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徵西:“因为，他们是比我们更高级的生物。”

    昨天苏符那么努力的提示了。

    再加上恶魔此刻给的信息，想不猜到都难了。

    顾徵西大声说:“诡是作者世界里送过来的读者碎片！”

    苏符说过，他的师傅在雀世界布置了很多傀儡空壳子。

    阮南说过，黑气吃标记人时，有很多壳子呆呆顿顿。

    每具壳子都是按需求定制的，可是还有很多壳子都没有人住进去，说明，要住进壳子里面的读者灵魂，在进入雀世界缝隙的时候被拦下了。

    那些读者碎片被境拦截下后，无处可放置，于是塞到了一个境里，形成了耳语境。

    顾徵西突然想到了宋清清，她那种可以不断换壳子的秘法，换的就是当年作者塞入雀世界的那批傀儡壳子，但是宋清清肯定是雀世界的人，只是不知道通过什么道具，把自己变成了那种精神体。

    所以，在宋明清的境里，他也可以住那具空壳子，在第二境舍雀的时候，宋明清用宋清清带进来的壳子来接触、试探自己。

    而苏符独守这个境之后，每次开启耳语境，都会在第一天，放一些读者碎片从境里出去，去到雀世界找傀儡壳子，增强壮大傀儡壳子的阵营。

    包括第一天自己入境的时候，也放出去不少。

    恶魔是除苏符这个守护者之外，这个境的另外一个监督者，但他是被苏符压制的，所以，很多时候，诡会暴揍被恶魔附体的人，也是暴揍恶魔碎片。

    顾徵西一边想，一边说:“因为他们是读者，通过文字了解我们的命运，所以，诡们认识我们的文字。”

    “但是，除了文字之外，我们毕竟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作者世界有他们现实世界的语言，雀世界是我们的文明，我们也有自己的语言，毕竟，同一个地球都能衍生出英语、法语、西班牙语，更何况不是同一个世界的呢，于他们而言，我们说的应当是雀语？所以，直接放在一起，我们的语言习惯是不共通的，故而无法交流。”

    顾徵西说:“一开始入境，他们用学来的唯一一句雀话向我们求救，用的是音译，并且只学了这一句，其他时候，他们用自己的语言沟通，我们听不懂，故而最开始我们断定这是外星语。”

    “但是，只有我知道，这不是外星语，这是另外一个世界里收买控制作者、掌管主宰我们命运的‘祂们’，‘祂们’从来都不能直接和我们交流，除非有作者在中间担任沟通的桥梁，替‘祂们’翻译我们的言语，转换成‘祂们’能看懂的文字，因而，要限制食物刷新的数量，断绝文字交流，也限制我们提供的贡品数量，避免向你提问。”

    “但是，这终归是小说世界，总得交流，不能把口子切的太绝，所以，如果能有人在中间承担‘作者’的角色，甘当转载介质来学他们的信服，相当于是我们自带的翻译器，等同于作弊了。”

    “但是，很麻烦的一点是，沟通是单向的，这个口子给了又没有完全给，我们作弊知道了他们在讲什么，但是却无法让他们听见我们在讲什么，双方无法达成顺畅的有效沟通，这是境的难点之一。”

    顾徵西道:“但我确定，第七天，诡会给我们开门，因为我们都是他们喜欢的角色，他们是为我们而来，所以他们会放过我们，但是很可惜，我们活不到第七天，从第四天开始，我们直接转换成灵体状态，就进入了耳语境的第二层——你的恶魔境，从正反金银面倒转的胸牌上验证这点，你会在晚上直接屠杀我们，除了拥有守护之眼的人，其他人随便你杀，是吗？”

    恶魔生气:“为什么你全部都知道？苏符还告诉了你们什么？”

    顾徵西问:“我们现在算破境了对吧？”

    顾徵西感觉到空气流动，似乎有镜子要成形的通道即将展开。

    恶魔气急败坏:“你们快滚吧，我去找规则举报苏符作弊，既帮助诡还帮助人类，这个境的怪物KPI被他败完了，很快我们耳语境就要变得连明清境都不如了，气死我了！”

