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程溯铭他们到小胖家里的时候,小胖奶奶正在坐在一楼客厅门口,抱着小胖爸哭天喊地。
司南跟着小胖妈走进去,第一眼就看到小胖爸横倒在小胖奶奶的怀里,双手紧紧捂着肚子,一张瘦削的脸疼得变了颜色,汗水布满整个额头,表情痛苦扭曲,身、下、流了一大摊血。
司南吓一跳,什么传染病竟然这么厉害,让人疼得都流血了?
“阿南,你站远点。”程溯铭让司南站在门口,不要进去,示意她把口罩戴好,不要取下来。
程溯铭打开随身的医疗箱,从里面掏出一双医用手套戴上,拿起一只小电筒,半蹲在小胖爸的身边,检查他的眼睛、舌头,伸手按了按他的肚子,又问在旁边吓得嘴唇一直在抖的小胖妈,小胖爸最近吃过什么东西,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
小胖妈抖着声音,一一回答。
程溯铭得出一个结论:“小胖爸可能是喝了不干净的水源,水里有寄生虫,造成寄生虫感染,再混合登革热、鼠疫之类的传染病,多种病症一起爆发。这种情况下,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小胖妈懵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小胖奶奶却是大声哭嚎起来,伸手去抓程溯铭的手:“程医生,你救救小胖他们父子俩,他们俩昨天还好好的啊,怎么可能救不了啊,你救救他们啊!”
程溯铭反应极快的躲开她的手,站起身,往后后退一步说:“他们这种情况,急需驱虫药、治疗痢疾、登革热等等药物一起治疗。很遗憾,我手里没有那么多药,只能给你们拿点我妻子种的药粉,给他们兑水喝,看他们能不能撑下去。另外,我要提醒你们,他们身上的疾病传染性极高,你们必须戴好口罩,做好勤洗手、勤通风、勤消毒的措施,否则你们也很容易被感染。”
司南空间里储存了一些药品,那些药是留给他们自己和亲朋用的,有多余的药也不会拿出来给别人。
同时要大家相互督促,一旦拉了封条的人家外出逃跑,可以拨打军方内部督查热线进行举报。
客厅里很快响起小胖妈抱着同样表情扭曲痛苦,下、身全是血的小胖,痛哭的哭声。
程溯铭放了几种草药腌磨的药粉装进纸袋里,放在他们客厅的桌上,小胖妈给他的粮食,他也没要,放在他们的门口,默默跟司南离去。
“目前吃喝问题,所有人居家隔离的期间,我们会统一配送食水,直到病情控制为止。”
车上下来大批穿着全面防护服,背着消杀喷雾器,手拿封条武器的军人,下来后就拿着喇叭,对所有人喊:“所有人停止一切外出活动,全部回家,进行居家隔离!”
人们渐渐离去归家,原本热闹的大街小道,很快没了人影,清净下来。
但那些军人态度很强硬,他们站成一排,把所有的出口拦住,手中的枪械也不是吃素的。
“请大家回到自己家里去,等候我们的人上门做登记!出现发热、呕吐、四肢疼痛无力、出血等等迹象的民众,需要上报,进行拉封条隔离!药品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陆陆续续的送上门来。”
领头的军官告诉大家,不听话居家隔离的人,会被他们拉去集中隔离所,到时候过得什么日子,大家自己想象。
那场病毒风波持续了好多年,其中的混乱大家心知肚明,如果不想去隔离所感受人挤人,吃住混乱的日子,只能呆在家里,起码还能在家里自由活动。
司南亲眼目睹小胖家的院子被拉上封条后,跟着程溯铭刚回到家里,就有几个军人来敲他们的门,进行登记:“你好,我们XX部队的,奉上级要求,要对基地内所有人进行登记,麻烦你们登记核实一下`身份证信息,然后开门让我们进去消杀。”
军人都穿着防护服,看不清他们的脸,但他们胸口都挂着所属部队的徽章,而且现在突然进行居家隔离,应该没人敢在这个关头冒充军人闹事,程溯铭两人做完登记后,就让对方进院子里消毒杀虫。
“目前来说,有药的话就能治。”程溯铭没把话说死。
“我孩子还在石山政府后面私人开的托管学校里上课,要隔离也要等我把孩子接回来。”
程溯铭耐心听他说完,让他回家戴好口罩,不喝没煮沸的生水,没有口罩的话拿些旧衣服裁剪,多缝补几层当口罩用,能有效的隔绝传染细菌。
那军官拿着扩音器说:“大家稍安勿躁!目前虫鼠灾害带来的传染病及其严重,出现大量人传人的现象,为了避免基地所有人都被传染,军方跟政府决定暂停基地里所有一切工作活动,请大家积极配合!对于你们所提的问题,我们会一一解决。”
军人们开始挨家挨户进行登记消杀,家里有生病的人,做完登记消杀后,军人会在那户人家外面拉起一条条封条,提醒大家这家有病人。
在外走动的人都楞了一下,纷纷叫嚷:“我们又没生病,为什么要隔离?”
