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一行人回到了盛幼青家,程溯铭先给他们一家人的伤口做了简单的清创止血处理,他们才换上干净的衣服。
当然盛幼青没忘记找两套干净的衣服给司南两人换上,大家在水里冻得不轻,换上干净的衣服后,这才感觉身上暖和起来。
屋里的九个强盗,除去盛幼青一家人反抗之中弄倒三人,剩余六个,一个被程溯铭直接抹了脖子,剩下的五个全都被他用手术刀在四肢上割开一个伤口,汩汩流着鲜血,躺在盛家的客厅里哀嚎。
盛家人这两年没少经历人心险恶,家里被偷被抢的事情,这还是第一次被人下这么狠的手。
看见客厅满地都是鲜血,还有那具倒在门口瞳孔放大,喉咙一片血的尸体,盛母捂住本就心脏不好的胸口,脸上惨白的撇过脸问盛父:“这些人怎么办?”
“我和司南送去警察局。”说话的是程溯铭,他手里拿着一条干毛巾,给坐在椅子上的司南擦着头发:“我们包里还背有一个备用放了气的皮筏子,这里的事情你们别管了,你们受伤严重,需要马上去医院医治,刚好皮筏子上的物资是司南要送给你们的,你们划着皮筏子去医院,可以抵药费。”
盛父三人在与那群强盗争斗之中不同程度受伤,盛母要好点,只是轻微挫伤,不过就算如此,程溯铭也没办法让司南当从空间里拿出做手术的工具、药品给他们做手术,只能让他们去医院医治。
“实在太感谢你们了。”盛父捂着被捅了两刀的肚子,忍着痛向程溯铭两人道谢:“这里就交给你们了,等我们去了医院医好回来,一定会好好的,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
“盛叔叔言重了。”司南朝他们挥挥手:“你们安心养病去吧,路上小心,去了医院把物资收好,别被人眼红抢了。”
当程溯铭两人拉着一串被绑在绳索的强盗前来报案,并且自述在争斗之中自卫弄死了三人,负责接待他们的jc没有任何惊讶,只是按照流程对他们进行了笔录。
“快了,距离我们梦境的日子多久了。”
平时只有三五个文职jc在里面坐班,其余的有三分之一在这两年的天灾和维护治安中牺牲,剩下的一部分去了临时避难所维护次序,一部分留在城中,四处解决犯罪事件。
盛幼青点头:“我会尽量在退水之后,让我们爸和我弟出院,找个地势宽阔的地方躲避灾难。”
司南叹气:“现在的治安都这么混乱,以后只怕更乱吧?”
司南跟盛幼青说了一会儿话要回去了,临走前把背上的双肩包塞进她的手里:“拿着。”
“记得。”盛幼青神色凝重,同样压低声音说:“两年前你跟我说过后,我专门去网上查了相关帖子,发现网上说得天灾跟你说得梦境大致相同。经历这两年的天灾后,我已经信了你的话,按照时间来推算,积水最迟在这个月退下,然后开启下一个天灾。”
让盛幼青一家人伤好后来合住,是司南和程溯铭商量过后的事。
司南觉得盛幼青家住的环境比神仙苑危险,主要是他们小区的人搬走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几户人家自然是别人眼中的肥肉。
“那就麻烦了,看幼青他们一家人受伤的程度,至少要在医院呆上半个月到一个月,如果在这期间退水,发生下一次天灾,我担心他们会有生命危险。不行,我得去提醒他们。”
“你觉得下一次的天灾会准时来?”
“是啊,你说的对,我们是最好的朋友。”盛幼青朝她笑了笑,“有你这个朋友,是我的福气。”
距离下一次的天灾越来越近,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之下,她想避免朋友一家的伤亡,让他们暂时跟她住在一起。
这是误会程溯铭在医院工作了,程溯铭没有解释,神色平静道:“劳烦警官了。”
如今的jc局已经不是当初的jc局了,就拿眼前的jc局来说,因为当初积水把jc局办公区给淹没,他们只能搬迁至附近一个小型的商务楼办公室里。
当时那帮强盗见盛幼青长得不错,对她起了色心,她拼命反抗,盛父盛母盛幼斌三人都拼尽全力去保护她,这才惹怒了那帮强盗,起了杀心。
盛幼青背着一个大的空双肩包,被盛母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出门,临走前她看向司南,眼睛红红的说:“司南,谢谢你,从今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你让我生,我不会死,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决不食言。”
一向柔弱,病气十足的盛母为了保护包里的物资,手里一直握着从家里带出来的水果刀,目光警惕的看着周围的人,还在盛幼青他们做手术的期间,用三盒牛奶在一个病房换到了床位。
“谢谢。”
程溯铭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司南楞了一下,“你说什么胡话呢,什么生不生,死不死的,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最艰难的时候你一直在身边帮助我,安慰我。你有困难,我理应全力以赴帮助你,不然我们还算什么朋友。”
“没想到现在的治安法律这么松泛了。”司南从jc局里出来,跟程溯铭划着船桨去医院看望盛幼青一家人,“以前的法律,要是自卫杀人,早被JC抓起来,关在局子里等候取证调查,哪会让人回家啊。”
“不劳烦,去忙你的吧。”
盛幼青稍微抬下腿,往旁边挪,招呼着司南程溯铭坐进来点,“还好,我伤得不是很重,医生说我在医院里呆上一个多星期可以出院,但是我爸和幼斌伤到了骨头,他们两人在医院最少要呆一个月。”
“什么时候才能退水?”
