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寻人
梁衔月这两天除了清除院子里的积雪,就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晒海带。
海洋的资源无比丰富,以梁衔月现在的能力,只能在海边捡捡海螺,撬撬生蚝,可是赶海总能带给人无尽的惊喜,梁衔月最近就把目光放在了生蚝海岸边生长的海带。
生蚝海岸距离梁衔月的海岛别墅有近二十分钟的电动车车程,这几乎是他目前在还海岛上活动的最远范围。离他们最近的海螺湾地貌接近于观光沙滩,有着细腻的沙子和湛蓝的海水,但是因为没有礁石,海带无法依附,只能看到些漂浮的细长海草。
电动车上只能坐两个人,这次是梁衔月和甄敏一起一起出发。因为不确定用什么方式采摘海带更方便,他们带了小刀、剪子和镰刀,到时候可以每一种都试验一下。
梁衔月穿了半身连体的水裤,相当于是一个加长版的水鞋,一直到腰的部分都是防水的橡胶材质。海带要下水才能收,梁衔月的准备相当充分。
他们找了一个有大量海带生长而且水不深的地方,在这附近转了转梁衔月才知道原来海带并不只有他们平常吃的那一种,她还见到了一种颜色发黄,模样有点像豌豆荚的海带,上面布满了一个个圆形的凸起。
看起来就不怎么好吃。
还是那种最常见的片状海带看起来更有安全感。一根海带是很长的,两三米都很常见,梁衔月不准备连根割断,海带的下半部分很有厚度,可能根本就咬不动。
她选了中间的一段,撇去最尖端20厘米薄薄软软的一层不要,从这里开始向下割一米左右。她先选用了看起来最顺手的剪刀,剪刀的刃压在海带中间最厚处有点费劲,不过越过这里,剩下的部分剪起来要快很多。
梁衔月又试了一下镰刀和小刀。小刀就不必说了,根本无处下手。镰刀也不好用,要是能牢牢抓住海带,再用镰刀使劲一割,效率会提高很多。可是海带表面光滑,根本就固定不住。
缺肉可能暂时只是梁衔月一家人的问题,村里人可不缺少肉食,他们养的鸡鸭猪牛等牲畜很少在那一晚大降温中活下来,现在都变成了冻肉储存在家中的院子里。
梁衔月一路小跑过去。顺着甄敏手指的角度探头往礁石缝里看去,果然看到一个圆圆的大螃蟹藏在礁石缝里。
最后还是用回了剪刀。
市面上的面包蟹卖的还挺贵的,梁衔月这次尝过以后,有点庆幸自己没有因为想尝鲜买几只面包蟹,它的性价比还蛮低的。
拉扯海带的时候,海带丛里总会跑出来各种海洋生物,有套着螺壳的寄居蟹,还有指头长的小鱼和小虾。
方法都很简单,淡干就是把新鲜海带放在阳光下暴晒直至完全干燥,盐干要多一道程序,先用盐腌制过后再晒干。
梁衔月这次来找村长是想要商量在村里办一个物资交换集市,村里的商店和小超市都关门了,村民做饭时没了油盐酱醋也没处去买,还有一些像是梁衔月四爷爷这样的老人,没办法上山砍树,见到村里人拖着整棵树往山下走,又看见自己家越用越少的煤,心里只有着急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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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带晒了半天以后,第二天再拿出来晒的时候散发出比之前都浓烈的腥味,梁衔月担心这股味道飘进海岛别墅里,赶紧把它们送到更远的栅栏边。
最后晒好的海带稍微褪去了些褐色,颜色更接近于墨绿色,变得干瘪起来。原本薄薄的裙边变的很脆,叶片上出现了很多白色的小颗粒,那是晾晒以后析出来的盐分。