有几个男人强行撞那些军人,想要离开外出,被几个军人毫不犹豫反手镇压,揍倒在地,用绳子五花大绑绑着,丢在军卡上。
虽然叫大家居家隔离来得急,大家都没什么心理准备,不过在军人们承诺会把各家年纪小的孩子,负责送回到各自家里来。大家居家隔离的日子里,基地是会发食水的,大家浮躁的心情渐渐沉淀下来,开始配合基地军方的工作。
两人还没走出院子,楼上下来一个年轻男人,神情惊慌的问程溯铭:“程医生,楼下的人没救了吗?”
“家有小孩在外面上学,在外上班的,可以到我们这里做个登记,我们会统一进行统计运送孩子回家。”
剧烈枪声吓得众人一个激灵,纷纷愣在原地。
一个没穿防护服,穿着军官制服,戴着口罩的军官,抬枪往天空开了一枪。
人都是自私的,尤其经历了两世的末日天灾,程溯铭只想跟司南好好的活到天灾结束,别人的死活,他并不关心。
能不劳而获食物,很多人都起了兴趣,没事就趴在自家窗户院子,看看有没有邻居跑出去,随时准备举报。
大家当然能想到进入集中隔离所是什么样的日子,因为在末世十年前,全球曾经陷入一场传染性极高的病毒疫病中。
举报后核实成功,会有大量的积分粮食作为奖励。
年轻男人却是听懂了他的意思,惨白着一张脸念叨:“完了完了,我们一家人跟他们一家子住在一个院子里,我们会不会被他们传染?我刚才楼上听见你问他们接触过什么人,吃喝过什么东西,我们跟他们一样,每天都出去工作,路上要遇见不少人,谁知道谁有病啊。外面的溪流断流快一个星期了,我们家没水喝,就去农业园区那边修建的蓄水池排队打水喝的,那里的水是军方提前储存的,怎么会有寄生虫.”
现在的药就是稀缺品,很多人为了一颗药大打出手,甚至要别人的命。
当看到他们家里整洁干净,几乎没看见蚊虫、蟑螂、老鼠之类的生物,他们家里还有两个温室、养着两只大白鹅一条狗。那条狗还在女主人的命令下,从凶神恶煞的样子,变成跟在他们身后摇头甩尾,很热情的模样,几个军人都有些惊奇。
“对,我们又没病,为什么要隔离?!我们还要出去工作赚粮养家,我们要隔离了,我们吃什么喝什么?”
司南跟程溯铭走出小胖家院子不久,两人刚过石桥,不远处开来十几辆大军卡,停靠在溪流旁边的石道上。
大家都不愿意回家,主要是事发突然,大家都没个心里准备。
石山基地直接叫停,所有地方停止一切外出活动,从公共场所到住宅区、各个单位、工厂区、生产区、农业园区等等,全都由石山军方进行集体管制。
他不想因为自己一时心善拿药出来,从而被人盯上,给他和司南造成无穷无尽的生命威胁。
人们反应过来,群情激动,想离开。
几名军人背着喷雾剂,把他们楼上楼下,里里外外进行了喷雾消杀。
大家从石山军方内部网络论坛发布的消息,还有身处在医院的家人,从电视上看到的国家唯一的新闻台播放的内容,知道此次虫灾鼠患不是他们基地单独发生,而是全国、全球正在一起发生的灾害。
现在石山基地的虫灾鼠害带来的传染病太过严重,如果不叫停,石山基地所有人都会被传染病传染,到时候没有药救治,大家都得一起死。
“我儿子还在厂里上班,这隔离是要所有人隔离在原地?那他们工厂没地方住,没水喝,没饭吃该怎么办?”
