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前

    作为忍者国声名远播,赫赫有名的游戏设计师,米尔顿.戴尔数十年间制作了无数颇受好评的佳作,市面上的热门游戏或多或少都出自他手。

    按世俗眼光看待,他已是名利双收的成功者,在游戏领域内有立足之地且地位无可撼动,每逢新作发售,人们都会争先恐后的抢购一空,可谓赚得盆满钵满。

    毫无疑问,米尔顿.戴尔是游戏领域的代表。

    “老米你来了啊,一样吗?”名为托尼的擦拭酒杯的调酒师仅是轻轻睨了一眼,便心知肚明。

    “对,还是一样。”随意找个椅子坐下,米尔顿接下递来的酒吧,小辍几口。

    在歌舞厅人流逐渐散的时段,两位老友一同在酒吧闲谈。

    托米是米尔顿戴尔的老朋友了,从小认识到大,可谓无话不谈的知心好友,一路以来目睹了米尔顿是怎样一步步建立他的游戏帝国,闯出名堂。

    时光荏苒,岁月飞逝,当年的意气风发的毛头小子们都成了老家伙。

    而那位怀有一腔热血,年少轻狂的青年也如愿以偿实现了他的游戏理想,将自己的游戏推广到忍者国各地。

    作为朋友,托米与有荣焉,真心为他的好友能够收获此等成就感到高兴。

    “老米,你到现在还是无法释怀吗。”

    “嗯,感觉过了这么久,还是一直忘不了。”

    但即使事业有成,连最初对他的热爱抱有怀疑的父母都认可了他现在的成就,米尔顿.戴尔始终对一事耿耿于怀。

    有时候,时间也无法化解扭曲的哀愁。

    米尔顿从口袋内掏出一张珍藏许久的相片。

    泛黄的老旧画面中,三人面带微笑,向着同一方面。

    那是他们尚且年轻时留下的照片了,彼时的他们容光焕发,血气方刚,还是个毛毛躁躁,心怀鸿鹄之志,对未来抱以热烈愿景。

    “谁能想到,我们三个好兄弟到最后,只剩下两个呢?”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曾与米尔顿、托米相伴的那人,彻底留在悠远的昔日。

    他们三人有过难以忘怀的记忆,一起无忧无虑的高谈自身的理想,互相激励。

    千言万语,林林总总构成了那半褪色的过去。

    “话说回来,托米,你未来想做什么?米尔顿说他要做游戏,那你呢?”

    “我吗,大概是调酒师,这样你们两人来我这时,我就能一遍调酒和你们谈话了。”与记忆中的自己一同出声,托米喃喃自语,双目失神的盯着手中倒映自身面容的酒杯。

    昔日的少年们虽然想法不一,却又支持着彼此的梦想与愿望。

    而当年的他们皆脱胎换骨,以焕然一新的姿态踏入了社会。

    米尔顿成了他理想中的游戏设计师,博得满堂彩,而他也以调酒师的身分活跃于酒吧。

    唯独一人,被抹去了足迹和身影,无影无踪。

    他消失了,在与他们一同行进的半路中人间蒸发,音讯杳然,从此下落不明。

    米尔顿与托尼尝试寻找,却无功而返。

    他们的好友失踪了。

    酒杯中醇香的酒意微醺,清脆的冰块撞击声格外脆耳。

    一口冰酒下肚,愁肠百结的万千感慨闷在胸口。

    时至今日,米尔顿还是如当年不知所措的自己,始终找不到那位消失的友人。

    凭空蒸发似,销声匿迹,哪怕动用了所有人脉去打听,花费心力设下天罗地网也无能为力,那个友人仍是生死未卜,一概不知。

    “他当年为什么什么都没有说就此离开了?”多年过去终究是如鲠在喉,米尔顿至今都对友人的不辞而别满腹狐疑。

    昔日的他们和乐融融,几乎是无话不说,完全没有疏远和隔阂,他们甚至还向那个友人反覆求证过,友人每一次都是回覆完全没有。

    那到底是为什么,他要一吭不发,就此完全失去踪迹?