回到家以后,梁衔月先把采摘来的海带挂在院子边的栅栏上晾晒。干海带有两种制作方法,一种叫做淡干,一种叫盐干。
梁衔月这些日子里也了解了一些海洋生物,很容易就判断出这是一只面包蟹。他们把镰刀伸进石缝,试图把这只面包蟹勾出来。
梁衔月还囤了很多肉干肉脯,午餐肉罐头也有不少,甚至还有一些保质期稍短的腌制好的鸡腿鸡翅。但是这些都不能代替鲜肉,而且这些肉类梁衔月还想着留到以后再吃,随着末世的时间越来越久,肉类可能会更加珍贵和难得。
还有很多奇形怪状的海藻会被冲到岸上,梁衔月有时会好奇的用镰刀拨动海藻,但是没有上手,她好怕海藻团里会突然窜出个什么东西咬她一口。
盐干不仅费盐费时间,而且会流失海带的营养。海岛上阳光炽热,淡干法就足以把新鲜海带加工成能够存放很久的干海带。
面包蟹给梁衔月的第一印象就是它的壳好硬,硬到梁衔月完全不敢下嘴,只能用工具敲开蟹腿。
采摘来的海带表皮光滑,呈现一种绿褐色,肉质十分肥厚。梁衔月和甄敏把海带挂到栅栏上,花费半天时间采摘来的海带挂满了三米长的栅栏。
也正是因为面包蟹全身的壳都比梁衔月见过的其他品种的螃蟹硬,蟹肉中间的白色“骨片”也十分坚硬,让人只能零零碎碎的吃到小块的碎肉。说起肉质来,面包蟹要稍逊于梭子蟹,没有梭子蟹那么鲜嫩。
梁衔月走到村长家窗户外,还没进门就听见了里面的争吵声。
让她想想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接下来在收海带的时候,梁衔月都会额外注意看看礁石缝里有没有这种螃蟹,接下来果然又发现了两只,有一只个头太小,梁衔月从石缝外观察了一会,觉得并没有费劲捉它的价值,最后只带了两只大的回家。
梁衔月走到村长家外面,村长家的围墙比她家的矮,已经几乎完全掩埋在积雪中了。梁衔月跨过在雪中浅浅露出个头的院墙,就像跨过一道门槛一样轻松。
要是把集市开起来,缺木材的拿食物去换,有调料的换来别人家多余的生活用品,也能让大家的生活方便许多。
兴许可以和他们交换些肉,梁衔月想着,就是不知道人家家里缺什么,不过要是大咧咧的找上门去问,显得自己家好像什么都有,只要人家指名,梁衔月就能带着对方指定的食物上门交换一样。
其实海带一直都在海边,想吃就去割完全可以。但是梁衔月喜欢这种丰富自己存货的感觉,就像解锁了囤货图鉴里的一个新食材,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满足感。而且干海带可以随时取用,做起饭来更方便。
海带全都晒好的那天梁康时做了排骨海带汤,海带很好的中和了排骨的油腻,让汤变的清爽又鲜美。
面包蟹把他的两个大钳子抬起来,用尽全力撑在石缝上,让梁衔月把它勾出来的动作变得无比麻烦。
甄敏本来还在海里,看见梁衔月上岸以后也跟了过来。她把收割来的海带扔到没有海水的礁石上,不经意地往礁石缝里一瞥,激动的伸手招呼梁衔月:“月月来看,这石缝里有个大螃蟹!”
排骨海带汤不仅好喝而且暖胃,梁衔月喝了汤以后到院子里除雪,身上一直都是暖和的。唯一让人有点担心的就是家里的鲜肉消耗的很快,而且一直得不到补充。
不过这两只面包蟹都是在海边捡来的,免费的还有什么可挑剔的,梁衔月看着一桌子的螃蟹残骸想着,虽然它壳硬肉又少,但只要它免费送货上门,就是最棒的!
一个女人洪亮的声音穿透了玻璃窗:“村长你可得给我们评评理,老人走了都前几年,一直都是我和我们家梁何伺候的,他大哥一天都没伺候过,都在一个村里,两个星期来看老人一次,你说他还有良心吗?老人临走前说把老房子留给我们家,这你也是知道的,而且我们有正规手续,都已经过户了!现在梁何大哥想搬进我家名下的老房子住,我绝对不吃这个亏!”
