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对程辰来说,从来不是一件难事,只是真到舍弃的那一刻,才是他最为难受的。
他清楚莘夏说的那番话,如今这是他必须要面临的问题。
老人常说富不过三代,可实际程辰的父亲的去世的早,到程辰这代才真正意义算是三代。
公司每日都在面临不同程度的问题,虽说这些问题对一个建构成熟的集团企业来说根本掀不起什么波浪,但一直不顺也是够恶心人的。
如今再面对身边一直小心蛰伏的高家,程辰还是想要寻求方法破局。
“最近公司出了状况?”
终究还是被莘夏揭开最后一块遮羞布。
程辰苦笑,却还是做出回应。
“谈不上,只是感觉日子没有以前那么顺了,有几个国家项目告停,还有牵扯了不少杂事。”
“人不可能一辈子都那么幸运。”
这番话莘夏也曾对张芒说过,在张芒中枪昏迷的那段时间。
当时他看着床上毫无血色的张芒,突然产生的一丝怜悯。
“算下来,我们认识了快十年,这份情谊确实不易。所以,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随时提,算是我送你的一份礼物。”
语毕,黑子落下,棋局结束。
看着一盘散沙的棋盘,莘夏表情略显凝重。
“既然决定好了,就去做,就算输了我也会帮你兜底。”
“还是第一次见白先生如此慷慨解囊。”
“谈不上,只是我这个人念旧,对于合作伙伴的要求可是很高的。帮你亦是帮我,毕竟我还有一批货在你的手上,我是个生意人,赔钱的买卖可不做。”
莘夏摆摆手没有说话,直接离开棋盘前。
程辰跟在莘夏的后面,来到餐桌前,看着一桌丰盛的大餐,倒是感觉馋得很。
很久没有好好吃饭的程辰,终于算是坐下来好好吃一顿。
看着程辰狼吞虎咽的模样,莘夏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只觉得这一桌的饭菜有些浪费,让一个不懂得品尝美食的人来品鉴还真是糟蹋了。
见莘夏一昧的喝水迟迟没有动筷,程辰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将食物吞咽下去后才开口。
“这就饱了?”
“没什么胃口,你吃吧!”
“行吧!”只是刚夹起一块儿鱼肉放在碗里,他似乎想到什么。“对了,今年拍卖会你不去了吗?”
莘夏不知程辰从哪里打听来的小道消息,但还是礼貌点头回应。
“老实说,今年我也不想去了,还要去一周太麻烦了。”
“听说今年是在日本。”
程辰点了点头。“对,不远。就是在寺庙里,还需要吃斋沐浴才能参加后面的一系列活动,你也知道,我就是不想受那份累。”
“去吧,或许会有什么意外收获。”
程辰有些不解,他看过拍品名单,并没有什么稀罕玩意。
“二伏在那边,到时候让他陪你去。”
难得莘夏将身边人带出来给程辰用,程辰很难不去怀疑这次的拍卖会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他再三跟莘夏确认,还是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用过晚饭没多久,程辰没有多留便离开了庄园。
守在门口的莘夏亲眼目睹程辰的车驶离院后,才将右手搭在膝盖上轻轻揉捏,细微的动作很快被一伏发现。
“白先生。”
大许是不放心,一伏靠近莘夏的身边。
只见莘夏紧了紧盖在双腿上的厚毯,又很快将手缩进衣袖里。
“才刚刚开春,不可能很快会变暖的,冬天的衣物看样子还要在衣橱里再放些时日才能收起来。”
恍惚间,莘夏的话里像添了一丝温暖。
起初一伏虽不太懂莘夏为什么会突然间有感而发似的说这些,但在听完后才恍然。
“不过算一算,那里应该要比我们这里暖和些,应该不需要这些。”
圣伦亚精神病院。
正如莘夏所说,张芒那里要津川暖和许多,基本看不到半分冬天的迹象。
这样的季节并不是张芒所爱的,总归还是四季分明的津川最适宜人居住。
张芒进入精神病院已经一周有余,在第二次医生会诊时,她太不走运,没有遇到林晦。
张芒坐在医生的办公桌椅对面,从进屋到现在,金发碧眼的男医生还未抬起头说一句话,张芒也只是静静地望着医生,直到对方开口。
“在这里一周,感觉怎么样?”对方没有抬头。
“还好。”
“那希望你好好配合治疗,期待早日康复出院。”
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医生就草草结束问诊,甚至从始都没有抬起头看张芒半分。
张芒见状也不再多留,起身便转身离开。
可才一周的时间,就感觉恍如一年。
张芒太想逃离这所牢笼,但她知道,康复出院只是幌子,真正能让自己离开的只有莘夏的一句话。
只是她刚打开门,就被身后的医生喊住。
“等等!”
