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客家乡味
见众人毫无反应,爱显摆的小狗子急了,发现桌子上有个小扁盒,看起来像火柴,立起身子把火柴扒拉下来,毛爪拽了拽林光北的裤脚,让他帮忙划火柴。富贵要当场点燃汽油瓶给大家看看威力。
智商十岁的小狗子做事顾头不顾尾,也不想想汽油瓶要是炸了,它哪里是来送礼物,分明是来送人上西天。
林光北还是第一次看狗子带货,也看呆了,等回过神,见狗子要炸汽油瓶,哭笑不得地阻止,“你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来帮倒忙的?”
总指挥用探寻的目光,长久注视着林光北和突然出现的狗,再次提醒:“光北,我需要一个解释。”
当然得解释,腹稿是一早就打好的,林光北说一半藏一半,“我从北平回长沙的路上遇到敌机轰炸,差点就被炸死了,是这只狗救了我。它极通人性,本领奇高,出现得很突然,离开得也很突然。”
富贵歪着脑袋点点头,配合林光北的描述,离开得很突然。
前敌总指挥:“……”
还好,一分钟后小狗子又出现了,嘴里还叼着一个布包。屋外突然传来炮火炸响的轰隆声,刚才还张罗着点汽油瓶的小狗子吓出飞机耳。
大聪明怕放炮,大聪明还是闪狗吧。送完饭的狗子这回彻底离开。
布包里的食物香气隔着铝饭盒都能闻到,身为客家人的前敌总指挥对这香气尤为熟悉,油罩糍、冷水猪肚、大塘扣肉、酸笋焖鸭,去世的阿姆在他远游归家时,总会亲自下厨做这些食物以飨他思乡的胃。
有几个装绷带的小箱子被一种银色材料包裹,跟布匹打了一辈子交道的林怀生辨认不出这到底是一种布,还是一种金属。比金属软,比布柔韧,十分轻便,解开后拿在手里,几乎毫无重量。普通的绷带为什么要用这个材料来包裹?难道有特殊作用?
总指挥拍了拍林光北的肩膀,“孩子,我没时间猜你跟那条狗的真正关系,因为这些都不重要。我代表前线所有的抗敌将士感谢你们送药,我们再也牺牲不起了。”
苦逼的林光北饿着肚子继续道:“它见我受伤,给了我碘酒和包扎的绷带,碘酒看不出来,但绷带的棉纱特别洁白细腻,我敢肯定,我家工厂绝对产不出这样的棉纱……”
林怀生的注意力从棉纱转移到抗生素上。
林怀生不等儿子说完,找到了贴着绷带标签的箱子,取出一卷细看,纺织业大鳄最有发言权,激动地纠正儿子,“这么细的棉纱我们倒是也能产,但把棉纱漂染得这么白国内现在做不到,外国也未必能做到……我的天!好多药,这都是什么药?是我孤陋寡闻吗,我怎么认不出药名?”
“……应该没什么关系。”林光北硬着头皮答道。
“这条狗跟我阿姆有关系吗?”总指挥声音颤唞,满怀希冀地问道。
“真不是阿姆吗?”总指挥低声呢喃。
酸笋是他从小吃到大的,酸爽开胃,用来跟鸭肉同烹,滋味绝妙,鸭肉紧实不柴,毫无腥臊,小米辣点睛,这道菜太下饭了。战场上没有时间细嚼慢咽,总指挥捞起装饭的餐盒,就着几样菜,快速吃完一整盒米饭。
荣军医院的张院长不可能将消息隐瞒,受战争影响,消息传递缓慢,再加上前线战斗吃紧,总指挥根本无从得知长沙获赠抗生素的事。
总指挥因为几样乡味,对狗子无限信任,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办,当机立断,叫来门外听令的副官,“把这批药物送到后方医院,里面有说明,告诉院长不必质疑疗效,我用人头担保绝对好使。立即去办,多抢一分钟,就能多救一个人。”他看到药品里还有极其珍贵的麻醉剂,将士们在战场上流血流汗,他不想他们上了手术台还要因为没有麻醉药,忍受刮骨之痛。
林光北多提了一嘴,“我离开长沙之前,听一个在荣军医院工作的同学说,有条狗给他们院长送了药,医院使用后临床效果很好。”
油罩糍好像刚出煎锅一样,并没有软塌,外皮焦香,内里松软,熬好的米浆里还加了南瓜丝和鱼片,香酥中透着鲜甜。确实不是出自阿姆之手,阿姆煎油罩糍喜欢放萝卜丝,阿姆虽然厨艺不错,还达不到如此精妙的程度。哎,他的阿姆走得彻底,再也不会回来。
前线损失惨重,药品可比棉纱重要多了。总指挥闻声激动地走上前跟着一起查看,心中的惊讶跟林怀生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个林光北也有话说,“我见小狗那天,它就披着这个材料走在轰炸机下,炸弹的碎片全被这材料弹开了。”
带着对亡母的思念,总指挥继续品尝记忆中的味道,冷水猪肚柔韧有嚼劲,葱姜的调味恰到好处,甜酱油画龙点睛,做饭之人极其擅长调味,小小的猪肚被其料理出绝妙的滋味。
炮火近在眼前,屋顶的灰尘扑簌簌往下掉落,总指挥舍不得让食物落灰,只把饭盒掀开一条缝隙,每样菜都尝了尝,至于会不会吃出问题,日本人和汉奸们还没那本事派一条狗千里投毒。
终于从惊愕中回神的林怀生:“……”什么情况?怎么还吃上饭了?
