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要去华阳街吗?”五十岚打开了耳麦的频道。
从楼上往下望,路上人来人往,黑色棒球帽下露出浅金色的头发。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没有雨伞的遮挡,计划才能顺利进行。
“你注意点,阿什利准备过去了。”向熠双手插兜,其中一只手里还拿着梅蜜的光脑,并未回答。
“我给你的刀呢?”
“在萨缪尔那里。”
向熠一句话,五十岚便注意到称呼问题:“你没有给她耳麦吗?”
“不需要,我怕太显眼。”
五十岚换了个姿势,单手握住狙击枪的扳机,眯起一支眼睛从瞄准镜里看去:“目前没有可疑人物。”
......
阿什利按照向熠所说的正东张西望着,小心忘出站口挪去,还专门挑监控能看到她的地方。
但其中几乎没有演的成分,她的手心几乎湿透了。
她已经走到进站大门口,还是没有人倒下。
但向熠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就在五十岚要开口提醒向熠阿什利不能这么傻站着时,只见阿什利拿出光脑划拉了一番,又往人工服务中心的方向走去。
路对面的向熠也在观察着阿什利的行踪。
她快速看了一眼时间:“有人出现了吗?”
五十岚在瞄准镜里仔细搜查着被放大的人群中所有人的面孔:“没有。”
“8:42了。”她淡淡说道。
“我在找,你要小心。”
又来了,这种很怪异的对话。
“......嗯,”向熠打开另一个频道,“萨缪尔,开车过来我这边。”
“啊?”收到通知的萨缪尔显然是不小心又睡着了,听起来神志不清的感觉。
“五分钟,出现在我面前,你知道我在哪。”她不给他多余的反应时间,就关掉频道开始继续盯着人工服务中心的大门口。
阿什利在人工服务中心转了一圈,当工作人员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时候,她摇着脑袋话都说不出来。
心脏砰砰直跳,她的脑海中甚至一闪而过一个想法,如果换成义体是不是就不会有这种时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不断在心里默念着一切顺利,往外面走去。
而身边每一个走过的人在此刻都变得可疑。
她已经完全是出于自保本能地不断张望着,在每一张陌生的、改造过的、原生的脸上探寻,试图找到蛛丝马迹。
双腿的速度越来越快,出站口就在眼前。
她没有耳麦,无法与向熠几个人取得联系,就像个聋子。
但没有关系,过了安检,一切都会好起来。
是安全,是自由。
向熠按耐住想要上前抽醒这个恨不得跑起来的女人,她跑这么快那些人进站抓她,他们三个人都会无能为力。
她猛地往后看去,反射性往一侧跑。
正准备捂住她的嘴的男人没能得手,但仗着身高手长,很快就追上了向熠,并一拳集中了她后脑。
耳麦里传来五十岚对她的呼喊。
疼痛席卷而来,她趴倒在满地的污水里,好在是先双膝跪倒在地,还有个冲击,她不至于脸先着地。
就在男人以为她昏倒,弯腰准备把她拎起来时,她突然翻了个身:“杀了他!”
朝她扑来的男人疯狂抖动一番,下一秒眼睛一翻,直直朝她身上倒来。
向熠往旁边迅速翻滚两圈与男人保持距离。
然后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眼前几乎是黑成一片,但她还是努力站稳了,以确保不会导电导到自己身上。
.......
而阿什利就在迈进进站口的大门时被一个人从后搂住脖颈。
一声枪响,人群中发出一阵阵的尖叫,那个人“咚”地一声倒地。她不敢回头,余光却瞥到上的匕首。
不足一秒,也就是说再慢一点,那把匕首就会扎进她的后腰,或者划烂她的肚子,她的肠子会顺着伤口流出。
阿什利努力控制着面部表情,眼泪夺眶而出。
但这时候腿再软,也要往前走。
她验证了指纹和面部信息,前后不过五分钟,她的汗水连衣服都浸湿,脸上一直没来得及卸掉的妆花成一团糟。
旁边的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她,如果此时有一面镜子,她就会看到自己的五官是何等的扭曲。
她扭头看去,还有一个黑衣人正快速往室内跑来。。
就在她回头的那瞬间与那个黑衣人四目相对,对方掏出□□,又是一阵惊声尖叫,人们四散开来。
在黑衣人逃离射击范围之前,他也被击毙倒地。
戏剧性的是,那两个人是叠在一起的。
眼前候车大厅人来人往,阿什利感到胃里翻涌着,刚才为了演戏吃的食物几乎就要呕吐出来,她拔腿就往卫生间跑去。
五十岚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进站口,一种有两个人同时在靠近阿什利,一看表情就知道是专业训练过的,但对他而言和昨晚死掉的那个没什么区别。
就在他准备开枪之时,向熠那边传来的动静让他甚至来不及去想枪管里那唯一的一颗电击子弹。
一切仅仅发生在十秒钟。
可没有时间给他缓冲,此时稍有逗留就会被发现狙击点。
他快速开始收拾东西:“向熠,你怎么样了?”
