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瑾划拉手机,吸吸鼻子。
雾气蒸腾,她的眼周像红了。
张络在她身边涮火锅,一瞥就知道什么动静,拿纸递给她。
夏瑾没接,嘴里念叨着“看我不顺着网线给你们一人一个大鼻窦!”
做了美甲的手指在屏幕上狂点,一阵密集如机关枪的输出之后,呲个大牙狂笑两声,举起手机给她看:“我骂赢了。”
红毯是上午走的,图中午蹭了一些集锦发出来,黑子是下午抵达战场的。说她太招摇,太想红,心机太重。
张络皱着眉看过去,气不打一处来,把手机收了:“行了,咱们吃黑红流量的,就别太在意网上的是是非非。”
夏瑾露出些许思索的神情。
夏瑾无异是很好看的,雪肤红唇,乌发如瀑,但是,跟娱乐圈时兴的温柔无害长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挑高的眼角妩媚有余,更显得不好亲近,唇色殷红但嘴角微微下垂,加上她时常瘫着脸,非但不显得聪明,反而有些憋着坏水一样的睿智。
每次她一露出这种表情,张络内心都要咯噔一声:大事不好!
类似于哈士奇拆家前的预感。
夏瑾对她说:“络子,要不我本色出演,人设就是娱乐圈恶毒女配吧,我去挑衅女主,获得黑红流量;然后女主打脸,我还是获得黑红流量。”
她越想越觉得可行,双眼放光,手握拳在另一手掌上锤了一下:“四舍五入,她们亏了,我赚了啊!”
张络:“……”她就知道。夏瑾的思考结果类似于一句话: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张络说:“祖宗,你没发现我们已经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了吗?”
夏瑾又问:“络子,他们说我坏就算了,还说我傻。”
张络沉默一会:“别听他们的,你是大愚若智。而且你脸好看啊!”
张络揉揉她的头:“乖崽,妈妈爱你,别不开心,真混不下去咱们撂摊子走人,我回去跟哥干一架继承家业回来养你。”
夏瑾这才露出微笑,拿头蹭她的手:“嘿嘿。”
粲然一笑的夏瑾美不胜收,
张络心想:咱家夏夏这不挺甜挺可爱的么,其他人什么眼光?瞎,真瞎。
她哄完人,看到那个手机屏幕蹭蹭蹭地冒小红点,不妙地预感涌上心头:“不是,你用什么号骂的?”
“……好像是大号。”
张络:“……你蠢死了,没救!”
两人一顿家庭自制火锅吃到傍晚,要走时经纪人张络挥一挥衣袖,还带走了她的手机。
夏瑾扑过去,门啪的关上,她委顿在地,捶门!
一部手机被带走了,从此这座城市又多了一位伤心人。
那顿曝光之后夏瑾多了一些合作,每天跟流量逝去的速度赛跑,终于赶在年前把活干完,迎来了没商务也没合作宅家休闲时期。
糊出来的。
她入娱乐圈实属偶然,用一句话概括就是:绝望的英专生毕业后走投无路,毅然决然从艺了。
不然呢,炒米粉炒河粉英译中中译英?
宅家闲的抠脚的日子,只用说一个字:爽!
就是没有手机实在难熬了点。
夏瑾整个人坐在浴缸里。
就像一周前开始做梦变猴那样,清澈的水漫过了她光裸圆润的肩头,表面上飘着几个泡泡,夏瑾头靠在浴缸壁上,脑袋后仰,闭目享受。
当初她跟络子还没混出个名堂,资金还不那么充裕,她看房的首选就是浴室得宽敞,能放下一个浴缸。
那个浴缸跟了她辗转京城的各大租房,终于在去年寿终正寝。正好她成功从十八线跻身十七线,于是豪横地全款买下加长款双人浴缸。
络子总笑她是人鱼公主,需要每晚泡澡养她的尾巴,其实不是的。
伴随着《动物世界》赵忠祥老师雄浑厚重的嗓音,夏瑾陶醉地挥舞双臂。
“春天到了,又到了万物复苏的季节……”
在淋浴下啃水果,是头顶瀑布岿然不动的坚毅吗喽。而她,是边泡温泉边吃的奢侈吗喽。
当人,她可能比较失败,但她起码还有点买水果的钱,这样去当吗喽,就是只瓜果自由的吗喽!