    “我不知道,他的父母到现在也还在找他。”托尼也对此一无所知,他与米尔顿都不明其由。

    他们曾上门拜访友人的父母,却得知友人的父母也不知道他们的孩子去哪里了。

    一夕之间,他失踪了。

    他只留下些许物件,而后从此退出了世界的舞台,再也寻不回其身。

    【我该离开了,抱歉】

    【作为研究所的一员,我必须去执行我的职责,我要去封锁研究所】

    【再见,保重】

    他只留下一张意义不明的纸条,那是他最后的痕迹。

    最初的他们心急如焚的四处寻索,最终回答他们的却是绝望。

    再也找不到了,认知到这个事实的他们痛心疾首,悲痛至极。

    米尔顿再次拿出相片。

    而后,放回口袋内,将剩余的酒一口饮下。

    “老米,你要走了吗?”一声清亮的撞击凭空响于耳畔,托尼扭头一看,米尔顿离开座位,起身走向酒吧门口。

    米尔顿头也不回,只是颔首沉吟:“嗯,我该去做我该做的事情了。”

    想获得什么,必然付出什么。

    不去试着放手一博,孤注一掷,便不会瞧见可能性是否存在。

    也许在其他人看来天方夜谭,过于异想天开,或许这是违反世俗常理,人之常情,他也会去实行,走在他所选择的道路。

    【米尔顿,如若有一天你发现,再怎么挣扎都躲不过命运的话,你会绝望吗? 】

    【有时候我不禁思考起来,一味地刨根问底是否是正确的。 】

    【果然当初就不应该去研究深渊,米尔顿,我后悔了】

    【我们都在《它》的支配下,终有一日会迎来破灭的结局】

    旧时的话语仿佛还停留在耳边,络绎不绝,不曾消逝。

    他不会忘记友人离开前留下的物件,还有那些意义不明的言词。

    为了追求超越现有常理的真相,他会持之以恒,无论是非对错,贯彻这扭曲的宿愿下去。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紧握拳头,步出大门。

    米尔顿抬头仰望被乌云蔽日的晦暗天穹,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

    友人离奇的消失、遗留的物件、意外设计出的特别智能,所有要素堆切成了现在的计画。

    一个在他人看来疯癫的远大理想。

    既然现实是如此的迂腐破烂,那就打造一个没有任何战争、饥饿、死亡、 瘟疫的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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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和日丽,晴空万里。

    枝繁叶茂之上鸟语花香,沁入心脾的徐徐微风夹杂神清气爽的怡人芬芳。

    这样岁月静好,水静无波的现状毫无疑问使人放松。

    倘若除去那突如其来的荒诞无稽的插曲的话……。

    “我们回来了,嗯?”当外出一趟的老一辈与摩罗返回基地时,本该好好训练的忍者们跑却七手八脚,兵荒马乱的东奔西跑。

    沸沸扬扬,鸡飞狗跳,光是匆匆闪过眼前的一瞥也能窥见他们的惊恐万状的神情。

    “他们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匆促?”美莎子百思不解,按理来说最近风调雨顺,没有任何大风大浪需要他们操心。

    而现在呈现在她眼中的是,如锅中蚂蚁,心慌意乱的忍者们。

    左顾右盼,观察入微的摩罗反覆端详后一目了然。

    “八成那个花无荒小姐又跑去自杀了吧……。”得出结论的当下,摩罗欲言又止,无奈油然而生。

    已知,本来吴大师委托花无荒荆夜代替他训练忍者城,代为教课。

    而他们又知道,花无荒荆夜有个无与伦比,堪称奇葩的怪僻:嬉皮笑脸的随机挑选一个合适的地点,上吊自杀。

    回到现在,花无荒荆夜不见踪影,反倒是其他人慌张失序的四处奔走,由此可知,花无荒荆夜肯定又趁他们不注意溜走,跑去实行她的自杀大业。

    至于为什么他知道?当然是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吴大师见状还略为懵然,他不确信实际情况是否如他设想一样,还抱有侥幸心态。

    他挥挥手,拦下刚好经过的赞:“赞,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们这么忙?”

    “吴大师,花无荒小姐训练到一半跑去自杀了,我们正在找她。”赞连忙停下脚步一五一十交代所有,他的回答可谓不负众望,众望所归。

    至少外出的几人闻言纷纷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尤其是早就猜透的摩罗,这完全不出他所料。