“我没什么事。”她听起来不太像是没事,吐字都不算清晰了。
“在原地等我。”他把狙击枪拆解后装在箱子里。
“你到10层的露台等我。”
向熠话音未落,一辆车极速的在路边停下。
她压低帽檐,顾不得周围人的视线,确认地上的黑衣人没有导电危险后上手连拖带拽把他搞到车子后排。
为了节省时间,她一并钻了进去:“往前走绕一圈,然后去10层接五十岚。”
“白天行动太不习惯了,”萨缪尔嘴上叽里呱啦,手上速度丝毫不减,“这家伙是死了吗?你怎么一身脏水?”
“快点走!”向熠蜷缩在后排座位的脚垫上以避免和昏倒的壮汉有所接触。
她现在只觉得脑袋瓜嗡嗡震动,刚才那一拳可以说是把她打蒙了。
按照她的指示,萨缪尔来了个空中飙车。
五十岚拉开车门,副驾驶上是他的长刀,他关上车门第一件事是看向后排。
这个角度看去她脑袋靠着驾驶位的座椅,发尾沾了污水,湿漉漉的同时还脏兮兮的。
“向熠,向熠?”
“没死呢。”
萨缪尔被她一句话戳中笑点。
“萨缪尔,去找方博。”五十岚悬着心也算是稍微放下。
“去华阳街。”向熠说。
“......那个,”萨缪尔看了看后视镜,但相依在下面,他什么都看不到,“我行车记录还没看呢。但我是有原因的!”
“嗯,你说。”向熠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骂他,平和得仿佛即将入定。
“后备箱那个女的想□□我!被我一棍子、啊不,一刀敲晕了!”
“......”向熠慢慢睁开眼睛,不期然与头顶五十岚四目相对,“......你那是什么眼神?”
五十岚转过身不再看她:“没什么,你怎么样了?”
“不是说了吗死不了。”萨缪尔插话道。
现在整辆车上属他最精神。
“萨缪尔!”五十岚第一次出现了情绪不稳定的表现,“她受伤了。”
萨缪尔第一次见这场面,也知道自己这次属于嘴没把住门儿:“......别生气别生气,我现在联系方医生。”
“不行,”向熠很坚持,“我真的没事,找个地方,我们看一下行车记录。”
“方博那里也可以看。”五十岚心里不是滋味,他没看到向熠是怎么挨揍的,但是却听到了声音。
她现在还能头脑清晰,换做刚认识的时候他会佩服她。
但现在......
“我们已经牵扯太多人了。回海信村吧,都休息一下。”向熠轻声道。
说完她拿过旁边的棒球帽扣在脑袋上,显然是不想再继续讨论的态度。
五十岚往后看了一眼,腿上装着狙击枪的手提箱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身体产生细细密密的疼。
萨缪尔意识到此刻只能交给沉默,大家都很累了,他本身也更认同向熠。
车子朝着那所埋葬着何倍的废弃工厂行驶而去。
在前面两人看不到的地方,向熠的指甲抠进皮肉。
她那副杀人不眨眼的表皮之下埋藏的是千疮百孔的心,而她自己却对此毫无察觉,或者她根本没有精力、也不愿意面对自己。
面对自己才是最残忍的。
......
训练室里的温度并没比室外高到哪里去,此时的泾武市已是深夜。
阮琦发泄完最后的愤怒已经汗流浃背,挑染了蓝黑色的头发湿润成缕状,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她一圈圈摘下手上缠绕的裹布,拖着疲惫的步子往墙角走去。
光脑上还是没有动静。
她坐在凳子上,仰头看头顶苍白的光,往嘴里疯狂灌水。
......
一夜未眠的杨霄允还是要在新的一天做好重复的工作内容。
“您的黑眼圈有些重,最近睡眠不好吗?”平宫问她。
她摇摇头,舀了一勺豆腐脑送入口中,却感到食之无味。
“今日的文件已经放在您的桌子上了。”平宫说完,默默退了下去。
杨霄允拿出光脑,找到杨宣的号码,最终没能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