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橙汁
    刘桂英盘腿坐在炕上，给地上站着的小辈分派任务。成功给家里弄回粮食，刘老太太在家中威严更盛，她指东小辈不敢往西。
    在外出工的壮劳力都被叫回来了，出工也换不回多少粮食，还不如回家捡蘑菇。
    “昨晚下的霜不小，蘑菇又该出来一批，咱家人多，你们也别在近山跟人抢，老大你带着大家往里走走，老二你殿后，深山不安全，你们都警醒点。”刘桂英下了最新指示。
    难得吃了一回饱饭，儿孙们应答的声音都格外响亮，“妈（奶）您就瞧好吧，俺们保证完成任务。”
    蘑菇换粮在他们这旮沓不现实，亲戚的借口也不好使，孩子三姑家就算再富裕再大方，也不可能送太多粮食给他们，刘桂英改为忽悠小辈，说她去世的爹给留的关系，那人有门路能从外地弄来粮食，送了蘑菇当见面礼，拿回家的粮食是她花钱从那人手里买的。反正她主管家里的财政大权，攒了多少钱连老头子都不知道。
    小辈们还真信了，他们姥爷（太姥爷）可是个正义的胡子，参加过抗联，当年的战友有好多身居高位，别人弄不来的粮食，那些人确实能弄来。
    家里这么多人，一人一天哪怕按最低的二两算，全家一天就要消耗三斤粮，拿回来的粮食吃不了太久。刘桂英告诉小辈，接着采蘑菇是为了接着送人，搞好关系好接着买粮食。
    至于三个蛋背地里跟爸妈是否说真话，刘桂英一点不担心，真话说不出去，臭狗蛋以身试法过了。
    夜未央
    位面餐厅又迎来营业时刻，袁小厨严阵以待，等了又等，也不见客人上门。
    孟晓晓要是知道自己被称为幸运儿，肯定会立即否认。她从小到大运气都不好，三个月时吃奶差点呛死，一岁半时被果壳卡住嗓子被送去急救过，被篮球砸晕过，被困过电梯，看电影遭停电，接热水遇到热水器炸裂，考试不会，别人选C起码能蒙对三分之一，偏偏她选C就一个都不对，爸爸给她买过三百张刮刮乐，连最低奖都没刮中过。
    886装作很忙的样子，半天才吱了个声，“也没有像咱们这么少。”
    袁圆眉头微皱，更加不解，“那为什么没人来咱家？你忽悠人不努力是不是？”
    收到分支系统传回的反馈，886转忧为喜，“来啦，来啦，有客人要上门啦。”
    困难模式看来也不难，这不就被幸运儿找到了吗，袁圆收回脚步，转头看向来人。
    “可是模式一旦设置就改不啦。”886哭唧唧，这会儿也后悔无比。
    同学们都叫她衰神，连爸爸妈妈都说她八字不好，这辈子运气就这样了。
    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八点半了，袁圆纳闷地问系统：“别的位面餐厅客人也不多吗？”
    袁圆一口气憋住，“你就是系统界小广坤。”
    她也认定自己就是那种被命运诅咒的人，老天要是不高兴了，就会让她遇车祸，遭劫杀，随时将她的小命收回。
    这家伙语言能力进步神速，前一天还乱用耙耳朵，这会已经开始灵活使用迂回话术了。
    “得了，谁让我是超级富二代呢，咱就佛系开店吧。”袁圆这人优点有很多，最大的优点是心态好，客人既然不上门，那就忙自己的，抬腿往后厨去，接着研制高汤的配比。
    “没有啦，”搁往常要是被冤枉886早急了，这会心虚，吭哧半天才对袁圆道出实情，“就是系统一开始让选择寻找穿梭钥匙的难易程度，我第一次当系统管家吗，太激动了，一不小心就点了……点了困难模式，所以钥匙找起来有点费劲。”
    幸运儿是个穿高中校服的女孩子，齐刘海娃娃头，瘦削苍白的小脸，大眼睛满是梦幻色彩，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切，袁圆向她问好都没听到。
