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先生，您请过目。”汪妙妙把那一幅《舞法天女图》在一条榉木翘角书画案上展开。
    萧翎微微靠近，就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磁场。
    这种磁场十分微妙，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捕捉到的，萧翎确信这磁场是从画里散发出来。
    画里很多飞天仙女，有些怀抱乐器，有些提篮撒花，有些凌空而舞，披肩彩带无风自飘，可能年代久远的关系，色彩并不鲜亮，但人物却很鲜活，栩栩如生。
    尤其中间一个怀抱四相琵琶的飞天，眼睛像是活的一般，似乎还会转动，流波婉转，嘴角微翘，似语非语。
    飞天的背后就是琼楼玉宇，如意祥云流动，如梦似幻。
    “萧先生，这画……是不是真有问题？”汪大海紧张的问。
    萧翎轻轻点头：“我确实感觉到这幅画的磁场有些异常。”
    “这幅画的来路绝对正常，不是黑货，怎么会有问题呢？”汪妙妙道。
    汪大海道：“这都传了一千多年了，谁知道最早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说不定古代就被人从墓里挖出来的，本来是黑货，流传这么多年被人收藏，一代传一代，早就洗白了。到了你的手里，谁也搞不清楚了。”
    苗芃云里雾里，不知他们在说什么，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什么黑货，什么磁场？”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萧翎看着画，汪大海和汪妙妙都看着萧翎。
    这让苗芃无比尴尬。
    通过望气，萧翎大约能够判断这幅画的历史确实出自跟吴道子相同的年代，但因为没看过吴道子其他的真迹，一时倒也无法判断这幅画是不是吴道子所作。
    对于书画艺术，萧翎没有什么造诣，让他品鉴是品鉴不出所以然的，也没办法以此判断这幅画的真伪，就算是伪作，也有很高的价值，毕竟年代摆在那儿。
    “这十二飞天就跟活的一样，虽然她们是在画上静止的，但你看时她们却在动。”萧翎越看越觉得神奇，这笔力倾注了作画之人无比强大的精神，这种功力若非大师级的画家无法做到。
    萧翎虽然无法判断是不是吴道子的作品，但想必汪妙妙是找人鉴定过的。
    而且光凭这一份画功，也不是一般人能够达到的。
    听了萧翎的话，苗芃突然嗤笑一声：“这是吴道子的真迹，你以为是三岁孩子的涂鸦？他就是有能力把人物给画活了。否则古代那么多画家，怎么就他被称为画圣呢？”
    “吴道子画了很多宗教画，有些是卷轴画，有些是壁画，诸如《送子天王图》、《孔雀明王像》、《维摩经变图》、《八十七神仙卷》、《十指钟馗图》、《地狱变相》都是他的作品，这《舞法天女图》是他晚期最为成熟的作品之一，光凭线条就能把飞天的姿态勾勒的活灵活现。“汪妙妙道。
    萧翎注视着画里中间的飞天，伸出一指，指向琵琶飞天，缓缓注入精神。
    果然，能够感受得到精神的波动，说明画中人确实有精神能够跟他产生联系。
    “摆香案，拿香烛！”
    汪妙妙愣了一下，但随即就去准备。
    很快，香案摆上，点上香烛，萧翎手捏道家法诀，说道：“弟子萧翎虔诚祝祷，画中仙人有灵，请搭灵桥，试与神交。”
    “喂，你干什么呢？”苗芃不明觉厉。
    汪妙妙瞪他一眼，让他禁言。
    苗芃不以为然，但见画中琵琶飞天嘴巴竟然微微翕动，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哇靠，你们……你们看到没有，她嘴巴……嘴巴动了……妈呀，见鬼了吗？”本能的就退开了好几步。
    汪家祖孙也都吓傻了，面面相觑，也都默默退到萧翎身后。
    琵琶飞天嘴巴在动，但她的声音却只有萧翎听得见。
    “我乃因陀罗座下天女兰跋，自从吴道子将我画出，便赋予了我生命，可我生命的空间就只有这一方画纸，我哪儿也去不了。一千三百年了，漫漫长生，我听着画外世界的改变，沧海桑田，可是没人听得见我说话。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道行，能够与我通灵。”
    萧翎大学的时候，当过一段时间的图书馆管理员，闲着没事的时候，看了不少闲书，知道因陀罗是天竺神话的雷雨之神，可以说是天竺的雷公，但职权可比雷公大的多了，他是早期天竺宗教信奉的众神之首。
    他还有另外一个称呼，叫帝释天。
    而因陀罗座下确实有一个叫兰跋的天女，因为美的惊心动魄，经常破坏一些僧侣的修行，这是一个充满负面影响的天女。
    当然，画中的兰跋，跟天竺神话里的兰跋虽同源，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因为她的生命是吴道子赋予的。
    就像一个历史人物，被写进了演义小说，那又是另外一种人格，比如关羽。
    历史上的关羽还有一点好色，跟随曹操破吕布的时候，他还跟曹操要求破城之后把秦宜禄的妻子许给他，到了《三国演义》就变成了不近女色的禁欲主义，由于《三国演义》在民间的影响，他的形象渐渐神化，成为一种信仰，号称武圣，跟孔夫子平起平坐。
    甚至成了佛教的护法伽蓝。
    这些形象都是关羽，但又不是关羽，就跟画里的兰跋一样。
    “兰跋天女，林曾毅是不是在你那儿？”
    “你是为他而来的？”
    “他是我一个叔叔，请你放了他。”
    “他是吴道子，是他把我画出来的，却把我拘在这一纸空间之中，我要让他尝尝我的寂寞和苦闷！”兰跋语气充满怨恨，声音斗转凄厉，“一千三百年啊，我快要疯了，你明白这种痛苦吗？”
    一千三百年，这是萧翎无法想象的人生。
    他神识里的那些道家前辈，虽然大部分都执著于长生，但最多也就活一百多岁，他也没法感同身受。
    如果人能长生，大概也不想被拘于一个地方。
    这样的生，不如死。
    “说话呀，你为什么不说话？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兰跋略带乞求的道，漫长的寂寞，已经把她憋疯了。
    “兰跋天女，他叫林曾毅，不是吴道子。”
    “不，他就是吴道子，他是创造我的人，我怎么会忘记他？”
    萧翎微微一皱眉头，什么情况这是？
    难道林叔长得很像当年的吴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