    顾徵西的耳朵迅速捕捉到关键词，问他:“你是说明清境？”

    恶魔:“怎么，去过这个境？”

    顾徵西试图套话:“听说过这个境，听说这个境死亡率很高，是十境之前入境者很难跨过的一道坎。”

    恶魔突然高兴起来:“听说过明清境，那也该听说过我们耳语境吧。”

    顾徵西摇摇头。

    恶魔开始暴躁:“怎么会，我们耳语境是和明清境齐名的，十境以前难度最高的两个境，堪称入境者万人斩，十境成神境的铁门槛，要不是陈越走了，这个境被苏符掌控，而苏符又是个不怕死还经常作死的人，我们境不可能败落至这次要放七个人出去，千年的严防死守，一朝毁于一旦啊。”

    顾徵西:“这明清境的名字，也是最近才流传出来的，以前似乎未曾听过明清境的传言……毕竟，你也知道，境的死亡率高，反而不会有什么传言，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但是最近，明清境的声名在我们雀世界暴起，我怀疑……明清境在我们雀世界做了营销，买热搜宣传他们的境。”

    恶魔:“这怎么可能呢，做营销？亏你想的出来，必不会是这样，明清境最近在你们雀世界名声大涨，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明清境也换了守护者，败落了，逃出去的入境者多了，明清境才会被人知晓……”

    突然，恶魔想起什么似的，反驳道:“不对不对，不是因为这个，明清境的名字之所以近几十年才开始流传，是因为明清境改过名字，这个境以前叫言灵境，和我们耳语境齐名，并称十阶前双煞，为雀世界守死了成神关卡。”

    言灵境、耳语境，确实挺配的。

    顾徵西装作不解，道:“但是，言灵境为什么会突然改名呢？改名成明清境突然就好听多了，让人摸不清这一境究竟在考验什么，你们耳语境为什么不改名呢？”

    恶魔:“还不是因为作者想用这一境精准击杀宋……”

    恶魔终于意识到什么，他被顾徵西套话了，突然住口，转而对顾徵西道:“这一境诡的身份既然是由你说出来的，算是你破了这一境，来吧，这是你的奖励，刚才是这一只诡拦住了外面其他诡冲进来暴揍你，她有话想跟你说。”

    一个雪白的姑娘在顾徵西面前幻化出形体，她一袭白袍娇小可爱，抱着一只玩偶小兔子，眼神便如同小兔子一般怯生生的无害。

    顾徵西想象不出来这样的读者形象，能为了自己能挡住外面那么多诡。

    小姑娘很开心，她笑着，眼角弯弯如同月牙清澈明朗，她把自己的玩偶塞给顾徵西，鲜红的的嘴唇吐出话语，是能听懂的音符了，声音软软糯糯，和整个人的形象非常贴切，她说:“我是为了百年后能救世的你而来的。”

    百年后……是啊，她们入雀世界都很早，在境里被困百年了。

    而在百年前，她就窥探过自己的命运，找到雀世界的入口，奔赴自己而来。

    顾徵西抱着小白兔玩偶，尴尬的摸脑袋，这是他第一次直面读者，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想到什么说什么:“我以为，喜欢顾徵，或者阿顾，或者宋清清宋明清的人比较多，我没想过会有人为了我而奔赴雀世界。”

    “你这样的主角没人会喜欢，是吗？”小姑娘说:“你一直都是这么想，你太自卑了，所以，我才一定要进来，我要帮外面好多喜欢你的读者转达，你真的很优秀，有很多很优秀的人喜欢你，你会跟我们博弈，跟作者耍心眼子，跟随自己的心走最艰难的道路，没有人会不喜欢你这样的主角，除非大家只看你的表象，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即便不喜欢你的人也很多，那也只是书世界为了自保给你的设定，他们需要你不讨喜来维持雀世界稳定，这是你出生时携带的原罪，同你无关。”

