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皇后的旨意下达：“步如姬指婚给三皇子秦时做三皇子妃，高如意指婚给四皇子秦历做四皇子妃，周红果指婚给五皇子秦昼做五皇子妃。容丽行指婚给诚王爷之子秦棉为妻，向沐晨指婚给诚王爷之子秦晃为妻。姚小静指婚给怡亲王之子秦顿为妻，吴燕指婚给怡亲王之子秦蛟为妻。苏塔氏嫁给皇帝的二十一弟秦祎，傅若素赐婚皇帝的二十二弟秦禧，乌丸氏赐婚皇帝的二十三弟秦祜，白霜儿赐婚皇帝的二十四弟秦祁。岳梳赐‘女将军’名号，让其去军中效力，三年后若是她战功卓著，则特许她成立女子军团，赐‘木兰元帅’称号。”

    一共27位女子进入第三轮。除了岳梳和被留在永寿宫的三位姑娘，皇后另有安排。其余23位都被指婚了。其中11位的旨意先下达了，还有12位的旨意是第二批下达的。因为入选的姑娘少，而皇城的单身汉多，所以皇后得再仔细斟酌一下婚配的事情。

    当全部旨意下达后，众人才发现一件奇特的事情——居然没有一位女子，被册封为皇上的女人！

    这个结果，其实也出乎皇后和皇帝的意料。

    原本内定的“平答应”，自己提出想要做女将军！

    皇后和皇帝商议后，皇帝许了。

    也由于出了“平答应”这个意外，皇帝重新思考了自己原先的安排。

    他同意皇后的想法，不该随意留一个女子在宫中。毕竟，她们都是花样年华，有着自己的向往，不该让她们就这样在宫中徒耗青春，空等一辈子。

    皇帝想了想，要安抚蒙古，让自己的弟弟娶内定的“和答应”也无不可。于是，皇帝将乌丸氏赐婚给了自己的二十三弟秦祜。

    至于傅若素的婚事，最让皇后斟酌。皇后知傅若素心中所想，当然想要给她找个一心人。她最看好的人本来是诚王爷家的秦棉。但皇帝忌惮傅若素的家世和诚王爷有牵扯。所以，皇后选了许久才选定了秦禧，秦禧比起粗豪的秦祎、秦祜多了一份细腻，比起懒散的秦祁多一分勤勉。算是皇帝的四位兄弟中较为出挑的一个。他也喜欢音律，和傅若素正好般配。秦祎、秦祜都爱舞刀弄剑，娶了两位蒙古女子，也可以跨马驰骋，夫妻同乐。秦祜懒散，而白霜儿是个细致的姑娘，有她操持，家里才有家的样子。

    皇后对所有人的婚事，都费了很多心思。可是即便皇后费了许多心思思量，也和皇帝商量斟酌了许久，但总有人是不满意的。比如，永和宫里的谨妃。

    “为什么你要和皇后娘娘说，你喜欢高氏？”谨妃气怒地看着面前的儿子，责问他道。

    “儿子只是说实话而已，儿子不想为难高氏，她是真心对儿子的，儿子也是真心喜欢她的。”

    “可是她门第太低，而且她那个哥哥高斌一直手脚不干净。如今，皇后娘娘正在查账，要是高斌被她查出来，你要怎么办？”

    “高氏嫁给了我，就是我的人，和高家没关系了！”

    “你真是愚蠢！色令智昏！”谨妃发火道：“你可知，有这样一个嫡妻，你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讨你父皇的欢心了！你到现在连一个爵位都没有，你以后欲要如何？”

    “母妃，你别发火！儿子娶她，是因为喜欢她，但还有一个缘故！皇后娘娘已经知晓了她的存在，而且以她的精明不可能看不出儿子的心思！皇后娘娘喜欢情深义重的男子，若是我抵死不认，皇后可能不会为我指婚高如意，还会为我另外选人！但，皇后娘娘必然不喜这样的男子！母妃，你不是说过，要我努力讨皇后的喜欢嘛！”

    “都怪高氏这个小贱人！我没想到她的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在皇后面前说那些胡话！”

    “其实，皇后喜欢说实话的人！这次但凡和皇后说过实话的女子，都得偿所愿了！那些没有说话的，就只能被随意安排了！母妃，你想想岳梳、齐蕊，还有简落英！”

