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在王国的北边有一处山洞，它可以通往一座地下宫殿。宫殿住着一群恶魔，它们长着丑陋的犄角翅膀还有尾巴，邪恶又阴险狡诈，占据着数之不尽的宝藏，据说如果谁获得了这些宝藏，谁就能拥有了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

    【有一天国王最小最受宠爱的小公主误入了山洞，她再也没有回来。】

    【国王向全国招募勇士，他许诺如果谁能把小公主平安带回，他将赐予对方财富土地和权势，甚至可以把小公主嫁给对方。】

    【一名叫做慕笙的小骑士得知了这个消息，她决定前往那个神秘的山洞，把小公主救出来。】

    慕笙站在山洞前，把马拴在一旁的树上，收起还滴着血珠子的刀，整理了一下着装。

    答应我，下次等我打完架清洗后再开新剧本好吗？

    【这个不是我开——】

    什么？她一愣，刚想追问，旁白却不搭腔。

    【没什么。小骑士慕笙走进山洞，穿过白茫茫的雾气，忽然雾气散去，一扇石门横在她眼前。】

    【足足有五六米高的石门上长满了苔藓，缠绕着从未见过的带着神秘花纹的藤蔓，石门的正中间还有一只紧闭的眼睛。】

    这藤蔓我还是见过的。慕笙指正。一种魔法机关，严格来说甚至不算植物。

    【行。石门缠绕着一种她曾经见过的藤蔓，石门中间有一只闭……已经睁开的眼睛。巨大的眼球在转动，最后定格在小骑士身上。】

    它看着她，孤零零的眼球不怀好意，好半响才沙哑地开口。

    “如果你想要进去，你就得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你回答正确，石门就会为你打开；如果回答不出来，你就得把身上的一部分留下来。”

    “问吧。”她坦然回复。

    “一只破挂钟，在侧不居中。从来调不准，全年工作中。你静它先静，你动它先动。请问这是什么东西？”

    “……心脏。”我怀疑随便抓个小孩子出的谜语都比它强。

    【留点面子。】

    好。

    “你怎么，你们人类真是狡诈，又侥幸让你们猜中了。”它恶狠狠地说。

    “朋友，这和人类狡诈不狡诈没什么关系，骗骗自己就好，就别骗大家了。”留了面子，但不多。

    【石门上的眼睛恼羞成怒，它说：“为了惩罚你狡诈的人类，我现在就要吞掉你的头颅。”勇敢的小骑士不惧怕它的恐吓，她抽出自己的佩剑，要和它一决胜负。】

    攀附石门的藤蔓摆动起来，上面的花纹像海草一样飘荡，引人注目，等到它的猎物反应过来时，数不清的藤蔓织成巨大的牢笼，把渺小的人类困在其中。

    那颗巨大眼球溢满得意和凶狠，其实无论进来的人类回答是否正确，它都会掠夺无辜猎物身上最满意的部分。比如眼前的人类，她的眼睛太漂亮了，漂亮得让它嫉妒。

    不过不要紧，很快就是它的了。沙哑的笑声从石门里传来。

    “啊！”一声尖锐的叫喊声取代了笑声，这声音震得人头皮发麻，像铁耙犁过天灵盖。

    好了，要是耳朵也有生命，那它现在一定已经口吐白沫了。

    真羡慕你没有耳朵。她说。

    【但我不是聋子，朋友。】

    慕笙握着佩剑不动，从袖子里掏出一对金黄色的小铃铛，铃铛上挂着红绳，摇动铃铛，金色和红色的残影总容易让人联想到跃动的火苗。

    叮铃铃，叮铃铃。

    藤蔓像遇上了天敌纷纷避开她，牢笼瞬间消失。

    “冷冰冰黑漆漆，迷路的孩子不要怕，火的孩子会保护他；火精灵最好的朋友在邀请，亲爱的小精灵快应答。”面无表情。

    “亲爱的朋友别心急，火精灵现在来找你。”十二道稚嫩的童声整整齐齐地回应。

    一群不知从何处来的拇指大小的孩子跳上藤蔓，他们戴着高高的红色尖角帽，穿着橘红色的像是一朵花倒扣过来的长袍，脚上踩着毛绒绒的金色靴子，他们唱着歌跳着舞，快活雀跃围着藤蔓欢呼。

