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成舟也笑了,对丘叙坦言道:“为了今夜的计划,咱们以防万一,生怕端王在死牢里对皇上不利,就在城外距离这儿百里的乌衣镇那儿,设下了军营,伪装成北燕王的兵马在那儿摇旗呐喊,火把冲天,装作北燕王快要兵临城下的样子。一来,是吓吓他,在紧要关头让崔忠进死牢,好拦住端王的杀意。二来,也好让那些投靠端王的人瞧瞧,端王殿下根本没有半点儿指挥才能,根本不值得他们拥护!”
这么一说,丘叙便笑了:“那正好!当初端王为了获得先帝的褒奖,伪装成皇上你起兵攻入卫国云州城,坏了皇上本该缔结良缘的喜事,这一招咱们算是以牙还牙了!”
提及那段曾经“缔结良缘”的往事,易长行不由得微怔,旋即,却立即恢复如常,淡淡道:“现在,就看看朕那个自诩天资过人的四哥,该如何应对即将兵临城下的‘北燕王’了。”
“不过……”丘叙忽而有些着急道:“真正的北燕王人呢?他现在失了独子,应该也会很快攻过来吧?哎,皇上,你看我这身子,我真恨不能马上就冲上战场,为你出征去!”
“北燕王目前正在庐州一带,被李代大将军掣肘夹攻,根本动弹不得,更不可能赶到咱们这儿来的。”葛成舟笑着说:“只是可惜了陈泰,本应该也是个领兵好手,只可惜,他站错了队,认错了人,投靠了端王。现在,已经被我们秘密处置了。”
奉天门。
“你说什么?!陈泰战死了?”端王福昭大惊,瞪视着眼前通报的人,不可思议地吼道:“他身为镇东大将军,怎么就战死了?!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若论战场,也不该他上啊!”
前来通报的,是军营里的一个小兵,他如实地将李代大将军的原话,完完整整地给说了出来:“陈泰将军曾是沙场出身,见北燕王领兵而至,一时火起,便拍马上前,拦都拦不住……恐怕,陈泰也是忘了刚刚被殿下你提拔成大将军,就这么冒冒失失地冲出去了。”
福昭气得咬牙切齿道:“陈泰向来不是个冒失之人,这其中定有蹊跷,本王……”
一旁的户部左侍郎孙泊赶紧不咸不淡地劝了一句:“殿下啊,臣以为,在这个节骨眼上,百里之外的北燕王才是当务之急。至于陈泰到底是怎么死的,暂时就不去管了吧!”
户部右侍郎王桥也附和了一声:“是啊,殿下你要三思啊!这会儿都快寅时末了,北燕王他们只是举兵在外,并未靠近,恐怕,他们也是在掂量咱们金陵城内的兵将守备。正好,也可以给咱们一些调整的时间呢!”
说到这儿,福昭赶紧看向前方,空旷宽敞的奉天门那儿,虽是整整齐齐地来了全部当朝官员,可这会儿大家神情紧绷,脸色凝重,没有一个人为他站出来出谋划策一句。
见到这番情景,福昭呵斥道:“怎么陌苏带人去谈判,这样久了,都还没个消息?”
“陌苏本是师爷出身,虽曾也在少年时上过几回战场,但终究,是个不懂战场规矩的。”一旁的内阁首辅骆信畴忍不住唱衰了一句:“幸运的话,他还会回来。若是这会儿,那北燕王为子情急,直接杀了陌苏,都是有可能的。”
福昭瞬间抿紧了唇角,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这样的结果,他不是没有想过。
不过,陌苏的立场本身就摇摆不定,才投靠他没几天,他还并不能完全确定陌苏的本心。
若真是北燕王当场发飙……
福昭深吸了一口清晨的微露,沁人心脾的凉意蹿入他的心头,将他的心冲得凉丝丝的。
福昭想,若是北燕王当场发飙杀了陌苏,那便杀了吧!
摇摆不定的人,没有留的价值。
“可是,殿下啊,”户部右侍郎王桥似是想起了什么,赶忙道:“就算北燕王同意最终谈判,可高已现在一副快死了的模样,会不会他这边假意谈判,那边再起兵攻打啊?”
“有可能的。”站在队伍中间的葛成舟斜跨一步而出,对福昭说:“在这方面,微臣已经前后布下了防守。留守金陵城的十万大军,还有万余禁军,这会儿已全副武装,若是北燕王突然发作,我们也能应对。只是……”
福昭眉心一跳,顿时明白了葛成舟未说完的言辞:“只是,我们撑不了多久?”