吃到思念已久的乡味,防备和猜忌全都被吃进肚子,总指挥心情好极了,“小北,愣着干吗?接着说啊,这条狗到底什么来历?”
大塘扣肉的棕红色泽是新鲜的南乳浸润过的,肥瘦相间的三层五花中夹着香芋,南乳的酒香和脂香中和了猪肉的油腻,一片肉入喉,肉香四溢,软烂非常,香芋吸饱了汤汁,内里的甜度又促发了肉香,比肉还要好吃。
“你们看这是什么?”好奇宝宝林怀生老板又发现了稀奇的东西。
林光北:“……”有点饿。
“你说什么!”总指挥彻底不淡定了,这种刀枪不入的材料不就是传说中的软猬甲吗?如果这东西真好用,他的战术就可以大胆地变一变,战场的形式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
将材料铺在指挥部外的地面上,总指挥亲自开枪射击,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子弹真地被弹开,又找来勤务兵用刺刀劈砍,银色的布匹毫无损坏。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陷入狂喜,总指挥在敌人的炮火声中狠狠抱住林光北,“小伙子你真是好样的,接下来看我们的吧。”
前线不是久留之地,林光北和父亲被总指挥派人送到安全区。
在他们走后,五个最优秀的突击手被叫到指挥部。送礼物的人很细心,材料已经被提前裁剪好,边缘有一种粘合剂,粘合起来就是一件背心,甚至还有一种头套,可以套在头上保护头部,东西不多,一共五套,见突击手已经将“软猬甲”穿在军服里面,指挥官向他们下达任务,“不惜一切代价把日本人的地堡给炸了。”
719团团长领命,“保证完成任务。”
五位勇士从侧面潜入,从蕴藻浜南岸横渡过河……突击的细节是林光北第二天晚上在后方医院听受伤的突击手王文野向他描述的。
王文野小腿被射穿,忍着剧痛,跟其他突击手一起顺利炸掉了敌人的三个地堡。高新材料发威,只有他一人受伤,其他人都毫发无损地回来了,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系统不允许虫灾位面交易这种材料给餐厅,程墉交上去的高新技术材料研发相当顺利,虽然没有大规模量产,但也产出了少量样品,狗子送来的这几件就是他从研发机构手里抢来的,混在物资堆里带过来,想要做到人手一件不可能,而且只能着重保护重要部位,遇到九死一生的突击任务,却能发挥巨大的作用。
狗子带来的汽油瓶也是程墉精心配比的,燃烧后威力不容小觑,对于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来说,这就是最好的武器,在受过训练的将官手里,同样作用巨大。
集团军最厉害的投掷手周荣光把点燃引信的汽油瓶扔向敌人坦克打开的通道口里,片刻之后,坦克中爆出巨响和浓烟,伴随着两道哀嚎,号称陆战之王的坦克被炸停了。
汽油瓶炸坦克的好处多多,因为它破坏力没有手榴弹大,缴获的坦克修一修还可以直接上战场,一个汽油瓶换一辆坦克,赚翻了。
在陆地上好用,在天上一样好用。一批经过培训的士兵埋伏在敌机的必经之地,躲在高大的香樟树中等待伏击。
现在是37年,日本人最新的零式战机还没有出现,正在服役的老式战机承载量有限,无法飞跃太高,曾有人戏言,拿根竹竿就能捅到敌机,拿枪往天上射击也有一定几率把飞机打下来。
这次不用枪,战士们用燃烧的汽油瓶对付飞机,他们高度够,用自制的特殊钓具把汽油瓶甩向低空飞行的战机,出其不意击落了三架飞机。别看数量少,现在战机有限,损失一台也够敌人心疼好久。这种打发常用常新,效率高,风险小。
总之,富贵立了大功,带过来的样样都有用,件件都发威。
小狗子很开心,晚上营业时,一个催促程墉和袁圆,“继续弄,我们把日本鬼子全部打死。”
程墉很清醒,给同样兴奋得飘飘然的林光北泼了一盆冷水,“我们介入得太晚,其实淞沪会战现在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了,失败不可避免,但蕴藻浜一线如果能守住,敌人推进市区的速度放缓,上海的资产就有足够的时间撤离到大后方,光北,你这段时间就留在上海,富贵穿梭需要以你为锚点,你在,方便它运送物资到前线。