海边有很多红色的海葵,在海水里飘摇着柔软的触肢,如果拿一根木棍戳一戳它,海葵的中间就会立刻收缩起来。
下午天气正好,可以把这些海带晒到半干。当天的鲜海带如果不能及时晾晒,很容易霉烂。所以梁衔月不仅要经常去翻动海带,让各处都能被阳光均匀的晒到。还要时时刻刻注意天气,海岛上的雨水不算多,但来的毫无预兆,一看到天边飘来一块乌云,梁衔月就要立刻冲出来把海带收起来。
梁衔月一眼看过去,没看见什么有价值的海货,还是转身继续割她的海带。
估摸着收割了十几条海带,梁衔月的指头磨的很痛,胳膊也有点累了。她爬上岸准备休息一会儿。
村长嘴里劝说着,在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梁何是个哑巴,人虽然老实勤快,但是三十大几还没找到老婆,后来媒人给介绍了个邻村的姑娘,这姑娘身上也有残疾,右手手指缺了两个,干不了重活。梁何相看了之后觉得挺满意,家里的活有他来干就行。姑娘也不嫌弃他是个哑巴,两个人很快就结婚了。
确定海带真的已经完全晒干,梁衔月找来几个大号的保鲜袋把折断成几节的海带装进去。前前后后从收割海带到晾晒海带,花了差不多一个星期的时间,收集来的干海带装满了两个木箱子,被放进了地下储藏室。
村长连连称是:“你尽心伺候老人,我们都看在眼里的。你说这房子现在是你们俩的,大家也都承认。这不是你大哥家窗户冻裂了吗,这几天就拿棉被堵在窗子上,家里怎么烧煤都不暖和,所以才想着临时搬到老房子住几天。那毕竟是梁何亲大哥,你也不能看着他们一家在这冰天雪地里冻坏不是。”
从礁石缝里抠出来的面包蟹当天就被上锅蒸了,两只面包蟹都有两斤多重,其中一只里面有很饱满的蟹黄,梁衔月尝过以后有了评价,面包蟹的蟹黄虽然很多,但并没有非常浓郁的蟹黄味,比起大闸蟹的蟹黄差了不少,可能数量上来了质量就会下降。
花了好长的时间,还把面包蟹的一个大钳子弄断了,最后才成功的收获了这只比梁衔月手掌还要大的面包蟹。
这是梁衔月第一次吃面包蟹,她最常吃的其实是花盖蟹和梭子蟹,安城离海边很近,梁衔月又是海鲜十级狂热者,这些年丧生在她腹中的海鲜不计其数,对品评螃蟹其实颇有心得。
梁何和这姑娘结婚也有快十年,家里的老人岁数大了,身上病痛不断。这梁何上头有个大哥,老人嫌弃梁何不能说话,呆头愣脑的,难免偏心老大,给老大出钱盖了二层小楼,到梁何结婚的时候只象征性的给了一千块钱。
最后到了病倒的时候才发现,老大仗着梁何夫妻俩老实,硬是把老人扔在一边不管不顾,梁何看不下去,自己只好接过照顾老人的担子。两个老人偏心了一辈子,最后发现还是小儿子孝顺,临死的时候总算公平了一把,把家里的老房子和存款全给了梁何。
这下可戳到了老大的肺管子,在村里简直是大闹一场。到处拉人评理,只说家产哪有不分给长子的。
那些和老大关系亲近的,再加上也有不明就里的村民也掺和进来,把这水搅得更浑了,村长那时候可是头疼了一阵子。
最后这件事的落幕倒也有趣。
梁何娶的这个媳妇万翠,也是个踏实肯干的,就是性格和梁何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有些唯唯诺诺。遇见人说话都不敢大声,村子里嘴坏的人在背后说他们两口子:一个真哑巴,一个假哑巴,凑成一对俩哑巴。
结果被梁何大哥这么一闹,夫妻俩不如人家伶牙俐齿,反倒被颠倒黑白,没少被人白眼。两个人这火窝在心里,回家以后就齐齐病倒了。万翠躺在炕上直抹眼泪,觉得这日子过不下去,不如跳了井的时候,突然就想开了。
丈夫不能争辩,她不能一样不争辩,她不仅要说,还要连着丈夫说不出来的那一份也一起说了!连死都不怕了,还能怕什么?
