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告诉我这场战斗之后你活下来了!”黛西娅焦急地说。
在擎天柱关闭全息投影之后,黛西娅终于从那段播放的影像中抽离了出来,她看向擎天柱,忽然羞愧难当。
“对不起!你当然活下来了……我在说什么啊……”
这段战场上的记忆就像是真实发生在黛西娅的眼前,她因为太过紧张,一直紧抓着擎天柱肩头的外甲,指尖因为缺血而发白。
“是的,我活下来。”
擎天柱没有责怪她的无礼,反而耐心地回答道。
“铁皮将我从战场中救了出来,我们撤离到了翱翔天城和莫邪天城附近,这两处霸天虎最早清洗过的城市,如今还有几个汽车人据点,我们没有与通天晓汇合,因为我们还需要留在铁堡,建造显像一号。”
“显像一号?”黛西娅问。
“维持方舟号运转的计算机。”擎天柱沉声说,“你应该已经注意到了,自那时起,暗能量就已经出现了。”
“就是那个霸天虎的新型武器吗……”
“我做好了为塞伯坦抗争到底的准备,但我不能让所有汽车人都因为这场战争而失去生命。”
擎天柱说。
“那时,后备计划诞生了,我们借助钛师傅的知识构建了一个与塞伯坦核心类似的超级计算机,并将其使用方舟号的制造中,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方舟号将会载着汽车人离开塞伯坦。我没有想到,这个计划迎来了真正执行的那一天。”
黛西娅还是很想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
擎天柱有没有突出重围?
威震天为什么要寻找塞伯坦核心,他之后做了什么?
铁堡在这一战之后是否陷落了?
昏迷的爵士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汽车人最后有没有找到方法,应对霸天虎的这种新型武器?……
擎天柱说:“威震天用黑暗能量晶体腐蚀了赛博坦核心,以此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战斗力,几十个轨道周期过后,能源彻底枯竭,暗能量侵蚀了塞伯坦的每个角落。我下令分离了火种源之井,将火种源带离塞伯坦,以防火种源也遭受同样的厄运。”
“所以……这个黑暗能量晶体究竟是什么?”黛西娅问道。
“那是宇宙大帝的能量,”擎天柱做出解释,“与为变形金刚供给能源的能量块相同,但作用完全相反,它能加强机体的负面特性,使其变得残酷、堕落、嗜杀成性,我宁愿相信威震天的暴戾是因为暗能量,但不是,他们试图用汽车人做实验,结果却制造出了怪物。”
擎天柱诉说着灾难,他的声音沉重,就像这些灾难就发生在昨天。
“在漫长的战争中,威震天消耗了所有的黑暗能量晶体,而霸天虎的科学家,震荡波,一定是找到了将普通能量转化为暗能量的方式,也就是暗能量源启动引擎——这个反应装置比能量晶体引发的毁灭波及更广。一旦启动,就无法停止。它可以将整个星球的能源全部转化为暗能量,直到再也没有能量能够转化。”
黛西娅从擎天柱的全息投影中看到了黑暗能量晶体的轰炸。
爆炸在铁堡造成了极为恐怖破坏,而所有能量只是源自于一小块黑暗能量晶体。如果这个引擎在地球启动,并且,它在将所有的能源吞噬殆尽之前都不会停止,那么地球又将会变成怎样的坟墓。
或许宇宙的真空能够隔绝引擎的作用,或许整个太阳系都会被吸进暗能量的漩涡中。
无论如何,那时地球都会不复存在。
山崩海啸,地球毁灭,在过去对于黛西娅来说不过只是科幻电影中的情节。
而现在,末日即将降临,一阵遥远而冰冷的感觉倾覆而来。
黛西娅第一次意识到,在宇宙面前,人类有多么渺小。而死亡几乎近在眼前。
仅仅是一个霸天虎在战后遗留下来的能量转化装置,就能让人类赖以生存的地球转瞬即逝。
“他们还保管着它吗……”黛西娅小声问。
“是的,第九区将其封存在了安全的地方,确保不会有任何自动机械接触到暗能量源。”
黛西娅松了一口气,她的心脏落回原位,但那阵冰冷而恐怖的感觉还是没有消失。
“我认为你的父亲也是因为接触了暗能量源,所以才酿成悲剧。”
“什么?”
