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迷雾笼罩下,真相只会变得模糊不清。
“好久没有感受过这么刺眼的阳光了。”
说话间,张芒伸出一只手扶在双眼前,阳光穿过指缝,在她的脸上留下一抹宏光。
她转过身,身后依旧是从窗外头透过的阳光。
她感觉自己的身上暖洋洋,心情也十分大好。
“你说,你会保护我,还算数吗?”
不知从什么时间开始,张芒开始执着于旁人口中的那一份誓言。
就像当初她在莘夏的耳畔轻声一句“你爱我吗?”
得到的永远不会是一个她想要的答案。
“当然。”安低头轻轻咳了两声后,再次仰起头,迎上张芒投过来的目光。“如果那个人是莘夏,这次我会杀了他。”
终于有一个人,可以不问缘由,站在张芒的身后。
即便是一句谎言,张芒也只觉得这是最动听的情话。
没多久,食堂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几名护士走了进来。
她们在见到安的那一刻,脸上似乎没有露出太多惊讶的表情,反之,看到远处的张芒正站在窗前一脸笑意,眉头紧锁。
很快,两名护工打扮的男人走了进来,可被带走的只有张芒。
张芒早就料想过这样一幕,安·克劳斯,和这家医院的上一任院长克劳斯院长同姓,天底下本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
若不是安每日第一时间出现在张芒病房门口,张芒根本不可能将这些复杂的关系联合在一起。
为打破前面的推断,就只有一种可能。
离开时,张芒没有去看安,只是安静的跟着两名护工来到院长办公室。
这里是目前为止,除去负层外,张芒唯一没有来过的地方。
张芒站在门外,望着大门上孤零零的门把手。
她不知道推开门后看到的会是什么样的景象,更不知道这扇门的背后站着的人是不是那个人送她来,她朝思暮想之人。
她犹豫的将的手举起,重重落在把手上。
可毕竟才一周的时间,那个男人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走她。
“好久不见。”
同样的开场白,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人。
不过如今眼前出现的这个人,对她来说也并非毫无意义。
办公桌上摆放着一盒已经开封的香烟,算一算时间,从来到这里开始,张芒便没有再碰过这些。
“我真的很好奇,林医生究竟还有多少身份是我不知道的?”
“大家各取所需,不问缘由。”
又是相同的答案。
林晦相比莘夏和安来说,属实无趣。
张芒坐在椅子上,放懒身体,将身体靠在椅背上。
“所以,能带我出去吗?”张芒。
“我就是在救你。”林晦。
“他会关我多久?”张芒。
这一次,林晦没有做回应。
似是在努力推翻先前所有的答案。
“倒还真又点想他了。”张芒说话的语气更像是在撒娇,对心爱之人的翘首以盼。而见林晦依旧没有反应,张芒继续说道。“他还好吗?”
“挺好的。”
终于,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张芒再也受不住疲倦,缓缓闭上眼睛,然后慢悠悠的张着嘴向一位老友诉说着这些时日的痛苦。
“听安说,这里的规矩很多,可是他和林医生一样,从不与我讲实话。我只能拉着他,来看一看在这里究竟有多少规矩。”
说话间,张芒身后的门被打开,毫无征兆,没有任何提醒。
张芒能够预想到身后所站之人是谁,她并没有睁开眼睛的打算。
“从进来的第一天起,我就在想,如果我真的死在这里,他会不会为我流一滴泪,我想应该不会,毕竟他可是能够狠心将我送进这里的人。”
张芒依旧自顾自的说着。
“你说我为什么要恨他?为什么要如他所愿?就因为他绑架过我?就因为他和我的母亲有过他解释不清的关系?所以我可能让他失望了。”
“我问他‘你爱我吗’,他的回答并不是我想要的,所以等下一次见面,我还会问他相同的问题。当然,他的回答大概还不是我想要的,不过没关系,我会一直问,直到他死的那刻,我总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张芒重新审视她对莘夏的那份特殊情感。
在被李新华绑架后,她第一个想到的不是那些名义上的家人,而是莘夏。
在收到程辰送的玉镯后,她似乎看见了莘夏指上悬着的玉指,冰冷且无法触摸。
在第一次出手伤人,她发现藏在黑暗里的是莘夏,她终究学会了弱肉强食的法则。
为什么身边的每个人都开始变得不一样,她熟悉的,陌生的,那些人却像被一道看不见的墙被挡在屋外,而屋内,有他。
原来在帮助别人解决难题时,自己遇到的才是最困难的那道。