后来村里人终于发现,梁何媳妇的嗓门大的很咧!梁家老大哭嚎老人不公平的时候,她的声音能硬生生压过梁家老大,她还要讲梁家老大不孝顺老人的事,逢人就要讲。讲梁家老大就在一个村里却两个月才来看老人一次,临走还要把他们给老人买的排骨顺回家。老人刚说身体不舒服要去医院检查,老大媳妇的脚就扭了,下不来炕。
有那和梁家老大关系好的,叫她不要讲自己大哥的坏话。万翠就直愣愣地说:“我有什么不好讲的,他都好意思干的事我不好意思讲?你管得了自己的嘴别管我的嘴,我倒要看看你遇到这种事能不能憋得住。”
梁家老大本来旗开得胜,结果遇到了这么大的变数,最后碰了一鼻子灰。村长倒是挺高兴的,他本来就不太看得上梁家老大的做派,只是碍于身上这个职位只能在里面和稀泥,现在万翠挺直腰板了,他也省心不少。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吧,他嘴上还是得劝万翠收留梁家老大一家,这天气可真的是能冻死人的,屋子没了玻璃,那可不跟冰窖一样冷。
他劝说道:“房子是你的,理本来在你这边,但人家都说了是借住几天,你不同意,眼看着家里的大哥冻伤、冻病袖手旁观,那村里人可要嚼你的舌根子了。”
万翠不服气:“我咽不下这口气!就让他一家白白住了?”
村长说:“你不愿意让他们白住,你就收点东西呗。就跟把房子租出去一样,就是面上别说的那么明白,也别跟外面的人说,否则人家要说你们刻薄的。”
万翠心有意动,她自己心里也知道,要是一直拦着老大不准他住进家里老房子,就算以前老大对不起他家,这个时候也一定会被人在背后说狠心冷血。他家还想在村里过,就不能把名声搞得太差。
家里的煤买的不够,这几天梁何一直跟着人家上山砍树。每次梁何出门他都心惊胆战的,别人冷了饿了哪里不舒服了,可以和旁边的人说,梁何说不出口啊。再要是遇到点什么危险,他连救命都喊不出来。
村长这么一提醒,万翠就想着,叫他们拿木头抵房租,梁何不用再上山了,她心里这气也顺了。反正老房子其实一直都空在那里,他就是不愿意看到老大家事事顺心才一直不同意。
万翠想明白了,谢过村长给他出主意就准备离开。梁衔月不想贸然进去打断两人,就在堂屋里站了一会儿。她认识万翠,她公婆的老房子就在梁衔月家侧后边,老人病重的时候,她和梁何都是搬过来照顾的。
她叫了万翠一声婶子,正准备和村长说起交易集市的事。外面突然跑进来一个人,高喊道:“村长,梁何家的,梁何出事了!”
万翠眼前一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好似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从里到外凉了个彻底。她全身都麻了,差点没晕过去。梁衔月连忙扶了一把:“婶子你冷静点,你晕过去何叔就更没人管了!”
万翠借着梁衔月的手臂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他咽了两三口唾沫,不住得说道:“对、对,我得清醒着。”
村长也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来报信的人语气焦急:“这不是大家一起上山砍树吗,去的时候是一起去的,到地方了就散开来各自砍各自的树,看差不多到时间了就吆喝着一起下山。结果今天到村里了才发现,梁何没下来。”
“我们正寻思着去山上找呢。”面对着村长怒瞪的眼睛,报信的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们就是怕有人被落下来,最后喊了半个多小时,以为所有人都听到了才下山的。”
“那你不会数人数啊,你不识数吗?”村长敲了一下这人的脑袋。“愣着干嘛,走,赶紧跟我一起上山。”
万翠踉踉跄跄的跟上去:“我也去!”
被留在原地的梁衔月想了想,也抬脚跟了上去。
一群人在了山脚下,争论个不休。
有人觉得梁何只是说不出来话,不是没手没脚,自己下不了山,也不是没长眼睛看不见天色将暗,他兴许就是走的远了点没听到大家的吆喝,觉得事情不对一定会立刻下山的,他们只要在这里稍等片刻,梁何自己就会出现。
更多的人觉得不对劲,梁何为人一向谨慎小心,前几天他们集中下山的时候梁何都是最先跑过来集合的。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出声,为防着出什么事,一向是不离人太远的。眼下他们都下山挺久了,梁何还没回来,恐怕是出事了!
村长大手一挥:“来几个人把家里的灯笼提着,去我家拿一捆蜡烛来,咱们上山找人去!”