盛幼青一家人能被谋财害命一次,就能有二次,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朋友一家人置身危险之中。
他们做手术之前就已经提前交了一大半物资拿药,剩下的物资都装在双肩包里,由盛母背着。
司南乖乖的把药吃了下去,配合着程溯铭把那几个受伤死亡的强盗,弄到充好气的皮筏子上,两人划着皮筏子,到了最近的jc局。
程溯铭辨别着前进方向:“天灾环境恶劣,人活着都很困难,这些JC脱去制服,也只是普通人。以他们现在的警力,维护正常次序都艰难,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管层出不穷的犯罪事件。只要不是故意杀人,被人举报到警局,在不出格的情况下,他们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现在盛幼青坐在病床上,盛母还在手术室外等着丈夫儿子,看见司南和程溯铭来看她,盛幼青显得很高兴:“司南,你来了。”
“你明白就好。天灾的顺序时间不稳定,为了以防万一,接下来每周我都来看你,等你爸他们伤口好了出院,你们一家到我家里去住,到时候大家也能有个照应。”
盛父、盛幼斌伤得挺重,还在手术中,盛幼青伤到了腿和手臂,只做了简单的缝合手术。
盛幼青一摸背包就知道里面装得全是食水,忙推脱:“你之前就给了我们一家人那么多物资,现在又拿,你们自己要不要过日子了,我不能收。”
“要这么久?”司南皱眉,凑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讲过的梦境吧?”
司南:“你应该明白我问这话的意思。”
“感觉怎么样?”司南挤过病床边的诸多病人,坐在床边问她。
当知道程溯铭的职业是外科大夫以后,扑克脸的jc总算有了表情,“按照现在的治安管理,你们这种入室抢劫反杀案的,需要你们在局里配合一下我们的取证工作。不过你是医生,应该很忙,这样吧,你们留下家庭住址,近期除了你工作的单位,什么地方都不要去,随时配合我们调查。”
“不一定,等积水褪去,有国家建立基地接手,兴许能安稳一阵子。”
他们走后,程溯铭先在盛家找到一些绳索,把那群强盗都绑起来,转头牵着司南进了盛幼青住得房间,示意她从空间里拿出几种杀菌的药片、还有治痢疾、拉肚子之类的药物吃进去,以防她在水里吞太多充满细菌的脏水,会让身体不适,上吐下泻。
“这个不确定,不过看现在雨停的趋势,积水应该会在近期内退下去。”
夫妻俩边聊天边划水,很快到了医院,找到盛幼青一家人。
司南摁住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劫匪据点的事情,这才道:“你放心,我和溯名吃喝足够,你们一家人在医院里诸事不便,多拿点吃喝没有坏处。”
盛幼青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也就没再推脱。
司南回到家里后,第一时间烧水洗澡,生怕感冒生病。
然而即便她吃了药,洗了澡,当天晚上还是中招,上吐下泻,拉得脸色发青。
一个星期后,司南终于好转,活蹦乱跳。
她担心盛幼青一家人的近况,特意在头一晚上,从空间里拿了一些压缩饼干、巧克力、猪肉铺、八宝粥之类的便利食物,装了满满一个双肩包,打算第二天去看她。
在这天凌晨五点左右,睡梦中的司南忽然听见关在主卧房间门外的大白夫妻俩,高昂的该声啼叫。
一向睡眠浅,警觉性比她高的程溯铭在第一时间惊醒,他外套都没穿,冲去门口打开门。
大白扑腾着翅膀,呼啦啦飞进房间里来,嘴里叼着司南的衣袖,很着急的样子。
“怎么了?”司南被它那反常的举动吓一跳,瞌睡立马没有了。
“牲畜反常,天有异象。”程溯铭走去阳台查看外面情况,很快回来,脸色沉重:“阿南,水退了,把所有重要的东西都收拾整理一下,我马上下楼。”
“水退了?退了多少。”司南把主卧的窗帘拉开,看到了震惊的一幕。
原本十层楼高的积水,竟然在一夜之间全退了下去,露出满是黄浊的污泥垃圾,一眼望不到头,仿佛置身在泥潭海洋。
司南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明明梦境中的积水是慢慢往下退,至少退半个月左右,如今在一夜之间退了下去,露出成片被污水浸泡两年之久,摇摇欲坠的建筑底部楼层,这明显不是个好兆头!