    谨妃点头，“谁能想到，皇后居然一个女子也不留在后宫！而且，她连自己的侄女，也不给指婚，还第一轮就让她淘汰出局！”

    “这是皇后的仁慈，她给了那些女孩可以选择逃跑的机会！简落英应该是故意落选的！”

    谨妃叹息道：“皇后的心思，一向与众不同！这或许就是你父皇一直对她念念不忘的缘故！哪怕她昏迷不醒，你父皇也愿意空置后宫，就那样一心一意地守着她！”

    秦历没再说什么，父皇对皇后的心思，谁人又看不懂呢！

    -

    晚上。养心殿。

    皇帝伏在案边看奏折，皇后就坐在一旁翻书，温柔地陪着。

    秦真突然大笑起来，吓了皇后一跳，她赶忙看向他，他对她笑道：“朕推行《废官引见》制度，如今已经见了成效。”

    皇后一时不解，等着秦真为她解释。

    秦真笑道：“废官，就是被革职的官员。在这些被革职中，有冤屈的，也有小错大罚的，自然也有不少人才被空置。毕竟，如今用人之际，实心任事的少，沽名钓誉的多。这连鸿续，就是一个人才，他不到三十就已经是二榜进士出身，本是南州知州，却因为一件案子没断好，被上官责问而革职。其实，朕问了田瑞恒了。那个案子，因为事涉老八的门人，明明是他的门人贪墨人家的田产，但因为契约都有了，所以没法判那家人赢。那家人有个烈性的男子，就一头撞死在了大堂上。连鸿续深受震动，多方查证，最后用了逼供的方式才还了那家人一个公道，但得罪了老八，所以之后上官在考评时候，说他审案手段酷烈。后来，有李姓两兄弟去他的衙门打官司，说是要分田，但都不愿养活老娘。他一气之下，就将田产都判给了那个老母亲的内侄，内侄答应为那个老人养老送终。于是，这李姓两兄弟上告，最后他就此给上官革职了。这样的人才，一闲置就是十多年。田瑞恒上任南州巡抚后，为朕举荐了两个人，他就是其中之一。朕在正和元年，见了这个连鸿续。文采出众，秉性直率，敢于任事。现在朕将他派到福建做道台，让他管理海运征税之事，他干得很好！”

    皇后见皇帝如此高兴，也笑着说道：“对于历朝历代而言，人才任用都是要事。开始，人们想到的法子是举荐，后来想到世袭，再后来用了科举的法子，如今你又想到一条法子，就是从被革职的官员中再筛查一遍，看看有没有人才可以简拔。其实，关于科举，我有点浅见，要和你说。”

    “你说吧，我听着。”皇帝笑道。

    “科举，也就是一种文官选拔考试制度。目前，考的主要是文章，看得是他们的书面表达能力。考核这个能力，主要是因为官员外放，都离朝廷较远，只有文笔流利，才能将事情呈报清楚。但事实上，这样选出的人或许叙述事情的能力都可以，但实际的工作能力可能并不好。倒不如改一下考试内容和考核方式。

    第一，分类考试。比如，需要断案的职位，则考试的时候，给予实际案例，让其给出判断。这样的人需要有明锐的观察力，良好的逻辑推断力，还有对于目前刑律的熟悉。比如，需要征收税收的职位，则考试的时候，给出一部分账册，作为考试内容。让其根据账册情况，来判断往年税收情况，以及制定今年的税收情况，还有考该职位的人应该熟悉当地民情、商情。说到底，就是要考察他们实际办事的能力。

    第二，设立实习见习期。有些职位，需要新人有个熟悉工作的时间周期。这个期间不算正式录用，俸禄会略低于正式录用，但给予学习机会。并且在学习实习期结束后，进行考核。考核者成绩优异，给予嘉奖升迁，考核成绩一般的，予以转正留用，考核不合格的，给予革职或转岗。