当即就有人跳出来拦住村长:“二叔,我们去找人,你这个年纪就别上山了。”
“就是,别等梁何没找着再把你给丢了。”有人在人群里小声嘀咕。
这些人回家拿灯笼和蜡烛的功夫,一个男人突然大叫起来:“万翠你疯了!你咬我干什么?”
万翠头发散乱,声嘶力竭道:“别人都能没注意到,你自己的亲兄弟没下山,你都不肯提醒大伙一声,你是不是记恨我们得了家里的老宅子?!你怎么这么狠心呐!你是想要梁何的命啊!”
梁兴大声反驳道:“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故意把他扔在山上一样,我也是没看见!”他在山上从来不跟梁何一起搭伴砍树,下山也只管自己。从知道梁何丢了开始梁兴就一言不发,生怕大家注意到他。现在看到大家的目光转向他,不由得心虚道,“谁能想到那么大的人就不见了,又不是个孩子还得不错眼的盯着……”
话虽然这么说,但自己的亲兄弟身有残疾,做大哥的一点不关照不说,连下山的时候看一眼弟弟在不在都不肯,这个大哥做的可真失职。
看到大家眼神里隐晦的嫌弃,梁兴忙道:“我也上山帮着找行吧,说不定人没事,就是没听见招呼。”
万翠啐了一口:“不用你去,我自己去找!就当梁何没你这个大哥!”
太阳已经落山好一会儿了,天边的晚霞从烟紫色渐渐染上深蓝,去取蜡烛和灯笼的人也回来了,再过一会儿天就彻底黑了,事不宜迟,必须得赶紧出发才行。
梁衔月从人群后面挤过来:“我家里有户外手电筒,还有电,我已经拿来了。”说着,她打开了手电筒,雪亮的白光照出去老远,映在雪地上一片煌煌,确实比装了蜡烛的灯笼亮的多。
大家脸上都露出喜意:“这个好,这手电筒够亮。那我们这就赶紧上山吧。”
梁衔月抬脚跟上,被错愕的众人拦住了:“你也要上山啊?”
现在天还没完全黑,梁衔月把手电筒的光调到最暗节省电量。她头也不抬的说道:“对呀,我给你们打手电筒。”
“可别闹了,你一个小姑娘。山路多不好走你知道吗?”
梁衔月不肯,她现在的力气不比普通男人小,体力也比往常加强不少,走点山路也不是什么难题。她这次不仅是为了上山救人,还想逐渐展示自己的力量,毕竟她家只有梁康时一个男人,梁康时还没有亲兄弟帮衬,平时的时候看不出来,现在到了末世,难免被人轻视,甚至村里可能会有不怀好意的人打上他家的主意。要是让大家都看到自己不比男人差,有些人打坏主意的时候也会掂量一下。
“山路再难走,还能比从市里走到村里难走?”梁衔月反问道。
这下质疑她的人哑了火。梁衔月家从市里走到村里,这事可掀起了村里好几天的议论。真不知道他们三个是怎么办到的,虽说是半路下车走回来的,那也是十几里路呢,还在外面过了夜。
现在的时间很珍贵,每一分每一秒都耽误不得,村长拍板做决定:“一起去吧,万翠不是也要去吗,你俩互相照应一下。”
万翠拉着梁衔月的胳膊,鼻头微酸:“谢谢你啊,月月。”她家和梁衔月家一向没什么交集,自己和梁衔月连见面的次数都不多,可是梁衔月不仅拿出了手电筒来帮忙找人,还要自己一起上山去,让万翠十分感动。
梁衔月拍着她的手背:“放心吧婶子,何叔一定没事的。”
一行人朝山上走去,这条路他们每天都要来来回回走上好几遍,已经十分熟悉。到了他们今天砍树的地方,这里就已经没有成型的小路,地上全是杂乱的脚印,在这里众人分散开来,三四个人一组,为首的人提着灯笼,其他人在周围寻找。
不过大家只敢往有脚印的地方去,那些看上去洁白无瑕的雪地根本不敢踏足。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根树枝做的拐杖,走到不确定的地方就伸出去探探雪地的松软和厚度。
梁衔月拿着手电筒,旁边跟着的人是最多的。就算调低了亮度,手电筒的光映在雪地上也十分刺眼,所有人都眯着眼睛,看久了雪地甚至觉得眼前发花。
找了能有半个小时,让他们满怀希望的指着某一个轮廓疑似人影的方向是,手电筒一过去总是照亮了石头或者灌木丛,着实让人泄气。很多人都觉得人恐怕是找不到了,要是梁何没出事,这会功夫自己就下山了。要是梁何真的出了事,叫野兽拖走了,或是埋在了茫茫雪地里,他又是个哑巴,村里人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总不能挖地三尺,把所有的雪都翻一遍吧?