机智的她就过上了相对成功的人生,听懂的请掌声!
扒拉一根香蕉吃了,再扒拉一根,夏瑾双颊鼓起宛如小松鼠,满足地喟叹一声,够上苹果就继续啃,渐渐她越来越困,眼皮子耷拉下去。
夏瑾蹲在马路牙子,不是,山路牙子上啃苹果。
她现在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饥一餐饱一顿的猴了,她是有人格有尊严的猴,除非……
游客举起小面包上供给她,她看了一眼,爬下来让游客摸三下,一下蹿高。
这次终于掌握蹲在树上不掉下来的绝技,一脸高冷,就算愚蠢的人类不停地在底下嘬嘬嘬也无动于衷。
嘬嘬嘬,嘬什么嘬,是猴不是小狗,我们的关系还没有这么暧昧。
“小黄!”
夏瑾继续啃果子,直直垂下来的尾巴卷了卷。
“小黄!”
声音越来越近了,甚至就在她的屁股底下。
夏瑾垂下头。
两名游客戴着遮阳帽对着她挥挥手,笑得阳光灿烂的。
这两名游客就是上次投喂的那俩小姐姐,今天又背着大包小包。
她俩是进山写生的,没想到又遇到金毛小猴,更没想到小猴会跟着她俩。
什么叫人仗猴势,她们一路走,小猴像小狗一样寸步不离,路过的人停下来看,眼都不眨,都羡慕哭了!
其中一位心情激荡下打开朋友圈:万物有灵,没想到几日前喂过的小猴子还记得我跟阿棉,一路跟过来……
她口中念念有词。
夏瑾瞥了她一眼,猴脸表情复杂。
别太感动了,其实……我只想蹭你俩的手机玩玩。
她俩刷手机,夏瑾就在她们肩膀上看着,渐渐的手机使用权就从人变吗喽了。
小姐姐们还在写生,夏瑾就在刷土味视频,为了不影响人,她还扒拉着把音量键按下去。
文明刷视频,从吗喽做起!
人在画风景,吗喽刷手机。
沉迷视频的夏瑾并不知道,那俩写生的人眼睛都快成斜视了,又是忍笑又是暗中观察。
她们笔下的青山碧影间,还多了一只专心致志刷手机的金色吗喽。
吗喽刷得正起劲,屏幕弹出来一条娱乐信息,说沈默获得xx奖提名。
还有这事?
张络,张秘书,你怎么瞒着重要军情不报啊!
吗喽索然无味地放下手机,背着手背影落寞。
人跟吗喽的区别就是大,有人年终还在卷事业,有人当吗喽还一身是劲。
她落寞到一半,已经爬上树思考人生了,灵机一动:这可是她的梦啊!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梦到她脚踩银河系,挥拳向太阳,征服宇宙呢?
再不济,前男友立马出现,让她欺负一下。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眼睛余光里也有什么一闪而过。
山道上,有一道格外颀长的身影。
明明这个季节大家大多都穿的冲锋衣,他愣是比其他人要高挑清爽点。
全身捂得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但夏瑾没有盯着他眼睛看。
她只看到了他手腕处的红绳。
可能是在梦里的关系,她眼中这绳就跟自动对焦特写一样,细节放大。
已经不那么鲜艳的红手绳,就算被人养护得再好,也能看出水洗多次褪色的痕迹,细微处还有毛躁的边边角。
松松地挂在那人的手腕上,白的白,红的红,立马成为时尚单品。
好巧,她也有一个,还是当初跟这个人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