另外你还有个额外任务。尽量利用你父亲的影响力,多搜集机械设备等生产资料,富贵可以把设备带回来暂存在我们这里,等你回到后方再把设备交还给所有人。”
充分利用系统功能,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程墉要将后勤辅助任务完成得漂漂亮亮。
青年学子心中喜悦逐渐平复,他想起程大哥曾经说过历史,战争头两年还不是那么明显,等物资消耗一空,有限战力一损再损,连娃娃兵都上了战场的时候,才是战争最艰难的时刻。
必须利用现有的一切机会,保存好有生力量,因为他们在打的是一场耗时八年的持久战。
林光北狠狠点头,“我这就回去办。”
林光北的父亲林怀生彻底拜倒在儿子弄出的神迹下,抗战热情高涨,这些天一直在敌机的轰炸下到处奔走,父子两个又见了一次总指挥,将图纸拿了出来,总指挥如获至宝,其实政府有代表正在英国游说购买战机,在有限的产量下,购买整机哪怕出再多的钱,对方都不愿意大量出售,有图纸就不一样了,重要的零部件采购回来,国内能生产填补的部分可以自己生产,这样做确实是获得战机最快,最便捷的途径。
总指挥负责游说政府提供资金支持,技术人员也有,庚子赔款留学欧美的学子学成之后大都归国任教,林光北所在的国立清华大学工程系、机械系的教授陆续从北平来到长沙,离开之前他联系过教授们,能为抗战做贡献,大家全都义不容辞。
项目启动需要时间,德国的海上封锁升级,运货回国危险重重,但无论怎样困难,他们都要试一试,千秋家国危在旦夕,救亡图存刻不容缓。
战机事宜有官方处理,但民间如能筹措一部分购买资金当然再好不过。林家父子把主意打到了富贵的带货能力上。
林怀生借了挚友的花园大宅邀请在沪的工商界人士聚会,原本这场聚会很难办成,但这两天战场上捷报频传,城里形势不像前两天那么紧张,交通管制取消,为了获取更多的信息,受到邀请的实业家几乎都来了。
特殊时期,不搞唱歌跳舞那一套,郊县菜农没法进城送菜,餐食也没以往丰盛,谁都没心思吃喝。
战场形式稍好一点,那些主张原地留守的人心思又活泛了,何必劳师动众内迁折腾。
有人则更加理智,虽然这两天淞沪战况稍微有所缓和,但北方的其他战区正在节节败退中,敌人倒出人手之后,大军围困在,上海必将成为孤岛,敌强我弱,失败是必然,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但想走谈何容易,走水路是最好的选择,但庞大的机械设备运输困难不说,天上还有敌机不停轰炸,一旦被毁就是人财两空。
餐厅座无虚席,气氛不甚活跃,国难当头,再乐观的人也高兴不起来。
林怀生起身发言,“诸位同仁,如需搬迁,怀生愿尽绵薄之力,你们只需将机械设备做好登记,交付于我,在内地找好安置点再通知我,设备会一个不少地交付给你们。”
“怀生,你口气不小吗。”荣和纺织的老板跟林家是竞争对手,不放弃任何一个嘲讽的机会。
“漕运紧张得不得了,怀生你从哪里找帮手运货?”大宏制药的老板好奇地问道。
“帮手不是人。”
众人:“……”
这次时间卡得好,富贵没有来迟,为了配合今天的场合,袁圆还给狗子系了个红色领结。
众人脑子凌乱,确实不是人。
这段时间根据指挥官提供的详细地址,富贵到各个作战前线送过货,神犬的威名在淞沪一线慢慢传开了。
城里消息灵通的人士已经听说过这件事,大都不信。神犬?多少钱一斤?
在座的大多出游过欧洲,有人已经认出富贵的品种,“这是只边境牧羊犬吧,我在英国的一位伯爵家里见过。”
虽然是外国狗,说它能带货谁都没法当真,怀疑林怀生找只狗活跃气氛来了。
活你奶奶个腿,大聪明我是来炸场子的,富贵当即把大家围坐的五米长餐桌给收了起来。
众人:!
一分钟后狗和桌子又回来了。
“我眼没花吧?它把东西弄哪了?”
“怀生没说大话,只要这只狗出面,我们搬迁内地太容易不过。”
“神犬你叫什么?你有什么喜好?”有人企图套近乎。
林光北替富贵回答,他是被逼的,早前在位面餐厅被小狗子唠叨了半个小时,“神犬名叫宇宙无敌大霸哥啸天博士。”
富贵高昂着狗头,眼神睥睨,盖世大英雄狂霸极了。
众人:我们对你的敬仰突然没了怎么回事?
远东第一大城市的实业搬迁计划就此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