤癸挣扎着想要起身,奈何壬湮圈得更紧可以写,“为什么?就算是在梦里你的爱意也已经消失了吗?”
壬湮不满,她明明已经躲到了梦中,那梦里的赤癸就该按照她心心念念的模样来!
赤癸见此,又确定她确实没有清醒过来后,也没有再挣扎,任由她抱了一会儿。
“这才对嘛!我的阿十,就是这个样子,我很满意!”壬湮在半梦半醒间开心地扬起嘴角,仿佛抓到了至宝一般,更加不肯松手了。
不仅不肯松手,甚至手自己开始不老实地摸索起来,熟悉的温凉触感,让壬湮更加大胆放肆起来。
赤癸旋即摁住她那双作乱的手,按捺住自己有些错乱的呼吸,“阿湮,不可以,我们……不能,再这样了!”斩钉截铁地拒绝。
“为什么?就算是在梦里,也不可以吗?”壬湮自然还有白日里看过古籍的记忆,但这是在梦中,大胆放肆一些又有何不可。
“这不是梦中。”赤癸试图说服壬湮或者唤醒她。
但壬湮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如何还能听进去他说的话,“你说这不是梦中,不可能!现实中你都不理我了……不对,你还凶我……呜呜呜!”
说着,壬湮竟再次哭诉了起来,清醒时不肯表露的委屈,此时全都一股脑地倒在了“梦中”。
“好了,不要再哭了!”不知为何,赤癸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竟然语气不善地低声吼了一声。
“呜呜呜……”壬湮嘴中边哭声连连,手上却没有闲着。
赤癸在她的撩拨下越来越烦躁,难耐,仿佛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内心深处不断怂恿着他。
“你不是喜欢她吗?你舍得现在就让她伤心吗?”
“不!你不舍得!你现在就应该过去抱抱她!”
声音一道接一道,赤癸试图摆脱掉它们的影响,可这些声音就像是从他心中“长出来”的一般,怎样都无法静下心来真正甩掉它们。
“阿湮,阿湮,对不起……”赤癸终于回抱了自己爱到想要融刻进自己骨血中的女子,“希望,你明天醒来后,可以不要怪我!”
黑夜越来越静谧,细碎的声音也逐渐消失,最终归于平静。
“阿湮,救救我吧。”最后的呢喃,不知双眼紧闭的女子是否能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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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殿下,你们和好了?”第二日一早,胡拂女遇见了在花园中散步的壬湮,随即走上前挤眉弄眼道。
“和好?什么意思?”壬湮活动着宿醉后酸痛的全身,不明白醉了一晚上,哪里来的“和好”。
“害羞了,还想瞒我,我今早都看见尊上从你的房间里出来了!”
“从我的房间中出来?你看错了,眼花了吧?”壬湮觉得荒谬,赤癸对自己的感情明明已经如昨日见到的一般被蛊虫消磨殆尽了!
“我绝对不会看错的!今早我可没有喝酒,况且昨晚还是尊上把你接走的呢!”胡拂女难得一大早没有喝酒,清清楚楚看见了,她的脸上露出了喜庆的笑容,仿佛他们二人不仅仅是“和好”,而是今日成婚一般。
“昨晚?也是他……”壬湮轻拍着宿醉后头痛的脑袋,隐隐约约是有昨晚的一些印象,温凉的皮肤,柔软的唇瓣……
完了!
完了!
自己脑海中的一切,若是真的,那她可真是闯了大祸了!
反应过来,壬湮瞬间冲出了寝殿,紧接着便像一只无头苍蝇般在帝宫中横冲直撞。
无意间,一个房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因为一扇半掩的门中,露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背对着自己,桌子上摆着一幅未完成的画,画上的人也是如此熟悉,正是自己!
壬湮就这样在门外静静看了他半晌,阴沉了半日的天,终于飘飘洒洒下起了雪。
他不知已经在这里坐了多久,久到就算是门外的雪通过半开的门缝铺进入厚厚的一层了,他还是没有停笔。
“天冷了,门,还是要关紧的。”还是壬湮先打破了安静的气氛,走进门将门给合上。
进了屋,她才发现,屋中已经有数幅她的画像了,或站或坐,或笑或平静,各种各样的她。
赤癸这才慌忙转头,他的脸色比昨日更加苍白了一些,精神看上去也比昨日差上数倍。
“昨晚,都怪我。”壬湮瞬间不敢直视他的面容,若是她冷静面对,或许今天的赤癸还能对自己吼上几句。
“阿姐,你来了。我不知道为何要作你的画像,但是笑起来的你是最好看的。”赤癸拿起其中一幅画着她笑容的画像,勉强露出笑容,似林间初升的太阳,微弱,但却温暖。
壬湮突然想起,昨晚迷蒙中赤癸的声音,“阿湮,我的爱人,救救我,我不想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