万翠看出了众人的消极态度,忍不住哀求道:“再找找,那边还没去过,肯定能找到的。”
梁衔月本来抬脚准备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不经意间看见雪地上有一些奇怪的痕迹。
她把手电筒转过去:“你们看这是什么?”
地上是一个个长条形的痕迹,首尾连着,中间浅两边深,偶尔会扭转角度,每一个都有六七十厘米长。
“这是啥?”大家凑过去看。
“是树干拖在地上留下来的印儿吧?”有人猜测道。“肯定不是野兽,哪有这种形状的脚印,还是单排的。”
梁衔月疑惑道:“树干拖出来的痕迹,怎么会每隔六七十厘米就停顿一下,而且也不会这么细。”梁衔月看见过村里人拖树,都是一整棵在地上拖着,雪地的摩攃力小,一个人就能拖动一棵树。
她喃喃道:“如果是脚印……”
她脑子里灵光一闪,激动的站起来:“如果有一个人,他的一只脚受伤了,拖在地上走,是不是就会有这种痕迹!”
旁边的人听到了立刻试了一下,假装一只脚受伤不能动,果然那只脚留下的就是这种长条形的痕迹。而且仔细一看,但长条形痕迹的旁边是有一只单独的脚印的。只不过这里到处是人,踩出来的脚印很杂乱,让人一时间忽略了这个单独的脚印。
这可是一个重要的消息。至少让他们知道梁何没有被埋进雪地里,虽然可能受了伤,但是还活着。
万翠更是激动的捂住了嘴,眼里有了喜悦的泪花。
他们顺着这脚印一直走,在一块大石头的背风处找到了已经冻得有点意识不清的梁何。
万翠把手捂热了往梁何的胸口里探,还是热的,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要躯干还热,人就肯定能撑到下山。
“找到了!找到了!”旁边的人立刻大喊起来,在这静寂的山林里,这声音十分明显。他们拉长了声音,“哎,上面的,人找到了,都下山吧!”
在其他处找寻的人也有了回应,一瞬间林子里都是长长的吆喝声。
找了一个年轻力壮的人背起了梁何,大家一块急匆匆的朝山下走去。
回到梁何家里,大家立刻把他塞进被窝里,又去烧热水装进热水袋塞到他怀里,又给梁何搓热手脚。
这样折腾了大半个小时,梁何终于有些缓过来了。他嘴里呜呜啊啊的叫着,手上还不住的比划着。
在场的只有万翠一个人看得懂他的比划。她边看边帮梁何解释:“他让树根绊了一跤,摔进雪坑里去了。他爬出来以后,脚也扭了,你们也都下山了。”
万翠说话的时候,梁何突然很是激动的朝着梁衔月看来,手里做了几个动作。
梁衔月环视四周,发现梁何的视线就是在看向自己,应该还没人来得及告诉他是自己发现的地面上拖行的脚印吧,那梁何想和自己说什么呢?