    上周末，半夜出来喝水，餐厅的吊灯突然脱落，正好砸中她的脑袋，额头缝了八针，现在伤口还隐隐作痛。
    还能怎样，她已经认命了。
    原本以为晚饭时的遭遇又是命运对她的诅咒，吃了一年多的面包，香芋馅里竟会吃出一个硬|物。
    刚想把东西吐出来，意外发生了，脑海里突然出现一道清亮的声音，问她要不要去位面餐厅用餐，五分钟后就可以进行位面跨越。
    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她想证实下她这样衰运缠身的人是不是也会遇到奇迹。
    五分钟时间足够她跑到楼层卫生间，选了个隔间躲起来。结果奇迹真就发生了，她瞬间完成了空间跨越，从厕所隔间来到了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
    “姐姐，我现在吃不下东西，能不能给我弄点饮料喝？”回过神的孟晓晓对袁圆露出腼腆的笑容，礼貌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这个好办，袁圆有求必应，“我们店里有新摘的鲜橙，我榨一杯橙汁给你怎么样？”
    “好呀，谢谢姐姐。”
    选了个靠窗的座位，孟晓晓没有好奇地打量店里的摆设，而是扭头望向窗外，视野里除了远处的一点微光，漆黑一片，海潮拍岸的声音从窗户下方传来。
    这是一间岛上餐厅。
    很快，一杯橙汁还有附赠的豆酥糖小食，被装在托盘里端放到她面前。
    孟晓晓研究了一会托盘里的食物，橙汁清清爽爽，透明的玻璃杯外有水珠凝结，小巧的甜食堆叠在一起，像元宝状的小山。双手捧杯轻啜一口橙汁，酸甜微凉的果汁入喉，让她砰砰跳动的心得以舒缓，再含一颗豆酥糖，香甜的味道让她舒缓下来的心跳彻底安稳。
    她不想开口说话，她想静静地聆听潮起潮落，享受属于她的奇迹一刻。
    袁圆没有打扰，找出一个橙子，将其横向一分为二，挖出内里的果肉，保留干净的橙皮，灵巧的双手上下翻飞，在橙皮上雕出数颗错落有致的星星，点亮一个带烛托的蜡烛，将之放在橙皮里，盖上上半部，橙皮合二为一，一盏释放星光的橙子灯就做好了。
    轻轻地把小灯放到孟晓晓的桌子上，指了指窗外，“今天晚上没有星星，让心想事橙灯陪你吧。”
    心想事橙灯，会让她心想事成吗？
    孟晓晓将小灯托放在手中，久久凝视，小小的橙子灯释放的温暖星光，能量足以比照一颗恒星。她心底因为衰运深藏的阴霾渐渐被驱散，有一点星火驻扎进来。
    感谢这家餐馆，感谢命运里的奇迹。
    证实了奇迹就已足够，该回去上晚课了。
    孟晓晓起身结账，两个位面的货币虽然不一致，但汇率相差无几，系统可以无差别收取。
    临走之前，孟晓晓转过身，认真地问了袁圆一个问题，“姐姐，你说我是被命运眷顾的人吗？”
    袁圆用温暖的笑容和醇美的嗓音，表达她的笃定，“能够获得位面食客的资格，是万万亿人中的幸运儿，你当然是被命运眷顾的人。”
    孟晓晓向袁圆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走向通道。
    886有点小郁闷，“我感觉她不会再来了。”
    小姑娘的心境，袁圆猜出了些许，“位面餐厅有时不需要美食来实现意义，因为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项奇迹。她得到她想要的，来一次就足够。”
    “所以，今天我也棒棒哒。”
    “你虽然有把事情搞砸的奇异天赋，但你依然是最棒的。”
    “我就当你是夸我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