黛西娅震惊地看向擎天柱。
她忽然发现,他们谈到的内容已经太多了,许多可能已经涉及到了第九区的机密。擎天柱并没有向她隐瞒,而是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以及有关于暗能量源的历史,汽车人与霸天虎之间的战争,和那些埋藏在他记忆深处的画面。
这些本应该是独属于他自己的回忆。
擎天柱对她伸出手,让她坐在掌心上。他平稳地将黛西娅放回地面,而后望向她的双眼。
“具体情况是未知的,我很抱歉无法帮你寻到真相。”
“你告诉我的已经足够多了。”
黛西娅说。
“我看到……你失去了很多不该失去的,但这一切不只是因为暗能量,还有这场战争。无论是不是汽车人和霸天虎之间的战争,战争已经结束了,我们都应该为之高兴。”
她仍然有些困惑,为什么擎天柱会在今晚对她说这么多东西。
仓库外静谧无声,深夜将一切推远,就连第九区的工作人员都不再继续走动。整个仓库中,除了黛西娅和擎天柱,只剩下高而空旷的顶棚,以及从仓库门外倾斜向水泥地面的夜色。
擎天柱的光学镜散发着蓝色的光线,仿佛能从中看到他闪烁着光亮的灵魂。
它们总是那么遥远,宁静得宛如繁星,广博得如同天空。
但不知道为什么。
她现在似乎感觉,自己距离这种蓝色更近了一些。
擎天柱机体内部的电子元件嗡鸣了一阵,如同程序正在运转时,散热风扇所发出的声音。他思考着,好似是在想怎样回答,但他并没有用很久的时间,那阵嗡鸣在几秒之后平息下来。
他沉稳而诚恳地看向黛西娅。
“我很高兴你愿意坐在这里分享你的时间,耐心地听我讲述这一切。战争改变了我。以前,我的责任让我将其缄之于芯,我也早已习惯了承担这一切。但我想,你确实是不同的。是你让我知道,回忆过去并没有那么难,或许也没有那么痛苦。”
黛西娅愣住了。她完全没有想道,擎天柱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塞伯坦的前任领袖坐在仓库的地面上,放松地与人类女孩对视。
他依然平静得如同坚毅的山峰,蓝色光学镜中却在此时浮现出一丝柔和的光芒。
黛西娅的脉搏加快了。
她感到周身似乎都轻盈了起来,她能听到自己胸膛里的心跳声,但却几乎感觉不到自己正身处于什么地方。她望着擎天柱,思绪忽然全部消失了,脑海中只剩下了擎天柱的光学镜,以及在面前庞大的红蓝色机体。
他以前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展示过自己的回忆吗?