司南转身,飞快的收拾放在厨房里的各种调味品,大米挂面、冰箱,放在阳台客厅里种植的各种菜盆,还有她的手机、衣服之类的东西,一股脑的往空间里丢。
程溯铭则把他的电脑交给司南放进空间里保管,其余着重把他做手术要用的器械,日常用物急救包,还有一些食物和水装进大容量的双肩包,不忘提醒司南:“把你的双肩包背上,食物和水多装点,快跟我走!”
司南还是头一次看见他如此慌忙的样子,也跟着紧张起来,背好双肩包,蹲下`身子,一左一右抱着慢腾腾的大白夫妻俩,跟着程溯铭跑出门。
“开门!快开门!地震要来了!快起床!”程溯铭在1503的门口一阵狂拍。
“哥,什么地震啊?!”
在程薇睡醒惺忪开门之时,司南搂着大白夫妻俩,用脚挨着去踹1502/1504的门,同样大喊:“都快起来,地震要来了!”
“来不及解释了,先下楼!”程溯铭指着杨文涛:“她就交给你了。”转头去楼下敲余勇的门。
S省是处于地震带的省份,杏城人们长年被5级以下的地震袭扰,基本都养成了对地震及其敏锐的感官。
司南他们这一喊,不仅惊醒了十四十五楼的住户,整栋楼的住户都被上下楼层的动静惊醒,纷纷惊慌失措的收拾东西,准备跑路。
其实杏城人民两年前的性格多以躺平为主,大多信奉大震跑不脱,小震不用跑得道理,当地震来临之时,很多人都不愿意跑。
可经过两年的古怪天灾,亲眼目睹那些在灾难中死去的大量人群,现在的人们已经是惊弓之鸟,不管信不信有地震要来了,先往楼下跑,找个地势平坦的地方躲避保命最要紧。
当一群人呼啦啦的跑下楼没过多久,众人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大地在剧烈晃动,同时耳边传来一阵楼栋摇晃的咕嘎吱呀声,伴随着人们被惊醒,惊恐害怕的尖叫声。
跑下来的所有人脑子一片空白,没想到地震说来就来,都头重脚轻的往地上倒。
地面有一米多高的淤泥垃圾,人们不受控制的倒进淤泥后,来不及挣扎,地面像被谁用锤子重重地锤了一锤,在剧烈的抖动之中,地面开始龟裂出现裂隙,淤泥以最快的速度流进这些裂隙里,露出成片的白骨尸骸,废弃的车辆、尖锐的建筑物垃圾等等。
这些东西随着地面的抖动四处快速飘动,原本就稳不住脚,趴到在地上的人们,不是被急速晃都过来的废弃车辆压得四肢断裂,就是被尖锐的木头建筑物插进身体里,疼得大声痛嚎。
无论是在楼上还是楼下,都是一副炼狱景象。
成片被水浸泡的建筑楼栋,如多米诺骨牌一样哗哗倾倒,无数刚从梦中醒来的人们尖叫着从被震坏破损的高楼上掉下去,大多人当场摔死,少部分头破血流四肢断裂,来不及爬起来,就被倾倒的建筑物重重压在底下。
有一些新建的,质量合格过硬的建筑楼,暂时还没摇垮,人们在剧烈的抖动中无法稳住身形跑下楼,只能一家人紧紧抱成一团,往厕所里躲避,希望地震能快些停下来。
有住在楼层低点的人们,在地震抖动的那一刻以最快的速度冲下楼,脚还没站到底楼的地面,直接踏进越来越大的裂缝之中,连往回跑得机会都没有。
四处是尖叫声,哭喊声,人们拼命逃窜的身影。
一个剧烈抖动倾斜的高楼窗户外,一个不到四岁的小女孩,白嫩的小手拉着一个摇摇欲坠的窗帘,整个人倒挂在窗户外晃晃荡荡。
小女孩望着距离地面的眩晕高度,稚嫩的脸上满是眼泪,惊慌的向她妈妈喊:“妈妈,我好怕,呜呜呜.”