    开心得像是参加一场宴会。

    很温馨的画面，但在藤蔓的视角里却截然不同。

    无法摆脱的炽热火焰像一条巨蟒，紧紧缠绕在每一根藤蔓，它贪婪吞噬藤蔓上的魔力，被触及的藤蔓开始枯萎，藤蔓上的花纹也萎靡不振不再活动。

    石门在求饶，红彤彤的孩子们听不到它的哀嚎，他们笑啊闹啊，为邀请他们的慕笙唱诵祝福。

    藤蔓被吞噬得差不多了，一个看起来年龄稍微大点的孩子走了出来，她对慕笙说。

    “这是您的第一百零八次邀请，感谢您的慷慨，火精灵最好的朋友，这是最美味的午餐，您真是美丽又大方。”她对慕笙矮身抚胸行礼，举止灵动又优雅。

    慕笙礼貌微笑。

    “不用谢我亲爱的朋友们，希望你们用餐愉快。”

    “万分感谢。”再次道谢行礼。

    慕笙微笑回礼。

    【可能是太了解你的本性了吧，你的笑看起来怪渗人的，我还是喜欢你刚刚面无表情唱儿歌的样子。】

    闭嘴，再提就不礼貌了。

    【优秀的小骑士战胜了邪恶的石门妖怪，它认可了小骑士的勇气和力量，地下宫殿终于向小骑士展露它的冰山一角。】

    【小骑士拿到了地下宫殿的入场券，可是她不知道，还有更大的危险等着她。地下宫殿里住着四只恶魔，它们魔力强大，性情凶狠，从不会放过所有因为贪婪或者好奇而进入宫殿的人类。】

    【小骑士慕笙一踏进地下宫殿，恶魔们就已经感知到她的气息。第一只恶魔只有一只眼睛，它是恶魔们的老大，它对其他恶魔说：“又有一只可怜的羔羊送上门了。”】

    【第二只恶魔有两只眼睛，但是它左边的犄角断了一截，它说：“是啊正好今天是老四的成年礼，让我们教它成年的第一课——成年恶魔是如何完美地打猎的。”】

    【第三只恶魔有三只眼睛，多出来的眼睛长在额头上，它说：“好主意，那小子到现在都没染过人类的鲜血呢，我们在旁边看着点，免得他生疏搞砸了。”】

    【于是恶魔们带着最小的恶魔来到小骑士的身后。】

    【最小的恶魔站在大恶魔们身边，好奇地打量慕笙，它不确定地问它们：“她就是人类吗，我今天的……猎物？”】

    小恶魔第一次见到人类，因为恶魔没到成年时几乎都在沉睡，今天是它第一次见到除大恶魔们以外的生物。

    宫殿里长廊上点着永远不会熄灭的蜡烛，那个人类看起来被长廊上的壁画吸引，她驻足在壁画前，神情散漫却身形挺拔，手上把玩着一把短刀，兴许是看到什么好玩的事情而露出兴味盎然的笑。

    独眼的恶魔推了一下走神的小恶魔，它对它说：“人类总是低劣又弱小的，但他们不是毫无用处的，起码他们身上有能喂饱‘它’的东西。去吧，按我们说的去做，把那些东西夺过来。”

    独眼恶魔说的是人类的眼睛，语言还有心脏。人类的眼睛帮助他们探索未知，规避风险；人类的语言承载知识，传递情感；人类的心脏是他们灵魂的居所，生命的源头。

    这些都是这座地下宫殿最喜爱的食物，宫殿从中获取能量维持它自身的存在，而后又反哺一部分能量让恶魔替它“狩猎”。

    无数贪婪的人类前仆后继，心甘情愿吞下名为“宝藏”的钩子。

    山洞的石门也是一道陷阱，贪婪又好奇的人是不懂及时止损的，他们被石门夺走身体的一部分后，心里想的多半不是“快回去这里危险”，而是“既然我已经付出了代价，总该要拿回点什么吧”。

