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海已经失联一周了。
自从那天与斯内普一起出席晚宴后,两人的关系就在巫师界传开了,连整日在圣芒戈忙得灰头土脸暗无天日的西斯滕都听说了此事,连夜给棠海飞猫头鹰传书要求吃瓜。
但棠海好像人间蒸发了,只在离开前留下一句——等她回来。
斯内普在找,邓布利多和西斯滕也在帮忙找,可发往中国的信一封封寄走又一封封被退回,如雪片般散落在办公室窗边的地面上,他不得不每天过去收拾那些信件,在办公桌上整齐地堆叠成厚厚一摞。
盈月被大片浓厚的乌云遮掩,外面下着雨,不大,只是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窗户。
“捡来的……孤儿……”
那天在棠海家门外遇到的男孩儿所说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回响在脑海中,他单膝跪在地上,将那些从窗缝里被塞进来的信件慢慢拢到手中,每一封信上的收件地址都是同样的,每一封信上的退件钢戳也是同样的。
许是连日来的担忧不思饮食,斯内普在起身时突然膝盖一软,整个人重重地磕在了椅子上。
胸口被那颗怀表硌得发痛,他捂着心脏缓了好一会儿,桌面上的魔法台历每日自动翻着页,纸张在显眼处用红色字体大大标示着,农历8月15日。
又是一年中秋节。
又是,一个人过的中秋节。
棠海已经失联一个月了。
斯内普被棠海抛弃了的流言是从学校里传出来的,最初是一些不喜欢斯莱特林且讨厌魔药学教授的学生私下里讨论时说的,后来消息越传越开,也越来越难听。
斯内普又一次面色沉重地从棠海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几个抱着书迎面走来的学生互相使了个眼色,知趣地侧身让路。
他的生活好像又重新回到了从前,回到了没有棠海的那些日子里,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采药,一个人备课,一个人……斯内普望着霍格沃茨每一处视线可及的地方,似乎都留下了他和她一起走过的身影,明明当初自己也一步步迈过来了,可如今为何变得那么难熬。
他也曾打算独自一人去中国寻找,但被邓布利多劝阻了。且不说此时的中国很难同意外国人的入境申请,就算是知道具体地址用门钥匙偷渡,也将面临因为语言不通外貌不同而极易被发现的重重困难。
无法,他只能等。
棠海已经失联两个月了。
又是一个周五的晚餐时分,除了教师席上最侧面那两个挨着的空位,整个礼堂里座无虚席,举着鸡腿啃得满嘴流油的学生们正小声吐槽着最近魔药学布置的超负荷课后作业,其中以飘扬着红色旗帜的格兰芬多长桌尤甚,几个平时就爱八卦的学生仗着自己离教师席远声音传不过去,边吃饭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我跟你们说,肯定是棠小姐抛弃的老蝙蝠,你们用脑子想想也知道,就咱们魔药学教授那个样子,怎么会有人喜欢他呢?”
