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回来了。”晚上柏空回到教坊司,楚逸尘照常打了声招呼。
柏空“嗯”了一声,然后便直勾勾地盯着楚逸尘看。
楚逸尘眉梢微动,眼神往柏空空空如也的手上一转,若有所察,询问道:“出事了?”
这几天柏空每回回来都要给他带点点心,但楚逸尘本身并没有那么爱吃点心,而且他也不想柏空为了他一趟趟地跑,昨天便跟柏空说不要再带了,结果昨天回来时,柏空是没带点心,却带了朵不知从哪儿摘的迎春花。
唯独今天,柏空双手空空,什么都没有带。
“军中出了点事。”柏空看着楚逸尘说,“昨夜有一群歹徒去北营地牢劫囚,将先前被抓的那伙刺客劫走了。”
楚逸尘愣了一下,随即心念立刻飞转起来,毋庸置疑,这是赵邺动手了,就是不知道他们的行动是否成功,伍锋那边有没有抓到什么马脚。
所以楚逸尘做出一副惊讶状,说:“竟有此事?这皇城中竟然还有歹人敢去定胜军中劫囚?你们可抓到凶徒了?”
“没有,那群歹徒对军营中各处布防很熟悉,救完人后就跑了。”柏空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楚逸尘的神情,楚逸尘满脸惊讶,好似真的对此事一无所知。
而且他还忧心忡忡地说了一句:“莫非定胜军中有这群刺客的内应,那岂不是……”
他话音突兀地顿住,因为柏空毫无预兆地向前走了一步,这一步迈过了正常的社交距离,显得有些亲昵,也有些危险。
楚逸尘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久违地感到了些许紧张和害怕,是了,他太大意了,柏空到底是个男人,即便对很多事都很懵懂,也总会有欲望和本能。
楚逸尘在这视线下已经倍感压力,而柏空还慢慢低下了头,凑近楚逸尘的颈边,像是想亲吻他。
柏空一眨不眨地盯着楚逸尘看,大部分时候,因为那股藏不住的傻气,他都像只无害的大狗,但是当他安静地凝视某人时,眸光便深邃得像是锁定了猎物的狼,带着种让人感到无法逃脱的专注。
尤其他比楚逸尘高了半头,站到楚逸尘面前时,几乎遮住了对方整个视线,楚逸尘只能仰头看他。
只是柏空这些日子对他太好,堪称百依百顺,他几乎都要忘了这个男人有着不输于伍锋的武力,想对他做什么时,他连反抗的机会都不会有。
其实早在与柏空初识的那一夜,他就有了承受这一切的觉悟,但这一刻真正来临时,他还是怕。
无关理智,这是一种生物的本能,随着柏空的逼近,楚逸尘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轻轻颤唞,便像是被逼到角落里无处可逃瑟瑟发抖的兔子。
真想咬他一口。柏空心想。
他第一次注意到楚逸尘便是因为对方那分外像兔子的神情,这会让他想起在雾隐山捕猎的生活,算起来下山两个多月了,要一直小心翼翼地装成人,别说变回原形撒欢奔跑,柏空连耳朵和尾巴都不敢露出来快乐地摇一摇抖一抖。
他真的十分怀恋那种把兔子从草丛洞穴里撵出来,追着对方满山跑,最后一口把对方咬住,吞进肚子里的感觉,可他已经许久没见过活的会到处跑的兔子了,眼前只有一个神态很像兔子的楚逸尘。
柏空想咬他,他看着楚逸尘那毫不设防的脆弱颈项时唇齿都在发痒,尤其楚逸尘此刻恐惧的情绪还在进一步加剧他的这种捕猎欲,所以某种意义上楚逸尘的想法也没有错,柏空确实对他有欲望,就是柏空的欲望跟他想的那种不太一样。
不过,柏空到底还是记住了柏树妖的教导的,他好不容易找来的老婆,咬死了不就前功尽弃了吗?因此妖怪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本性,他凑到楚逸尘颈边,轻轻嗅了嗅,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便退了回去。
这一进一退也不过是很短的一会儿功夫,楚逸尘却感觉漫长得犹如三秋,等他醒过神来,便发现自己后背上已经被吓出了一层薄汗。
“你不用怕我。”柏空站在一个会让楚逸尘感到安全的距离说,他知道他刚刚虽然没有咬下去,但这个敏[gǎn]的人类似乎还是察觉了什么,因此妖怪找补似的安慰道,“你是我老婆,我会保护你,对你好的。”
“我不会咬你的。”
起码在他学会人类的情爱之前,都不会。妖怪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不会咬他?楚逸尘听得一愣,随即自己理解注释了一下,柏空的意思应该是不会伤害他。
他努力镇定下来,对柏空笑了笑,倒不是相信对方,而是他不信又能怎么样呢?人为刀俎,他为鱼肉,若非柏空,他早在那一夜便被伍俊折尽了所有的自尊和傲骨,他能安然至今,所依仗的,也不过是柏空对他的那点喜欢。
在他有足够的能力自保前,他都得尽量顺从对方,讨好对方,不让柏空对他的那点喜欢消磨殆尽。
因此楚逸尘笑完之后也没再说什么,只照常跟柏空相处,好像刚刚的事已经翻了篇。
可柏空注意到,现在但凡他稍微接近一点楚逸尘,甚至都没有到多近的距离,只是他有一个凑近的意向,楚逸尘就会下意识地闪躲后退,虽然回过神来后他又会若无其事地回到原位,可他的恐惧是藏不住的。
他好像还是把老婆吓到了。柏空的耳朵偷偷垂丧下来,他想做些什么弥补,可安慰哄人的话刚刚也说了,都没什么用,他又一时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便只好尽量不凑近楚逸尘,跟对方保持着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