“正是。”
“葛成舟,你说说看,我们最多可以撑上几天?”福昭追问道。
葛成舟在心底冷笑了一番,明面儿上,他依旧是一本正经地对福昭说:“若是殿下您布局完善,尚能撑得住一两个月的。若是不够完善,恐怕……也就十天半个月的光景吧!”
福昭:“……”
由于葛成舟是兵部尚书,他在判断这番形势上,比在场的各位都要透彻许多。
一时间,他的这番言辞引得所有人都恐慌了起来。
甚至有人连声叹道:“哎,若是皇上在这儿,那就好了!”
福昭微怔,心头顿时火起。可他深知,这会儿,根本不是自己发飙的时刻,便只能隐忍了心底的火苗,将满腔的怒意给压制了下去。
也许是见着端王殿下没有丝毫反应,这帮权臣们顿时热热闹闹地讨论了起来。
更有好些人恐慌道:“皇上不论是对战局的分析,还是领兵沙场的魄力都是最顶尖儿的,咱们大邺天下这么多年,若非他……”
户部左侍郎孙泊直接反驳了一句:“皇上虽在沙场多年,避免了多方小国滋扰这是真,可他无功也无过。不像咱们端王殿下,一出手就拿下了卫国!”
端王福昭站在一旁竖着耳朵听着,此时也忍不住地唇角上扬了几分。
此言一出,顿时引出诸多言官的连声反驳:“可自从那儿以后,咱们大邺天下就不得安稳了啊!旁的不说,卫国终究不是也被北燕王给夺走了吗?”
福昭脸色一僵,手中猝然捏紧成拳,阴鸷的双眸里渗着彻彻底底的恨意。
本王还站在这儿呢!
你们这帮祸从口出的老东西,等明儿本王登了基,一个个让你们都滚到阎王殿里去!
工部尚书何钊也是个端王党,他见奉天门上下已然吵成一团,便和事佬般地往前一步,站立在端王面前,对这帮吵吵闹闹的言官们,说:“先不论皇上曾经是否英明神武,就说他带领过万大军和禁军补充军前往丹阳,却惨遭沦陷一事,便是皇上的决策失误啊!若非端王殿下率兵后援,及时止损,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呐!”
一提及丹阳惨案,昨儿晚上在刑部死牢里,听见真相的那几个端王党们,顿时闭嘴噤了声。只是,昨晚何钊事出有因没有去,他不曾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其实都是福昭背后和北燕人联手动了手脚。
一时间,整个奉天门只有他一个人在维护端王。此间情景,和原先朝堂之上,大片维护端王福昭立场的情形有着强烈的反差,顿时,让端王自个儿都有些讶异。
别说端王觉得讶异,就连其他中立党们,也发现了其中的蹊跷。
许是生怕他人看出端倪,户部右侍郎王桥,忽而一步跨出,顿时冲着端王福昭俯身下跪,大呼一声:“目前皇上消失在外已有两个月有余,端王殿下您也派出了大批人马四处搜寻,都没有半点儿踪迹。现如今,咱们大邺已经到了这般兵临城下,生死存亡的时刻,国不可一日无君,恳请端王殿下速速登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猝不及防的转变,一下子让端王福昭来了个措手不及。
更是让在场的其他朝臣们怔愣不已。
已然泛白透亮的东方天际,今儿乌沉沉的,没有朝阳,没有霞光,徒留满世界的浓云密布。一阵凉风透着浓云袭来,甚有几分若有似无的初秋的气息。
整个奉天门上下,只有一片阴沉的死寂。
一只寒鸦哑了嗓子凌空飞过,瞬间叫醒了这帮站在青石地砖上的权臣们。
户部左右侍郎相互对望了一眼,转而一同跨出,对着端王福昭躬身跪拜,并异口同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端王福昭面露喜色,他正准备想要谦辞几句,再顺应这帮人的呼声勉强上位。谁曾想,在稀稀拉拉跟着这帮人高呼“万岁”的声音中,有一人大踏步地从队伍中走出。
他没有跪拜,也没有高呼万岁,而是拱手对着端王福昭行了个礼,又转而对那些跪拜在原地的那帮端王党们,说:“各位前辈,有些事儿尚且不是定数,不能操之过急。”
福昭眼眸微眯,凝神看着眼前这个,家中世代都站在自己这一边儿,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葛成舟。
“葛卿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福昭微微一笑,这会儿他压低心中怒火,故作沉稳的模样,俨然像个登基多年的老帝王。
葛成舟正视着福昭,一本正经道:“微臣派出的手下这段时日,一直都在四处寻找皇上的下落。最近,已有一些线索了。”
“什么?!”奉天门顿时再度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