    顾徵西心口突然酸涩地涌上一股热气，他揪着小兔子的耳朵说:“谢谢你，谢谢你为了我……只是因为想安慰我而进来雀世界，因为我，让你在雀世界受苦了，你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困多久，何时才能出去，而我也无力再拯救你。”

    小姑娘:“我是想出去，我想出去耳语境，进入你们的雀世界，只是因为你太孤独了，你没有朋友，你可以害怕朋友受到牵连，因而不想交朋友，但你不能一个朋友都没有。”

    小姑娘说:“我们窥见过你以后的命运，你选择的这条路太艰难了，你需要人陪你一起走，如果你害怕牵连朋友的话，那我就进来当你的朋友，你不必害怕牵连我，我只是陪你一段路的同行者，如果能和你并肩一段，如果能以这具傀儡壳子为你稍微挡去一点伤害，便是我此行的意义，是我不甚的荣幸，若这个碎片是因为你而毁去，我便是高兴的。”

    顾徵西突然懂了，为什么境要把读者碎片拦截在外了，对境而言这些带着爱意而来的人太恐怖了，他们也许不会捣乱雀世界，但是会为了奔赴而来的那个角色生、为了那个角色死，以傀儡壳子、以人格碎片，为角色之盾，挡去致命伤害。

    这无私的爱意，赤诚如火，澄澈如水，不带有任何目的，不期待任何回馈，我爱你，我什么都不说，只安静看着你微笑，便是我最大的幸运。

    这爱意，不让人负担，只让我自惭形愧，觉得自己何德何能。

    小姑娘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语气坚定起来：“西西，不要总是质疑自己，觉得自己配不上任何最好的东西，抬起头来看着我，你要亲口告诉我，你会为了我们而努力，你值得雀世界所有最好的东西。”

    顾徵西抬起头来：“我会努力，不辜负你们的爱意。”

    小姑娘恢复亲昵，她说:“西西，不要为我或我们想太多，我即便不出去也是无妨的，虽然不能出去当你的朋友，但是，她们的爱意我传达到了，这便是此行最大的意义，你要知道，外面有很多人爱你，我们都爱你，会保护你，作者……已经杀不了你了，只要你不踏入十八境。”

    顾徵西又困惑了:“为什么，十八境对每个‘个体’的意义都不一样，十八境对作者、对境、对我们入境者甚至对你们读者，都有不一样的设定？”

    小姑娘:“这是我不能言说的终极，十八境之后无人可护你，十八境之前，我们都陪着你。”

    顾徵西知道十八境对于他们而言是禁忌，无法提及，有点黯然，果然，这种后门，作者不会给自己开的，作者给自己开的都是小窗户，非要自己一点一点的爬。

    小姑娘说：“十八境我没法提及，但是，后面还有一个危险，我希望可以提前给你警示。”

    顾徵西：“什么？”

    小姑娘：“在我们这些诡里面，有一个来自很久远时间线之后的诡，她的时间线在我们之后，她甚至不是我们雀世界的书迷，而是作者完结雀世界之后，开的下一本书的粉，她也是为你而来，但……她似乎别有所图。”

    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很多想法，雀世界之后的世界，喜欢别的世界却奔赴雀世界而来？

    顾徵西下意识开口：“所以，她看过雀世界的结局？”

    小姑娘：“她被你放出去，在你第一夜放出去的那批诡里，她后面怕是会接触你，给你造成麻烦。”

    顾徵西：“没关系，我可是主角，她的目的总不至于是杀了我让雀世界完结，好让作者写下一本书。”

    小姑娘似乎察觉到自己要消失了，终于不再闲话，而是问:“我可以拥抱你吗？”

    顾徵西张开了双臂。

    他们和彼此的神明拥抱。

    于顾徵西而言，读者是主宰自己命运的巨大神明的一部分。

    于读者而言，顾徵西是作者创造出的、要被自己逼迫跪下哭泣的强大神明之一。

    怀抱之间的躯体倏忽成空，连手中握的小兔子都随风散去。

    顾徵西听到她消散的声音：西西，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主角！

    一面巨大的镜子出现在顾徵西眼前。

    境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