男人声音有些急促,似乎是突然想起什么着急的事情。
她转过身,看到男人已经抬起头,正朝自己所站的位置望去,眼神里似乎充斥着不可置信。
“有事吗?”
医生慌了神,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他招呼张芒重新回到座椅上,但目光所落的地方始终未曾移动。
“抱歉,只是想起来还未做自我介绍——西蒙,目前主要负责医院第二三层的患者,上周因为一些个人情况,由我的同事林代为看诊,他是和我一同负责这两层的病患。”
按照西蒙的话,上周本该是见到的医生是西蒙,遇到林晦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张芒未做回应,而西蒙也继续说着。
“医院内患者并不算多,所以所有病房基本是根据患者的‘病情’进行分配。二三层患者在这所医院里基本没有太多危险,只是越往上走,楼层越高,病人的情况也就相对特殊。”
“最高层所住的有两人,安·克劳斯和中川凉子。来之前我已经听说过你和安的事,安终归是个听话的孩子,只是中川凉子你应该还未见过,这段时间她不在医院,应该过几日就会回来。”
不在医院?
这是张芒从进入这里开始,听到最为重要的线索,这里不是一间封闭的精神病院嘛,怎么还会可以出去?
“她为什么会出去?”这是张芒在下意识做出的反应。
“中川凉子和别人不同,她是自愿进来的,所以并不受控于医院的管制。”
这世间居然还会有人自愿进入到一家精神病院来,恐怕是比莘夏还要疯魔。
“张芒小姐,我虽然是这里的医生,但医生的权利在这里并不大,而且我们基本只有周一才会过来,所以尽可能离中川凉子远点,也请务必照顾好自己。”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张芒不解,就算是与她有过太多之面的林晦都没有同她说的这么清楚,为何才见过一次的西蒙医生会告诉她这些?
西蒙站起身,来到张芒的一侧,微微鞠躬,卑躬臣服的模样让张芒不禁回想起在家时,每每来寻莘夏的人都会做出的反应。
“虽不知为何会在这里遇到您,但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您一定可以顺利出院。”
西蒙的话里,虽没有明说很多,但也足够说明了一切。
被关在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是因为莘夏,突然态度的转变,真的很难不让她去怀疑。
她想要从西蒙的嘴里试探出答案,哪怕只是个多选题。
“西蒙医生,如果我死在这里,他会过来看我吗?”
离开从不是她能左右的,她只需要知道这个答案的概率有多大。
“很抱歉,我不知道。但我想他不会让你死在这里。”
事情总会尘埃落定的那一日,可死亡不会是终点。
她并非害怕死亡,而是害怕在无限接近死亡的时刻。
如果一眼就能看到故事的结局,中间的剧情也就变得不再重要。
回到病房后的张芒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开始对那个即将出现在医院的中川凉子感到好奇。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可以随意进出这里,如果不是和莘夏有很深的渊源,根本做不到这些。
下一秒,警报声突然响起,张芒刚坐起身来,立刻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再次封印在床上。
“抓到你了!”
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彼时,安正趴在张芒的身上,紧紧环抱住张芒的身体。
“我觉得我多一分多一秒都离不开你,今晚你可以来陪我吗?”
听到这,张芒的身体不禁打了个冷颤。
她躲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同安共处一室一整晚。
“医院的规定,不允许随便在其他病房内过夜,你忘了吗?”
“没关系的,我会把你藏好,不让你被人发现,就算发现了,我也会把他们都杀死,让他们抓不走你,你只能是我的。”
“如果是莘夏呢,如果他要将我抓走,你会保护我吗?”
安没有应答,依旧抱紧着张芒,暧昧的姿势在外人看来很容易联想翩翩。
良久,安放开了缠住张芒的手,张芒这才从床上坐起来。
只是他躺在张芒的腿上,样子像极了一只受伤寻求安慰的小狮子。
“对不起,如果是莘夏,那我会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