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再次坐上通往学校的三十八路公交车时，已经是深秋了，再过不久就要进入白雪皑皑的冬季，在寒冬中挨过高三的第一年。
开学第一件事，就是在校门口进来时天天路过的公告板上查找自己的新班级，然后尽快连人带作业打包好，上课前待在新班等着老师认领。
魏淮来的晚，刚好避开了人群拥挤的高峰期，一排的告示牌前稀稀拉拉的站了二十来个人。
他和仇英的班一个最好，一个最差，大概是没有什么太大的人员变动的。魏淮一个个数过去，十三十四刚好就挨在一起。
“哎，淮哥你也刚来啊！”小胖昨晚熬了个大夜以示对假期将要结束的哀悼之情，今天不出意外的起晚了，远远看见魏淮站在告示牌前，顿时一路小跑跑到魏淮身边。
他抬头从十三班的表格从下往上数，终于在二十多位看见自己的名字，再往上数数，就是魏淮的，排在第七位，“太好了哥，咱还是同学！”
小胖呼了一口气，虽然他对自己能留在原班还挺有信心，但在这种关头紧张还是不可避免的。
“嗯……”魏淮正抬着头在十四班的名单上找仇英，闻言只嗯了一声，没什么多余的话。
终于，在十四班的名字都快看完了的时候，他终于找着仇英了的。
“……”嘶，考试的时候不是写的挺认真的吗？
“那你现在怎么不反抗了呢？”小胖就爱听人讲故事，和史阳朔讨论的有来有往的。
“你不懂，”史阳朔故作深沉的叹了口气。小时候确实经常跟他妈吵架，但自从身高长得比他妈高，站在他妈面前像个小山似的的时候，他就不常再吵架了。
这也就导致了从小到大史阳朔的假期少的可怜。
还挺有趣。
“哎你们不懂我的苦，”史阳朔喝了口水，开始对他们形容自己从小到大都是如何在他妈手下讨生活的，“……以前我跟我妈还经常因为这些吵架……”
“这也没办法嘛，谁让你家家教严呢？”小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能调侃两句。
可见是假期在家里被憋坏了。
“哥，你看啥呢？”小胖见魏淮不说话，还以为他在看班里多了几个陌生面孔，转头一看竟然在看隔壁班的名单。
史阳朔性子开朗，爱玩，据他的话说就是能走到这地步，他妈功不可没。
魏淮在旁边翘着个二郎腿，也当个故事听，这些他还真没感受过。自己是这方面的记忆很模糊，原身的家庭是跟这个几乎可以说是两个极端。
“好像有点。”魏淮摸着下巴，仔细端详了一下，还真是。
他家里是做沙石生意的，母亲以前是另一所高中的老师，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天天晚上辅导他写作业，一直到高中。
“老郑是不是变帅了？这个发型还挺适合他的。”小胖的嘴停一秒都让他难受，鬼鬼祟祟地跟魏淮讲悄悄话。
“嘿，好久不见了都！”刚落座，前排的史阳朔就转身过来朝魏淮和小胖挥挥手，一脸兴奋。
他们班还是郑哥。
上了楼，他走到班门口，里面几乎已经坐满了人，有几个不认识的坐在后排，好在他靠窗的位置暂时还没人。
在学校肆意交流的时间少的可怜，没一会儿班主任就从门口走进来开始短暂的班会。
进班前，魏淮转头瞄了一眼对面班那个熟悉的位置，仇英正弯着腰趴桌上睡觉，一点也没有被周围嘈杂的环境影响。
他妈是个顶顶严肃的人，眼里揉不得沙子，对于小孩的教育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对于史阳朔这种一时看不住就要上房揭瓦出去乱窜的，严格的教育尤其有效。
“我靠你们都不知道，我妈假期疯狂给我报班，我就像个陀螺似的，上完数学上英语，就跟在学校没啥两样。”他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其心情之差。
“没看啥，走吧。”魏淮瞟了一眼，确定自己还在十三班就收回目光，搭着小胖的肩往教学楼走。
早读时间就被开学早上的小班会占据了，郑哥临走之前叫了魏淮去他办公室。
魏淮自然是乖乖跟上。
隔壁班也结束了自己的小班会，仇英正想探出头看看魏淮在哪，就见对面班的班主任带着人往办公室走。
他犹豫两秒，站起身跟上。
开学前一周魏淮都住他奶奶家，他已经很久没见过魏淮了。
想的心痒。
魏淮和郑哥进了办公室，门虚掩着，仇英就靠在门边，他没有偷听偷看的习惯，只是想给魏淮一个惊喜。
“……你这次考试很不错，比刚来的时候还要好，高三这一年好好加油。”
“现在对大学有什么想法吗？可以提前想想了……”
“你奶奶是我以前的老师，如果没有你奶奶，我一辈子也离不开这小地方去外面看一看……”
郑哥是个挺年轻的老师，但他已经具备了一定的絮叨能力，拉着魏淮说个不停。他人很好，班上的人有求于他就亲切的叫哥，没啥事的时候就叫“老郑”，他还挺高兴，每次听了都乐呵呵的。
“暂时还没有什么想法。”魏淮还真没想那么远。
“没事，慢慢来，”郑哥笑着，给他一个沙糖桔，“不过你家里都是在A市发展的，以后也大概率要回去的吧？”
“嗯……”魏淮是真没什么想法，闻言只能意义不详的糊弄两声。