    最初他们遇上这等事时,还会担惊受怕的找到花无荒荆夜,苦口婆心劝导她,企图以温情攻势化解她满腹的厌世能量。

    但后来他们习以为常,放弃了,花无荒荆夜的心倔强的很,天打雷劈都无法动摇。

    “找到了!!”伴随一声惊呼,其他人纷纷向同一个方向冲去。

    片刻后,他们望着众人合力拖着花无荒荆夜闯入眼帘。

    费尽千辛万苦,忍者们总算找回刚才尝试把头吊上去,打算一劳永逸的罪魁祸首。

    “花无荒小姐,妳让我们找好苦啊。”杰一边与寇合力拉着花无荒荆夜,一边提心吊胆的大吐苦水,这一出戏直接让他吓得失魂落魄。

    在花无荒荆夜差点把头套上去的那一瞬间,他还以为真的完蛋了。

    “是啊,不要这么乱来啊,太危险了。”寇也惊魂未定的样子,显然目睹熟人在面前自杀还是过于触目惊心了。

    论这位武艺高强的人有个奇怪的嗜好。

    作为话题中的主角,花无荒荆夜老神在在,满不在乎:“那没什么啦,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试过了,而且你们也不成功阻止我了吗?”

    “所以我们才说别乱来啊!妳这样吓死我们了!”面对始作俑者那一如既往的淡然模样,凯甚是崩溃,哪有人上一秒还笑嘻嘻,下一秒原地开溜跑去自杀。

    而且有没有想过,这里是他们的基地,万一自杀成功会变成凶宅的!

    “花无荒小姐,至少下次提醒一声吧……。”因为花无荒荆夜一事上接不接下气的妮雅,觉得自己的心脏差点跳出来。

    那并非什么毁天灭地,需要如履薄冰对待的大事,充其量算是一件小插曲。

    一切只是花无荒荆夜思路太跳脱,谁都捉摸不透,导致他们忙到不可开交。

    “好啦好啦,考虑一下啦。”花无荒荆夜仍旧是神色自若,悠然自得,丝毫没有作为闹事者的惭愧与不好意思,“不过,你们也别大惊小怪,咱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吧?”

    “我的习性就是这样啦,一个喜欢自杀的大烂人。”无精打采,颇有自暴自弃的摆烂感,花无荒荆夜干脆放任其他人扶着自己。

    根深蒂固,死性不改,这便是她无从抹去的污垢。

    作为自己,她恨透了人生,还有如此懦弱懒惰,自相矛盾的本身。

    而她唯一想到可以拯救自己,并节约社会资源的方法就是自杀。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宿愿。

    啼笑皆非,遇语还休。

    大伙们都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认真还是平静对待。

    关于生命的话题总是沉重严肃的,可花无荒荆夜却总是轻描淡写的带过,以夸张的口吻抹去其肃杀且悲哀的氛围,制造出哭笑不得的感觉。

    “总之,花无荒小姐妳没事就好……。”心惊肉跳后,劳埃德总算能够喘一口气,不必继续战战兢兢,这种无法预测的情况实在棘手。

    和哈诺娃的情况不同,虽然这两人脑回路都清奇独特,但花无荒荆夜思维跳脱的同时,还是能够明白她的意思,情商更是正常,只是常常不看气氛。

    摩罗忍不住提一嘴,颇有微词:“而且妳要自杀的话,为什么不选择其他办法?像是跳水。”

    “我也很无奈啊啊,如果我可以溺水的话我也愿意试,奈何我自带水下呼吸!!”提及其他自杀法门,花无荒荆夜顿时一阵心酸,“我根本溺不死啊! ”

    她不是没尝试过其他自杀办法,她几乎试了一轮,千方百计把自己置于死地。

    只可惜她太低估她的身体素质,和自带的各种被动效果了。

    水淹不死她、车子高速撞来反而是车子四分五裂、劫匪拿刀砍她,刀还会断掉,几乎拥有金刚不坏之身的她,根本搞不死自己。

    自杀也是一种学问,尤其是当五花八门的杂技都无效的状况下。

    随着花无荒荆夜口若悬河,将自己自杀的经验一一道出,众人的脸色变化可谓精彩至极。

    一连串听下来,他们都开始怀疑花无荒荆夜到底是不是人类,要不然无法解释经历如此多的折腾后还能安然无恙的继续活蹦乱跳。

    这生命力比小强还要顽强啊。

    “不过,还是挺希望花无荒小姐善待自己的,一直折磨自身也是会痛的吧?”想说的话梗塞于胸口,哈诺娃五味杂陈,不知如何对待。

    纵然花无荒荆夜本人谈及自杀时总是眉开眼笑,一点都不郁闷沉默,但其言语中流露出的淡漠与司空见惯仍然残留着。

    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以云淡风轻的方式去谈论这样的事情?

    是啊,即使遮掩的天衣无缝,佯装成若无其事的姿态,其话语中流露出的悲叹与绝望也是货真价实的,她能够感受的到。

    那双墨色的眼眸,曾目睹过何等痛彻心扉的景色?