他是领袖……
他拥有明确的决断和坚毅的信念,他要作为一个足够强大,足够包容的领导者,聚集起汽车人,坚持那份不灭的正义和自由。所有汽车人都仰仗他的指挥,同时将他当做长辈和家人。他们相信他、追随他,因为他是领袖,只要他出现,就能让人心中燃起希望,可能从来没有汽车人想过询问他,这些支撑着他的希望从何而来。
“我……”
黛西娅听到自己的声音细弱柔软,她的喉咙如同失去了控制。
而擎天柱的目光仍然落在她的身上,没有移走,仿佛正在等待着她说完这句话。
“我随时都在这里。”黛西娅逃跑般地说。
还有一句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话。
我随时都在这里,只要你需要我。
……
第二天早晨,黛西娅被通知,今天伦诺克斯将军会派人送她去机场,她会乘坐上午的航班,从纽约机场出发,降落在芝加哥。
而安娜会在下午左右离开,飞往阿尔伯塔省。
黛西娅有些想知道,当安娜听说黛西娅不会和她一起回家时的反应。
可能她根本没有反应。
黛西娅想。她一直都想摆脱自己,现在她成功了。
第九区给了黛西娅临时的身份证明,机票,以及一部手机。电话卡可以无限通话以及发短信,流量数据包甚至比她自己的手机多了几倍不止。
黛西娅在出发前又洗了一次澡,梳理了头发。
她希望在见到芭芭拉姑妈的时候,自己的样子看起来能整洁一些。
她的临时室友,也是第九区的女特工——那个名叫布蕾吉特的高个子女孩,慷慨地借给黛西娅吹风机和梳子,以及化妆品。
黛西娅简单地修了一下眉毛,用粉底把眼圈下方的青色遮盖住。
她没有睡好。
昨晚她已经和擎天柱道别了,但她仍然感到有些失落。
感觉像是淋了一场不存在的雨,又在湿闷的,阴云密布的街上独自走了许久,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她吃下最后一片医生给她的抗生素药片,穿好第九区的制服。
军靴对于她来说有些太沉重了,号码偏大,制服穿在身上也有些松垮,显然不是为了合身而准备的。
黛西娅有些惴惴不安。
直到早上九点,出发之前,黛西娅收到了芭芭拉姑妈打来的电话。
“早上!这个号码是黛西娅·格林吗?”
黛西娅双手捧住手机,小心翼翼地回答:“嗨。”
“真的是你!”电话另一边的女声说,“天哪,真不敢相信。昨天他们联系我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诈骗电话。”
黛西娅有些犹豫到底应该称呼她为布朗斯特女士,还是芭芭拉姑妈。
她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所以礼貌地问候道:“是的,是我……您好吗……?”
很难以置信,确实如此,黛西娅想,她甚至昨天才知道自己父亲的真实姓氏。
而她现在依然叫黛西娅·格林。
芭芭拉姑妈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富有活力,又亲切十足,就像黛西娅并不是一个从未见过的亲戚,而是从小就在她身边长大的侄女。
“我很好!欢迎你来我家住!”芭芭拉姑妈说道,“我会在机场等你,黛西。”
“好的,谢谢您。”
“直接叫我芭芭拉就好啦!”
“好的,芭芭拉姑妈。”
“你有一整个暑假都会在芝加哥,对吧?”
“呃……”
“我有一条狗,一只猫,希望你没有猫毛过敏,你的房间,今天中午我就能打扫好——我的工作通常是早上七点到九点,没有周末,但是九点之后就能下班休息。”
“我没有过敏……”
“那太好了!——哦,如果你想出去玩,去什么地方都行,告诉我,让我载你去。你还没有驾照,对吧,但你已经可以学车了。这个假期你可以开我的另一辆车。”
“谢谢,太感谢了,芭芭拉姑妈……”
“黛西娅,我必须带你去尝尝两个街区外的那家希腊餐厅,他们的沙拉是整个芝加哥最好吃的——”
芭芭拉姑妈的语速很快,仿佛能在瞬间将所有事情处理妥当。
黛西娅只能频频点头。
她努力地在仅有的记忆中搜寻芭芭拉姑妈,试图将电话中出现的那个张扬而亲切的女声和一张面孔联系在一起。
而后,她发现,除了对于父亲模糊的印象之外,她的记忆中似乎没有多少有关其他家庭成员的画面。
……芭芭拉姑妈听起来和安娜完全不同。
尽管黛西娅只需要在芝加哥住一个月,就不再需要监护人了。
但芭芭拉姑妈显然已经把她的整个假期都安排好了。
她挂断电话之后,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几乎有点期待见到芭芭拉姑妈。
黛西娅想象着自己父亲的姐姐是什么模样。
或许芭芭拉姑妈和她有着同样的棕褐色头发。
黛西娅与埃希一家格格不入,所有人都知道她不是埃希家的人,她自己也这么觉得。她每次走进家门,都会以最快的速度穿过公共区域,生怕丹和安娜发现她的存在。
从纽约到芝加哥的飞行时间是两个半小时。
黛西娅将旧衣服抱在胸前。
这些衣服是和擎天柱一起逃亡的时候,在便利店随手买下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留着它们。
但是除了这些衣服,她就没有其他需要带走的行李了。
她的背包早已在湖畔弄丢了
只有她放进口袋里,陌生人送给她的金属雏菊仍然留在身边。
旧衣服的衬衫上已经满是灰尘,甚至还有许多树枝刮破的痕迹。袖口脏兮兮的,难以想象她是怎样穿着这身衣服,从加拿大来到美国的。
黛西娅走出第九区的大门,向马路附近张望,寻找着伦诺克斯将军派来的车辆。
上午的纽约街区蒙着一层浅灰色的云层,建筑物的玻璃映着磨砂玻璃般的天空,路灯和步道构成交错的深色线条,枯燥而单调。空气稍微显得有些清冷,掺杂着一些灰烬和泥土的味道。
路边停着一辆红蓝色的卡车。
等一等……
什么?!