她妈妈满头是血的趴在窗户边伸手拉她,“贝贝,不要怕,抓紧窗帘,妈妈拉你上来。”
女人一边安慰着小女孩,一边小心翼翼的拉着窗帘,试图以最快的速度把小女孩拉上来,
可就在这时,地面抖动的更加厉害,高楼随着往下剧烈震动一下,小女孩本就只有一只手抓着窗帘,这一抖动,直接震得小女孩脱了手,小小的身子极速往下坠,传来临死前惊恐的呼喊:“妈妈——!”
“贝贝!”女人发出嘶声裂肺的哭喊,没有一丝犹豫,跟着跳了下去,试图抓住女儿小小的手。
“贝贝!老婆!”被一大块房顶建筑材料砸得头破血流,整个人以倒立的姿势,倾斜在房间另一个角落的年轻男人见到此状,发了疯一般去推压住他的材料,却怎么也推不动,只能望着窗户的方向,泪如泉涌,嘴里无助的哭喊:“啊——”
而在地面上的某个男人,幸运的在地震之时成功跑到地面开阔的地方,趴在地面之上,安静的等着地震过去。
正当他在为自己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跑下楼,避开从楼上摔下来摔死的举动后怕之时,忽然头顶传来一阵奇怪的咯吱声,他仓皇的抬头,豁然发现他所趴的位置是一个大型广告牌的灯牌下。
在他抬头之时,那块打着幸运之星游乐场,已经褪色,看不清是哪个游乐场的成吨重超大灯牌,直直从天上掉了下来,把他砸成了肉酱,激得他附近目睹这一幕的人们失声尖叫。
某三甲医院则是在地震开始的一瞬间,惊醒了所有病人。
“卧槽,地震了!快跑啊!”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所有人不管腿断手断,还是病入膏肓,都在第一时间爬起来,冲向安全楼梯往楼下跑。
这家医院现有的病房是在十一楼以上,里面聚集的病人家属少说也有几十万,这么多人同时下楼,很快造成了踩踏事故。
无数伤患被挤到在地,被仓惶逃命的人们一脚又一脚的踩踏致死,有伤患家属在旁边大声哭嚎着,想让大家停下,想去拉自己的亲朋。
可在剧烈抖动的地震威慑之下,求生欲占领了所有人的思维,没有人停下,踏着一具具堆积如山的尸体,连滚带爬,往下跑。
然而这家医院是家老医院,修建的楼栋已经超过十五年,十楼以下的楼层被积水浸泡了两年,那些人跑了不到五层楼,整栋楼土崩瓦解。
楼栋从中间断裂分开,向两边倾倒,原本的安全楼梯变成了悬崖梯,无数人拼命抓住梯子的栏杆,不想掉下去。
可终究敌不过重力和大自然的力量,一个个下饺子一般从楼梯上掉了下去,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惨叫声。
盛幼青一家人挤在一个病房的病床上,地震来袭之时,他们也想跑,可是盛父和盛幼斌两人都做了手术,一动伤口就会迸裂。
盛幼青腿脚不便,盛母有心脏病,一家人都是病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跑出去,他们一家人则费力的爬下病床,躲在病床之下,盛父盛母紧紧抱着两个孩子,将两个孩子护在身下。
盛幼青姐弟俩试图反抱着他们,把他们挡在身下,可盛父盛母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死死抱着他们,不让他们动。
楼栋抖得太过厉害,倾斜的速度也很快,他们没办法动弹,只能随着楼栋一起倒入地面,激起一地尘土,而后被无数乱七八糟的建筑材料,将他们层层淹没。
“啊!”盛幼青被一块裂开的砖块砸中脑袋,疼得她眼冒金星,鲜血直流,无数碎渣窸窸窣窣撒了她一脸。
她不由自主的闭了闭眼睛,再次睁眼,看到一块巨大的建筑石板从天而降,重重的压在护在她身上的盛父身上。
她和盛父被砸得一同往下深凹了一米,盛父吐出一大口血,满脸是血,眼中含泪的喊她一声:“青青,好好的活着。”说完两眼一闭,头颅重重垂下。
“爸——!”
凄厉的哭喊声,在废墟之中回旋。
今天,居然是个难得的艳阳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