    第三，对各个官员岗位，做出岗位说明和胜任力模型，进行数字管理。岗位说明，即说明岗位的职责，还有汇报对象是谁，下属几人。比如，每个岗位的日常具体事务有哪些，有多少条。临时督办的事务有哪些，有多少条。该在什么时间点完成任务，该向谁汇报哪项工作，多少日必须汇报一次。而上级该在多久时间内必须给予回复。一旦列明工作职责，则不能互相推诿。而且，可以让新上任的人员快速上手。胜任力模型，则是从之前任职的官员身上找优点和缺点，进行汇总。比如，一个知县，做得好的应该是如何的，做得不好的是怎样的，进行总结。一个知县必须具有的品质是什么？比如，汇报工作的能力，总分是10分的话，也许他的能力需要8分。比如，体恤民情，处理工作的能力，总分是10分的话，也许他的工作能力需要的是7分。比如，执行朝廷政策的能力，总分是10分的话，也许他的能力需要的是9分。比如，在黄河边上的县城做官，需要的就是懂得治河能力的官员，这是必须有的胜任力。那么治理河道能力，就要打分。以10分为例，在黄河边的县城，需要的治河能力，必须要8分以上。而在远离河岸的地方为官，那么这项能力可以不做要求。比如，在沿海的县城做官，需要的就是缉捕海盗的能力。那么缉捕盗匪的能力也必须进行打分管理。

    第四，直接管理百姓。我觉得，朝廷的官员，应该真正渗透到基层的工作中。目前朝廷派的官员，只是渗透到了县城这一级。但真正和百姓们发生联系的本不是这些官员，而是他们手下的办事小吏。这些人构成复杂，有的是知县亲眷，有的是当地有点声望的人，也有的就是地痞无赖。我认为朝廷应该和基层真正相连，在每个村、镇设立工作人员。这些人员也纳入朝廷考核体系，好的可以升迁，不好的就罢免。不要让体制外的人，成为真正的实权人物。这样对朝廷的统治没好处。百姓并不了解皇帝是怎样的人，但他知道管理他的官吏是怎样的人，这些人作恶，激情民变，最后要收拾残局了，还是要朝廷出面，派兵花钱。也就是说，地方治理不好，直接损害是大洪的统治根基。

    以上，是我目前可以想到的一些内容，希望能给你一些启发。具体怎么办，你还要找人来好好议议。”

    秦真看着眼前的皇后，心中惊异无比，“我原来一直都不晓得，你的才干远比现任的吏部尚书出众得多了！把你留在后宫里，真是太可惜你的这番才干了！”

    “讨厌！又拿人家打趣！”

    “我是觉得你的想法新鲜有趣，但听着真的比大臣们说得都好！尤其是考察实际办事能力，进行数字管理，渗透基层的思路，这些都让我耳目一新，我真的从来都没想到这些主意！”

    “历朝历代，委任官员，推行政策，都是凭着感觉，而不喜欢数字化。但钱粮的事情，百姓过日子的时候，都是和数字息息相关的，一分一厘都不能含糊。所以，我觉得能够做得透明细致的事情，就没必要糊涂办事。岗位说明书是可以公开对外公布的，这样很多待选官员，也可以知道自己适合做什么。目前，准备考科举的人，也知道自己适合的职位是什么。而胜任力模型，主要是给朝廷任用人员做参考的，还需要根据具体情况，进行不断调整。一般来说，半年或一年要进行梳理一次。”

    “朕喜欢你的主意！要是皇考对待官员一直是清楚明白，而不是允许他们含混不清，朕也不必手段雷霆地来整肃吏治。从前，在草原打战，朝廷用钱用得多，于是对官员们的那些补贴便断了。那些官员俸禄确实不多，皇考也默认了他们想着法子找补回来的做法！但，他们不禁找补回来了补贴部分，还想出了很多歪门邪道的贪污法子！皇考说，他小时候读书的时候常常见到史书上一些忠义的大臣不能善终，所以他希望尽可能保全他们。皇考晚年的态度，就是政局稳固一片祥和，官员们只求无过不求有功，而贪污之风越演越烈！皇考为了他自己的名声，也为了政局不动荡，他就只当不知道！可我那个时候，心里就对此不痛快！每次赈灾的时候，各个府库里都是空的，因为府库的银子都被官员们用了各种名目弄了出去，有的说是从前接驾的花销，有的说是从前赈灾的花销，有的说是官员没有补贴都过不下去了，就借贷了……可真是要查账了，就是糊涂账，真帐假帐还弄一块糊弄，事实上，他们是拿出去给商人放高利贷的。之前西北打战，朕为了筹钱，夜夜睡不踏实，和老十三两人天天掰着指头算钱的事情。不得已，只能将那些还不起钱的官员锁了，要是他们肯出钱还了亏空，朕便不降罪，既往不咎。可他们都死硬的很，说是没钱。于是，朕就让人抄家了。朕虽然将他们革职查办，抄了他们的家，可朕并没有杀他们，也没有流放他们的家眷，算是优待了。可他们还不知足，一直编排朕，说朕是个刻薄人，就喜欢抄家！”