出门的时候,一个军人对程溯铭说:“程医生是吧,其实以你的医术能力,我们是建议你回到医院工作的。现在石山医院跟军方医院收纳的病患太多,医护人员人手不够,压力很大,如果能多一位医护人员加入其中,相信我们共同努力,能尽早克服战胜此次传染病情。”
“谢谢你的提议,我会考虑。”程溯铭微笑着回答那位军人,想起小胖父子的惨状,他提点那位军人:“近来石山溪流干涸,不少人没有水喝,四处寻找水源打水喝。有不少人排队到你们军方囤积的蓄水池里打水,喝了那些水后,出现严重的寄生虫感染症状。请你们务必要对现有的蓄水池进行检查杀虫,以免造成基地的人们大面积感染,爆发虫害危机。”
那军人表示知道了,“我们会把此事上报上级,对现有的蓄水池进行消毒检查,多谢程医生提醒。”
司南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总觉的不放心,回头对程溯铭说:“你还是把水里有寄生虫的事情跟严宏毅讲一讲,让他们重视这方面的事情,我总感觉.”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程溯铭打断,“你别感觉,你一感觉肯定没好事,我马上跟严宏毅联系,跟他说说这方面的事情。”
司南望着他给严宏毅打电话的背影,满心无语,“这是把我当成乌鸦嘴,怕我说的话成真吗?”
想了想,她感觉自己最近好像真的有点乌鸦嘴的潜能,每回说到什么不好的设想,总会成真。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小声嘀咕:“该不会这么邪门吧。”
被封控在家隔离的日子是难熬的,一开始军方政府的确按照正常程序,给大家送足够多的食水,人们需要的一切物资,保证大家的正常生活,也在药厂生产出药品出来的时候,上门给生病严重的病人送药。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感染者居高不下,死亡的人数越来越多,更要命的是,药厂生产制药的速度,远远跟不上生病的人速度。
食水也在渐渐减少,有人想出去,但只要出去就会被拉去集中隔离所,近来石山基地的人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这天一大早,司南听见外面传来哭声,她吃着雪糕,站在三楼的温室窗户前往远处看,只能看到对面河道出现几个模糊的影子。
她三两口吃完手中剩余的甜筒,从空间里拿出望远镜,看见距离她大约五百米位置的一户人家院子里,有几个穿着防护服的政府工作人,从里面抬出两具尸体,放进门口道路上停着的车辆里,家属跟在尸体身边,发出悲痛欲绝的哭声。
这已经是石山基地实行封控半个月后了,每天都会出现的情景,药品生产速度跟不上人们生病的速度,死了的人须尽快拉走进行焚烧消毒,否则会传染给活着的家属邻居。
许多死者家属接受不了亲朋离去的事实,又觉得这么封控隔离在家根本看不到头,不少人趁着半夜时分,不管不顾集体出逃。
一开始政府军方的人还会拦着,可越拦,越激起逃离之人反抗之心,发生不少冲突,甚至动手见血,闹出人命。
有好几个军人在跟那些人冲突中被抓破防护服,不幸感染多种传染病混合在一起成为升级版,被石山军方医学研究所称呼代号为N79的病毒,因为当时药厂新研制的药送去石山医院了,他们没药可治,当天晚上没熬过去全都牺牲了。
从此以后军方、政府工作人员都不拦了,凡是逃出去的人,直接被石山军方人员驱赶出基地,拉入基地黑名单,他们爱去哪就去哪,石山基地也不会再让那些逃离之人回来,大家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那些逃离出去的人,以为出去后能找到新的生机,至少能自己找到草药救治自己,可出去后就傻眼了。
外面天干物燥,到处是蛇虫鼠蚁爬行飞舞的恐怖画面,因为一个半月没下过雨,地面大量干裂,许多作物成片枯死,他们就算找到草药得到暂时性的治疗,可因为缺乏食物和水,走不了多远就饥渴到两眼昏花,晕倒在地,被那些游荡在野外的猛兽吃掉。
有那些条件好的,有食物存粮,自行车滑板车手推车之类代步工具的人,原本想去别的基地投奔。
他们走了几天几夜,走去很远的地方,没看到任何私人基地或者其他聚集地,只看到一具具死在瘟疫、传染病中的尸体骸骨。
他们这才意识到,脱离了大基地的庇佑,他们想在恶劣的天灾中独自生存,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当那些躁动的人们,收到逃离之人在外传回来的手机消息,得知外面的环境有多艰难后,尽管内心存疑,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在自然灾害面前,他们渺小如蚁,真要脱离了石山基地,以他们单薄的生存能力,又能在外面生存多久呢?
渐渐的,大家都安分下来,接受现实,虽然每天都会看见身边的人死亡,也有不少人正经历着失去亲朋的痛苦,可他们除了等,没有别的办法。
“又死了两个人。”司南收回望远镜,回头对在温室里给辣椒人工授粉的程溯铭说。
程溯铭授完粉,站起身道:“生老病死很正常,现在的天灾变了顺序,我们不知道下一场天灾是什么,能做的只有随波逐流,努力生存,你不用介怀这些事情。”
司南叹气:“我不是介怀,而是觉得天灾一场接一场的来,根本不给人喘熄的机会,所有人都被天灾折磨的彻底疲倦,活着未必比死了好。”
“你又说那些消极的话。”程溯铭伸手弹一下她的脑门心,转移话题:“今天干什么?还是打水做熟食?”