“说不定棠小姐是被欺骗了,然后在参加完斯莱特林那群渣滓们举办的晚宴后幡然醒悟。”
“你别说还真有可能,就马尔福和高尔那几个出过食死徒的家族,整天花钱买通关系打点上下,棠小姐肯定是发现了他们的真面目,然后果断划清界限。”
“那老蝙蝠八成是被甩了哈哈哈……”
“背后议论教授传播谣言,格兰芬多扣三十分。”
冰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原本人声嘈杂的礼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投向了突然出现在礼堂门口的棠海身上。那张俊美清秀的脸似乎苍白消瘦了不少,此刻正少见地挂着些许愠色,外套宽松地罩在修长的瘦削身形上,一头略显凌乱的黑色短发衬得整个人极其冷峻凌厉。
“每个人。”
清冷幽暗的黑眸在那几个被抓包后羞愧低头的学生身上扫视了一圈,又故意加重语气甩下了一句话。
处理完学生,棠海转身抬头远远地望向教师席,目光只在那两张空座椅上稍事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向了坐在正中央的邓布利多。
对方会意地轻轻摇了摇头。
消失多日的棠海像一阵风似的突然回来,又像一阵风似的迅速离开了。如同隆冬时节的寒潮,带着刺骨的凉意席卷而来。施了魔法的礼堂天花板上,悬空垂挂的风铃相互碰撞着叮当作响,似乎有什么白色的冰凉微粒飘落下来,引得人们纷纷抬头看去。
下雪了。
顺着肮脏的曲折河流一路向前,就能看到那排砖石垒砌的破旧房屋,四处倾倒的工业废弃物和远处孤耸的一根巨大烟囱为寒冷的冬夜绘上了层深色阴影。
屋内没有开灯,四方的窗户看起来黑洞洞的,看不清里面的光景。棠海抖落肩头的雪花,走上前敲了敲门。
“咚咚咚。”
没有响应。
棠海等了一会儿,又抬手扣了几下门。
还是没有响应。
雪越下越大,在地面覆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巷子里偶尔穿来一阵滑倒碰摔的声响,紧跟着的便是几句带着污言秽语的咒骂。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温暖咒也因施展的次数太多而麻木失效,棠海只得反复在合拢的掌心间哈气后上下揉搓,以试图暖热早已冻僵的手指。
乳白色的细微雾气逐渐升腾,在昏暗的灯光照射下泛着微黄,最后挣扎着消失在了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色天幕中。
斯内普就是在这个时候看到站立在家门口的棠海的。
她应该是在雪中站了很久了,重新剪短的碎密乌发落上了零零散散的霜粒,在路灯下折射着微光,莫名刺眼。斯内普拎着一摞刚从对角巷丽痕书店专门订购回来的书,望着眼前的画面使劲眨了眨眼,以确认这不是自己因为太过思念而出现的幻觉。精神有一瞬间的恍惚,记忆重合,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雨夜,相同的人物,相同的地点,压抑沉积在心底的那股情绪突然被释放,如杂草般爬过漫长的岁月肆意疯长。
路面上的积雪还在持续加厚,即使是小心翼翼地扶着墙走也会有随时摔倒的风险,但他已顾不得那些,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刮得脸颊皮肤刺痛,他跌跌撞撞地奔向那道熟悉的身影,用尽全力将对方紧紧拥入怀中。
打包好的书籍包裹滚落在脚边,将雪面砸出了一个深深的坑痕。
被冬雪沁得冰凉的唇疯狂倾砸下来,带着毫无克制的肆虐意味攻城掠地,身体依着冲击的惯性作用向前,将怀中的人紧紧抵压在身体与房门之间。往日里的浅尝辄止已经不足以形容这力度,手掌紧扣住后颈逼迫着抬头,他发了狠的啃咬捻舐,仿佛要将对方揉碎了融进骨子里。棠海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斯内普的怒意,双手被蛮横地束缚住别在身后,好似风雨里摇摇欲坠的一叶失了支点的扁舟,她只能被动承接着对方无限度的索取。身体变得敏感绵软,大脑一片空白,急促的喘息越来越重,染了情慾的低吟掩不住体内叫嚣沸腾的血液。连睫毛都在微微颤抖,凝结成霜的冰晶被夹杂着慾望的氤氲热气融化,连同咸涩的眼泪一同滚落,又被捧住脸颊的手指摩挲进潮湿的空气里。
“哭什么……”低沉喑哑的男声碾磨过鼓膜,他俯身用舌尖拦截下一颗从指缝间漏网的泪珠。
她凭什么哭泣,明明他才是被抛下的那个。
斯内普加重了手下惩罚的力度,唇齿猛地嵌入肌肤,措不及防的刺痛感让棠海直吸气。一直到白皙的颈段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红痕,他才逐渐停了下来。压制身体的手掌缓缓下移又收拢,用力地紧紧环抱住纤细腰身。
重获自由的手臂泛着酸痛,棠海试着推了推压在身上的男人,但对方纹丝不动,只是沉默地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
她瘦得厉害,单薄的衣物下仿佛只剩一具凸出的骨架,硌得斯内普下巴生疼。他很想知道她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很想质问她为什么不给他写信报一声平安,他很想将内心的担心、委屈和愤怒情绪通通一吐为快,可这些想法都在听到耳侧那句轻声的哽咽时瞬间化为了灰烬。
“西弗勒斯……我好像真的没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