山林上的雪不比平地,深浅不一。生长在山坡上的树下只有不到半米深的雪,砍起树来倒是方便,可是哪出不知名的暗沟里,可能就有几米深的雪。
梁何听见集合下山的吆喝声,手里这棵树还有一小半没有砍断,一时心急,手上发力的时候没注意脚下,被不知道是灌木还是老根拌了一跟头。咕噜噜从坡上滚了下来,好巧不巧那棵已经摇摇欲坠的树也在这时候重重倒了下来,整个坡上的雪都震了震,像波浪一样涌动起来。
梁何一头栽进了一个深深的雪坡里,后面还有密密麻麻的雪跟着砸下来,瞬间就把他整个人埋了起来。
梁何仓皇的想要喊人,可是他只能发出微弱喑哑的“啊啊”声,根本穿不透厚厚的雪层。听着众人的吆喝声越来越远,梁何知道他们是下山了,心里更加绝望。他奋力想要挖开积雪,没动几下就觉得气喘吁吁。
正当他觉得自己今天就要丧生在这片山坡下的时候,梁何想起来了前几天在梁衔月家上次那堂课。
那天正好就讲过被掩埋在雪里应该如何自救。
梁何反复告诫自己要冷静。他先把头附近的积雪推开,留出呼吸的空间。然后按照梁衔月教的方法判断那个方向才是上,因为人栽进雪里很可能是歪斜的姿势,无法分辨出怎么挖才是离地面最近的路径。
梁何十分庆幸自己听得很认真,他知道自己遇到危险很可能没有办法及时呼救,所以梁衔月讲的很多细节他都仔细听过,而且在脑海里反复回忆甚至演练过。
他根据梁衔月角的方法判断出现在他是一个水平前倾的姿势,所以刚刚他奋力挖开积雪其实只是朝着侧前方前进,根本就不能挖到地面上。
梁何确定了方向,顿时感觉又有了生的希望,他奋力挖开身边坚实的雪,突然感觉呼吸通畅了些。原来是他从雪坑深处爬了上来,到了积雪松软的浅层。
可是这里的雪实在太软了,梁何无处使力,非但没有继续向上,反而向下陷了不少。
“像游泳一样游到雪的表层,划动双手双脚,这种姿势不容易陷下去。”
梁何放松身体,想象着周围的雪都是河里的水,慢慢摆动手臂和双腿,竟然真的感觉到有渐渐向上的趋势。
等到真的呼吸了第一口新鲜空气,他才确认自己活下来了。可是山林里一片死寂,村里人都已经离开,暮色朦胧,梁何只有赶紧下山,才能真正的脱离险境。
可是他发现自己的脚严重扭伤,根本就走不了几步路。他不敢在这条雪沟附近待,唯恐那里的雪再涌下来把它埋进去,先是顺着众人走出来的那条小路前进的一会,脚实在痛的厉害,而且身上发冷,让他一阵一阵的打冷战。梁何用最后的意志力找到了一块挡风的大石头,依靠着坐下。
也许村里人会发现自己没有下山,折返过来找他。梁何抱着最后的希望靠在石头后面,他自己实在是做不到独自下山了。
他喝了几口保温杯里的热糖水,杯子里只剩下三分之一的热水,每一口他都喝得无比珍惜。
最后听到耳边传来的人声,他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躺在自己家里温暖的被窝里,热度一点点回复,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得救了。
万翠问道:“你说要谢谢月月?是该谢谢人家,是她拿出了家里的手电筒,还认出了你的脚印,我们这才找到你的!”
梁何又比划了两下。
万翠:“你说的不是这个?”
见万翠也不明白,梁何急得抓起一边的纸笔,用还不怎么灵活的手写下了几个字。
“掉进去、出来、月月教的。”
这下不只是万翠明白了,旁边围观的村里人也都知道他的意思。“你说你能从雪坑里爬出来,是因为听了月月那天讲的东西?”
梁何连连点头。
万翠抓着梁衔月的手,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要给她跪下来:“月月,你救了我们家梁何两次啊!”
梁衔月哪里能受这一跪,赶紧架着万翠不让她动:“婶子你别这么说,梁何叔不是我自己救的,大家都出了力。还有我讲的那些东西,我自己也拿不准会不会用上,是梁何叔记性好,是他救了他自己。”
梁衔月这么一说,万翠退了两步,给在场的所有人磕了一个头。
“梁何今天能命大活着下山,全赖大家的帮忙,各位冒着危险天黑上上,这份恩情我万翠都记着的!我之前慌了神,要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还请大家不要放在心上。”
众人赶紧把她扶起来。
“哪的话呀,都是一个村的,谁还能见死不救。”
“就是,人找回来了就好。你先照顾着梁何吧,我们就不都挤在你们家了。要是有什么事你只管开口,我们肯定帮忙。”
一行人从梁何家出来,梁衔月正要回家,突然被人叫住。
她回头一看,几个大老爷们都不好意思的看着自己,吞吞吐吐地说道:“月月,那个,上次你讲的那个东西,我们没记住,你看有时间能再讲一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