    这种“亏了所以我一定要赚回来”的赌徒心理，供养着这座巨大的地下宫殿和居住在里面的恶魔们。

    在恶魔们眼里，慕笙和其他贪婪的人类没什么不同，只要有贪欲她就一定会有弱点。

    小恶魔慢慢靠近她。她低眉注视壁画上的人和景，橘黄的灯光映在她脸上，显得分外柔和恬静，像一只等待被献祭的无害的羔羊。

    三眼恶魔说，人类是抗拒不了金钱的诱惑的。小恶魔生疏地调用魔力把她拉进第一个房间。

    【眨眼间，小骑士惊讶地发现她出现在一个房间里，地上堆满了金山银海，数不胜数的宝石珍品被随意摆放在各个角落。小骑士无动于衷。】

    慕笙踢开挡路的黄金宝座，好不容易挖出了那个被淹没的房间出口。

    多看一眼就是对曾经的女王陛下的不尊重，一个房间的财宝怎么能和一整个王国相提并论呢？

    【接着小骑士又进入了一个房间，这次她变成了一个衣装华丽、生活奢靡的国王，比乞丐略好一点的衣袍不见踪影，她出行时前呼后拥，路过的人都面带敬意地向她问好。】

    ……嗯下一个。

    【小骑士依旧无动于衷。】

    【要不你装一装，我看那只小恶魔快哭出来了。】

    等它哭出来再说吧。

    【见权势的诱惑也不起作用，小恶魔把她带到了第三个房间。房间里挂满了美人的画像，没有一幅画是相同的，美人的风格也各式各样，让人眼花缭乱。】

    说实话，如果上面挂着的是慕笙自己的画像，兴许她还会多看两眼。

    下一……

    慕笙脚步停留在最后一幅画像面前。

    【小骑士发现了小公主的画像。】

    小公主确实漂亮，不过——她略加思索，手指触摸上了画像，她还是选择自己踏进陷阱。

    【她回过神时发现身边站着一个人，仔细一看，原来是她要寻找的小公主！】

    小公主羞涩地看着她，双手交握放在腰前，姿态优雅礼数周全。

    慕笙看向他的喉结……算了，她什么也没看到。

    小恶魔伪装起来直面她时还是很紧张，靠近看她和远远看她的感觉是不同的。近看她可以发现，她的眼睛里藏着一些不可探究的东西，比整座地下宫殿给他的感觉还要浓烈。刚成年的小恶魔的直觉很敏锐。

    但他又不自觉被她吸引，她的眼睛真漂亮啊！

    “谢谢您的夸奖，小公主。”

    意识到自己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他的脸上才真正带上了羞意。

    暗处的大恶魔们按耐不住了，让小恶魔照着它们给的台词念。

    【断角的恶魔说：“请问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旁白的声音与小恶魔的声音重合。

    “亲爱的小公主，我是您的骑士，是来救您出去的。”【小骑士彬彬有礼地回答小公主的疑惑。】

    【独眼恶魔说：“那我的小骑士，你会为我做任何事情吗？”】

    “是的，小公主。”

    【三眼恶魔说：“我的小骑士，你的眼睛那么漂亮，我很喜欢很喜欢它们，你愿意把它们给我吗？”】

    小恶魔说完僵硬地站在那里，他几乎不敢看她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只有平静，他却总有一种自己已经被看透的错觉。

    “我愿意，小公主。”慕笙走上前单膝跪地，闭上眼仰起头，抓住他的手背，拉过来覆盖在自己的眼睛上。

    刚碰上她的眼睛，那只手立即慌乱地收回身后，慕笙没有睁眼，安静地等待他的行动。

    身后的大恶魔们又开始催促了，他轻颤着把手重新贴在她眼睛上。

    【小骑士的眼睛被夺走了。】

    慕笙安抚地握了握他的手，温顺地仰着头，践行会为他做任何事的誓言。

    “请跟我来小骑士，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一股力道托着她的手臂，她被拉起来。失去了视力后，他就一直牵着她走，很快，他们离开了房间。

    那不是房间出口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