仇英站在门口，他们的对话不说听的清清楚楚，起码也能听个大概。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以前从没想过未来，他本来是打算高中毕业就不上了，专心做催债早点赚钱。
但是现在他又不这么想了。
魏淮迟早要离开这个小地方，他有更好的人生，他会上个好大学，毕业找一个光鲜亮丽的工作，或许……
想到这，仇英狠狠皱眉，垂眸脸色十分阴沉。
感情经不起时间的消磨。
站在原地等待也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魏淮听完郑哥的叮嘱出门已是身心俱疲，他不是一个会做长远规划的人，最喜欢的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感觉，被硬逼着想了半天人生规划能要他半条命。
快上课了，但一路上各班门口还是聚集了一大堆人，各个都是神采飞扬，一看就是被分到了不同班之后久别重逢的样子。
魏淮本想去找仇英聊两句，但刚走到班门口就听见了上课铃，没有办法只能先回班上课。
他还是和小胖同桌，前后左右也没什么大的变动，都是眼熟的面孔，倒也省事。
高三的忙碌几乎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课间十分钟，上节课的老师拖五分钟，下节课的老师早来五分钟，这课间就约等于没有。
“淮哥去厕所不？”史阳朔见魏淮也站起身，问了一句。
“去。”
“那走！”史阳朔一步跨出课桌的范围，勾着魏淮的肩就带着人往外走。
“要我说啊，这一开学节奏就这么变态，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他一边对着魏淮吐苦水，一边眼睛滴溜溜的转，到了十班门口更是就差把头伸进去了。
“你看什么呢？”魏淮被他带的左摇右晃，见他这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有点好奇。
“害，就那啥嘛，”史阳朔表情有点纠结，“听说十班又新来一个，女生，长得特漂亮，这不是就想看看是不是真有传的那么好看。”
“……你要是高三谈恋爱，你妈得揍死你吧。”魏淮提醒一句。
“我就好奇想看看，你的思想可真龌龊。”史阳朔一脸看他不屑的样子。
“？”
上了厕所，两个人又勾肩搭背的出来，这次史阳朔倒是没有再乱看，但也许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没走几步迎面就撞上个长发飘飘的女孩子，没穿校服还是生面孔。
“哎淮哥，就那个吧！”史阳朔见了有点兴奋，就是楼道光线不好，看不太清楚，又走了几步才近距离看到。
“确实挺好看的，但是感觉没有传言那么神乎吧？”他看完，摸着下巴发表自己的看法，又问魏淮，“你觉得呢？”
“这还不好看啊？我觉得挺好。”魏淮瞥他一眼，怎么没看出来这小子眼光这么高。
“不是不是，肯定是好看的啊，”史阳朔勾着魏淮的脖子拉近了说，“你不知道，传言都说她长得贼漂亮，就什么女神啊，就很夸张那种。”
他有点词穷，反正就那么个意思，“就他们描述的不像普通高中生，像刘亦菲，你懂我意思吗？”
“就好看的像是捏脸捏出来的纸片人！”
“我懂我懂，你小点声，”魏淮觉得自己跟他在楼道里大声交谈的样子有点丢人。
主要是他丢人。
仇英花了两节课的时间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本想趁着大课间找魏淮，但去了却发现人不在班里，他只好靠在门边等。
等了半天，远远看见魏淮和他们班一男的有说有笑，勾肩搭背的过来，嘴里还谈论着不知道哪个女生他就心头火起。
主要是对旁边的史阳朔。
尤其那只搭在魏淮身上的胳膊让他十分地看不顺眼。
仇英就站在门口，等着魏淮什么时候能看见他，谁知道两个人一直说笑，好不容易魏淮抬起头，但就像是没看见他一样，很快撇过了目光。
“？”仇英眉骨压低，面色更加难看。
就一周不见，连看他一眼也不愿意了？
见魏淮不搭理他，仇英也不主动上赶着，就臭着脸一路盯着魏淮走近，心里想着下次再看见无关紧要的旁观人士，他一定先把人挤走再说。
魏淮走到一半，不动声色地跟史阳朔换了个方向站。
他当然看见仇英了，这么大一块，站在班门口跟个门神似的。
想看不见都难。
但魏淮就是装作看不见的样子，走到班门口时，特意往仇英那边靠了靠。
肩膀相擦而过，尾指传来些微的痒意和不属于自己的体温让仇英愣在原地。
魏淮勾完人家的手指，脸上露出干完坏事的得意表情，转头朝还在发愣的仇英眨眨眼，张嘴做了几个口型。
仇英还正沉浸在光天化日之下却跟自己的男朋友偷偷勾手指的感觉中，就见魏淮带着炫目的笑意，旁若无人般朝他说了句话。
很久仇英才反应过来，魏淮原来是没有出声的。
他琢磨着魏淮的口型，说的是，爱你呦。
嘴角诚实地牵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却在心里想着，
真幼稚。