    “真希望我也能帮花无荒小姐做点什么。”长叹一口气,哈诺娃为爱莫能助的自己感到无奈。

    没有经历过同等的事情,是无法身临其境的去设想对方的悲恸,人们总是高歌在上的指点,自以为是的用狭隘的眼界去解读。

    人与人的悲欢不相同,思维的差异是阻隔感情交流的障碍,也是从诞生之初便注定的现实。

    可她却还是无法视若无睹。

    同理心泛滥?自作主张的施舍怜悯?或许是吧。

    她只是想要尽可能去抚平大家的悲伤,给予她的爱,如她所憧憬的理想。

    以这双手,这颗心,创造幸福且平等的氛围。

    “这倒是不必,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是个无药可救的家伙。”似有似无的笑意中,一瞬而逝的是花无荒荆夜并未诉说过的哀叹。

    比起她,其他人更需要关怀与拯救,她充其量只是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罢了。她只是漫无目的地的活着,得过且过,昏庸愚昧,所有人都能嗤之以鼻的家伙。

    明明不懂人间疾苦,却还是无病呻吟的哀声叹气,怨天尤人。

    这就是她,已经病入膏肓,彻底回天乏术的行尸走肉。

    “比起我,妳还是多关心妳自己吧,多关注自己也是很重要的。”视如孩童般的伸出手,花无荒荆夜淡笑着,轻揉哈诺娃的头。

    因为过往是不堪回首,千疮百孔的,才一直无法走出那几乎死气沉沉的无望。

    嘲笑着昔日,痛恨着视而不见的人们,恐惧着再次的背叛,被践踏的希望与尊严都成了遮蔽天日,永恒的孤独囚牢。

    毫无干劲,游手好闲的渡日,活着也成了一种惩罚。

    无论多少次的祈求,不论多少次的撕心裂肺的哭嚎,回应她的都是绝望。

    “你们还有可能性,我的话已经不值得一提了。”早在停止挣扎的那刻起,她便注定是与世俗背道而驰了。

    人们仍在彼此憎恨着,互相埋怨,持续着永无休止的纷争。

    无论到哪里,都一成不变。

    对一切都感到绝望的她,放弃了挣扎,与世沉浮。

    反正她自始至终,只是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自作多情,自以为是的受着伤。

    短暂沉默后,花无荒荆夜收起索然无味的表情。

    其变化之快,或许能用翻书来形容。

    “好了,你各位,现在去绕基地四圈回来。”恢复精神,将沉闷一扫而空,花无荒荆夜那铿锵有力的语调令大伙们措手不及。

    “啊啊啊??”忍者们稀里糊涂,木愣了一会儿。

    不为别的,纯粹只是花无荒荆夜变化莫测,实在是搞不清楚其下一步的事态。

    花无荒荆夜环视一圈,对呆若木鸡的忍者们挑了挑眉:“怎么,还不动啊?”

    “那好吧,我只能让最后一个回来的人来当训练课的对手了,让我看看是哪个人这么幸运……。”话还没完整说完,原本还恍惚的忍者们二话不说,拔腿狂奔,哪怕是最迟钝的哈诺娃也刻不容缓,一鼓作气冲出去。

    电光火石,来去匆匆。

    甚至竖耳倾听还能听见忍者们奔跑时的哀嚎遍野:“手下留情啊!花无荒小姐!”

    场面一度壮观且滑稽。

    “没想到花无荒小姐的一番话能让他们这么匆忙,他们这是被打出心理阴影了?”亲眼目睹的加满都感慨万千,要知道连他的弟弟,忍者们的师父都做不到这效果。

    仿佛刻入身体,成了灵魂中不可磨灭的印记,只要触发关键字便会下意识的反应。

    不过仔细想想还是有道理的,那毕竟是可以活活把人打到骨折和脱臼的怪物。

    不知道该不该笑,加满都略感发笑,但又觉得笑自己的儿子有点缺德。

    欢声笑语中,摩罗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花无荒荆夜。

    依然是深不见底的,那双黑眸始终是平淡的可怕,格外冷静。

    喜怒无常的她,永远流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亲切和蔼中却又参杂着矛盾不实,生人勿近的淡漠似有似无,使其愈发捉摸不透。

    是友是敌,立场为何,真实身分又是什么,一切都尚未浮出水面。

    但他很确定,花无荒荆夜恐怕不是他们能招惹的存在。

    经历了无数风雨,见识众多场面后,他看人向来准确,而他相信这次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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