    说到这里，秦真难免激动，心中难受。皇后抚着他的手，安慰道：“我知道你当这个家不容易！先皇留下的亏空太多，而朝廷需要使银子的地方又太多！不过，据我所知，官员们的俸禄从前确实太低了，而那些补贴一直以来也只是不成文的惯例，就是作为贴补的，但各地花样繁多，有用各种名头的，当然这也成了他们贪污的理由。与其如此，不如重新制定俸禄标准，要让官员和他的家人保证温饱的俸禄标准，但是所有补贴都取消，全部归公作为库银。如果要发补贴或奖赏，需要朝廷同意。”

    “朕已经让田瑞恒推行了‘火耗归公’，他推行地很难！但幸好他是跟着你历练出来的，算账是把好手，没有人可以在账上蒙的了他！他去了南州后，给朕还推荐一名废官，是由于从前上奏太子门人而得罪太子，所以被革职的。此人对数字敏感，是个珠算高手，名叫朱居安。如今，已经是田瑞恒的副手，与他一起推行‘火耗归公’，也是个有能之辈！朕见过他，他头脑清楚，说什么都明明白白的，而且喜欢用数字讲话，三句话不离他整理的数字，一看就是个能做事的人。”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有这样有趣的人才可以用！”

    “朕可是晓得，你在永寿宫里藏着三位女才子！”秦真的口吻，带着戏谑。

    皇后笑道，“齐蕊就是个小贪吃鬼，算不得女才子！但是，看在他爹是你的心腹之人份上，我愿意多宠这个小贪吃鬼几年！她才十四岁，还是个小孩子。等她年纪再大些，再给她指婚吧！另外两个小姑娘确实是有才华的，一个善于珠算，能力类型和皇上看重的朱居安如出一辙。我是想留她在身边，替我做事的。田琮毅和张冬生虽好，可都是男子，出入后宫终究有许多不便，不能一直守在我的身边，随时听我吩咐。另外一个女孩子，擅长木工制作，尤其擅长制作船只。过两日，我准备送她去营造司去学习技艺。如今，有她这样技术的女子可不多见，我真的很喜欢她。我问过她的心愿，她说只要有机会学习技艺，终身不嫁也愿意。我觉得嫁人倒是不着急，她年纪也还小，以后再给她找个好的就是。”

    “都由你做主吧！落英，你真打算明日就送她走？”

    皇后点头，“她想家了，想必堂哥也想她了！我和她说，日后她若想我了，或是想念京城里好玩的人或事了，可以随时回来看我！我在永寿宫给她留着房间呢！”

    皇帝叹息道，“简氏也是名门，出过许多能臣名将！可惜你这两位堂哥,一直都情愿在东北呆着，而不愿来京城！”

    “东北天高海阔，京城尔虞我诈！我若是堂哥，自然也不愿意入京都这是非之地！

    皇帝无奈道，“这是简家人的传统！你爹爹也是名将，情愿一直为皇考戍守东北，也不愿意入朝拜相！”

    “自由可贵，怎是一个内阁之臣的名位可以比的了的！”

    “所以，从前你说你不稀罕皇后名位，我一直都是信的！”

    皇后嫣然一笑道：“如今我可稀罕皇后宝座了，因为我要名正言顺地守着我自个儿的夫君！”

    皇帝被皇后的调皮话语，逗得开怀大笑。

    屋子里，好一阵都是皇帝的笑声在回荡。

    随后，皇帝含笑将皇后揽入怀中，温存道：“自从你醒来后，我每日都是快活的！”

    皇后也紧紧抱着他，说道：“我也很快乐，因为我可以好好陪着你，听你抱怨辛劳，为你拂去疲倦！”

    “慧儿，我们安寝吧。”

    话音刚落，她整个人就被他打横抱起了。就算刚刚没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这会儿皇后也明白了。

    她温柔地靠在他的怀中，无言地诉说着她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