他们被家隔离的这半个月,司南闲得无聊,觉得不能在家干坐着,除了日常的体能锻炼,侍弄两个温室里的瓜果蔬菜草药,剩下的时间就是打井水存进空间里。
天气干旱长久不下雨的缘故,井水里的水越来越少,每天打不到十桶水就没了,要等它慢慢的出水第二天再打。
剩余的时间,她就把精力放在做各种熟食、即食食物上面。
现在的天灾反复无常,她不能保证她跟程溯铭能在石山基地呆多久,说不定哪天来个毁天灭地的天灾,把石山基地给毁了,他们仓皇逃命之中,想在野外动火煮东西吃很不方便,还是多做些熟食放在空间里好,随吃随拿。
这半个月以来,她都在跟程溯铭做各种熟食肉类,比如他们上回外出打猎所猎得的猎物,只拿了三分之一到后勤部兑换成积分,其他的都各自分了。
司南两人把十几头两三百斤重的野猪、鹿子、鸵鸟之类的都分割成块,做成肉干、烟熏煮熟的腊肉香肠、卤煮成卤肉、炖成汤、红烧、爆炒等等,做了上千份不重样的肉食放在空间里。
司南道:“今天就不用打水了,一会儿要留水给舅舅他们家用。我们把野鸡野兔都烫皮脱毛,拿来做了,要是有空锅的话,我们再蒸些简单的包子馒头,蒸些米饭做成饭卷寿司。”
“那你把厨房的煤气灶、蜂窝煤炉都用上吧,院子里的那口老锅我也刷出来,我在外面烧火蒸包子馒头。”
“好哦。”
外面渐渐的安静下来,想来拉尸体的车已经走了。
司南跟程溯铭下到厨房里,两人先把厨房和院子里的两个土灶刷锅生火,再把蜂窝煤炉发起来,接着再弄煤气灶。
要做的肉食、炒菜、炖菜之类的,都在厨房里做,司南特意关好厨房的门窗,把细缝都堵上,避免做菜的浓郁味道随风飘散出去,吸引仇恨。
她把放在空间里的三十多只野鸡,二十多只野兔都拿出来,热水去毛去内脏后,有十只野鸡被她放进厨房里的土灶大锅里,加些晒干的各种菌类蘑菇,少量红枣枸杞之类的药材,炖一锅鲜香美味的清炖鸡。
其余的二十只鸡,十只拿来跟五只野兔、另外从空间里拿得鸡爪、剥壳了的鸡蛋、鹌鹑蛋、藕片、海带结、豆腐片之类的放在一起,在蜂窝煤炉子上,加些卤料、花椒辣椒,做成色泽诱人的辣卤卤品。
剩下的十只鸡、一半水煮剁块凉拌,一半爆炒、红烧,兔子同样做法。
不过兔头专门切下来,另做成了辣卤兔头,还留了五只肥点的兔子,架上炭火架子上,烤成油滋滋的烤兔。
司南在小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三个灶头自己掌火,自己掌勺,因为门窗关上,她在做爆辣的辣子鸡、仔姜兔丁的时候,被锅里那些辣椒呛得打喷嚏不停。
所幸她戴了好几层的口罩,不然真受不住屋里循环萦绕在鼻尖的辣味。
程溯铭在外面听见她一直打喷嚏,站在门边问:“阿南,要不你出来蒸包子馒头,我进去炒菜?”
“不用了,我要是现在开门,味道不就传出去了吗,我就炒几锅,呛不了多久。”司南炒着锅里的菜,小声回答。
程溯铭看她坚持,只能随她去了。
他们两人再怎么防护,做菜的味道还是会传出去,哪怕是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味道,也让那些在家里呆了许久,每天吃着重复差不多食物的人们闻到味道。
“我好像又闻到肉的味道了。”
“我也闻到了,还有辣椒的味道。”
“谁家又在做好吃的了?”
“这时候还有能力做好吃的,也就那几家人。”
“真羡慕人家物资充足,这都封控半个多月了,大家都在啃馒头喝稀粥,人家却能大鱼大肉,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可不是,都是命啊!”
司南听不见那些人的话,她做完所有的菜,已经过完一天的时间。
中间她和程溯铭就着现成做好的馒头菜肴简单吃了一点,就这么日复一日,每天都在做不同花样的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