那是擎天柱吗?!
黛西娅深吸了一口气,她向前走了两步,又怕自己认错了,努力地放慢脚步,让步伐看起来不那么急促。
正在第九区站岗的哨兵并没有看向她,她不由自主地呼吸加快,紧紧盯着那辆卡车。
挡风玻璃的反光让她看不到驾驶座里究竟有没有人。
黛西娅犹豫着走到车的侧面。
车门打开了……
空荡荡的驾驶室呈现在她的眼前。
天哪,这就是擎天柱。
在擎天柱打开车门的时候,哨兵看了过来,但他们没有任何动作。
显然,他们知道擎天柱会出现在这里……并且对黛西娅打开车门……
“请上车。”擎天柱的收音机中传来他的声音。
哦……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伪装,如果你的涂装颜色不那么引人注目的话。黛西娅暗自在心里说。
她用右手抱紧自己的衣物,左手握住车门把手,踩住卡车的侧踏板,攀上驾驶座。
黛西娅几乎没有坐过这个位置。
在旅途的过程中,擎天柱开车时,她一直都在副驾驶。擎天柱的车窗都像单向玻璃一样,几乎没有人能发现车内并没有司机。
对于方向盘自动旋转,转向灯自动亮起,油门和刹车自动踩下……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但仅限于她和擎天柱独处的时刻。
不是像这样……
在众目睽睽下,爬上一辆自动打开车门的卡车。
她永远都习惯不了这个……
黛西娅关上车门,盯着擎天柱方向盘中心的汽车人标志。
车门隔绝了外界的声音,但黛西娅在这里仍然能看到第九区的哨兵,以及路上偶尔驰过的轿车。
“嗨,”她尴尬地吞咽了一下,“擎天柱。”
收音机中的声音回应道:“早上好,黛西娅,我会载你去机场。”
“那伦诺克斯将军……”
“伦诺克斯将军同意这个决定,所以他调回了原本送你去机场的车辆。”
擎天柱总是能在眨眼间看出她心里在担忧什么,而且做出最合理的解释。
黛西娅不自觉地用手指绞着发梢。
他经历了整个战争时期。黛西娅提醒自己道。他是汽车人的领袖,他知道你在想什么是理所当然的。
“你洗了澡。”擎天柱关切地说,“你看起来很好,黛西娅。”
“……你怎么知道?”
变形金刚没有嗅觉……
他们有吗?
黛西娅也无法确定了。
“你的姑妈会接受你的。”擎天柱安慰道。
黛西娅说:“我希望是这样……”
擎天柱的发动机嗡的一声启动,他从路边驶出,转向主路。
黛西娅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我昨晚就洗了澡……!”
收音机的旋钮转动了一下。
黛西娅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又听到了擎天柱放松的笑意。
“我知道。”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