她记得阳台上的那个吻,是蛰伏在她身边已久的那条毒蛇终于露出的獠牙,不再掩饰,却也将心中的野心坦坦荡荡的展露。
‘我们是一样的人。’
可悲的是双手沾满了鲜血,像烂在地里一滩腐肉,更像浸泡在福尔马林的试验品。
张芒轻抚着腕上的玉镯,光滑的触感不再冰凉,而是在阳光下被晒过的棉被。
终于,她缓缓睁开疲惫的双眼,刺眼的阳光很快侵蚀了她的双瞳。
她坐直了身子,将视线从桌上的烟盒移动很快转移到林晦身上。
“如果可以,还要麻烦林医生永远不要将这些话带给他。”
“为什么?”终于,林晦开口。
“我答应过他会恨他一辈子,而他应该永远也不想让我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固执的人说固执的话给固执的人听。
“好。”
林晦果断应下张芒的请求,几乎忘却在张芒进屋前挂断的那个电话。
‘别让她死。’
‘别留疤。’
相同意义的话说出来真是可笑。
只是很长一段时间,林晦都没有再继续说话,一旁的安也是。从进屋到现在,几乎都是张芒在说话。
看眼下的状态,只有张芒开口询问,林晦才会作答。
“那接下来,不妨说说,我会不会死?”
“不会!”“会!”
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不过两个人的答案却大相径庭。
张芒很是疑惑的看向身侧的安,但嘴上却是在和林晦讲话。
“看来你们没有提前沟通好。那么请林医生不妨换一个答案?例如我不会死。”
“张芒,安救不了你。医院的规矩从来没有因为一个人而改变,所以你逃不掉的。”林晦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语气有些不稳。
“是吗?可我不这么认为,我相信这一次我依旧会逃掉。”
林晦没有说话,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林晦先是看向安,又很快回到张芒的身上。
“安保护不了你,所以你只能死。”
林晦的语气相较上一次要仓促许多,或许真的是在担心眼前这个一次次被自己从阴曹地府里拉出来的女人。
“那看来,我做了笔亏本的买卖,既然横竖都要死,那就死好了。”
“张芒!”林晦的声线很低,却也沉闷。“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被带来这里,只是一时的。这虽然是他的地方,但他从不管这里发生的一切。你知道上一个没有及时回到病房的人最后怎么样了吗?活生生…… ”
“听说被剁成了肉泥,医院里的人吃了整整一周。所以你吃了吗?”
张芒还没等林晦说完,就打断他后面的话,以至于让林晦突然对眼前的张芒刚到久违的陌生。
原来疯子也是可以培养的,至少莘夏做到了。
按照林晦的说法,很快就会有人送她上路,只是时间的问题。
可如今林晦在她的脸上见到了鲜少出现的镇定模样,依旧是那个愿意谈笑风生的张芒。
“只是可惜,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参观一下这所医院里其他地方。”
说完,站在一侧的安终于开口。“那在你死前,我带你去。”
“安!”但很快被林晦制止。“她的事你不要管。”
“莘夏可没有叫我不去管。”
林晦已经不知道要如何和面对的两个人沟通,尤其是安,他恨不得拎起安的耳朵,将他赶出房间,至少不要在这件事上添油加醋。
可他也知道自己的那些想法终究不会实现,只能无奈选择妥协。
“杀人!”他久违的摘掉眼睛,伸手揉了揉酸楚的鼻梁,又再次戴上。“想活下来,就杀人,不能说百分百,但也有个五六成的几率活下来。”
张芒已经分不清林晦的话里究竟还有几分真假,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她并非第一次杀人,但真要命令她去杀人,或者被迫的情况,确实很难抉择。
莘夏虽然没说,但她一直不清楚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全当做和过去一样,想尽办法折磨自己罢了。
所以等到需要她迈出那一道坎时,她很难不去认真考量这背后的含义。
“林医生,是你想逼我动手,还是莘夏?”张芒。
“我和他又有什么区别。你不想选择也没有办法,刀子已经架在你的脖子上,你不妨试试看,会不会死。但我相信,以他的性格,定不会过来为你收尸。”
林晦的话没错,其实从张芒在揭开安的面具后,就已经被架上了刑场。
不过是她自己选择刀子是否落下。
而如今刀在脖子上,只有见血才能收回鞘内。
“那便祝我不死。”
她偏头看向身侧的安,久违的感到一阵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